沈书仪呼出一口气,湿红却满带星光的眸子焕发出了光彩。
回到前面,沈书仪虔诚的跪拜满天神明,谢自己重得一生。
谢她还有重来的机会。
纵然无法和离,纵然还要做他的世子妃,可是她现在是真的自己了。
她带着释然,带着曾经破碎,又已经开始重新生长的心,跪遍满天神明。
神啊,求您保佑。
第24章 再次回首
宋恒越看着在天空中璀璨盛开的烟花,感知到旁边的父亲正在遥遥看着不远处的母亲。
他不自觉的抿抿嘴,眼神跟着过去,却没有那个自己想看到的人。
天色黯然,万家灯火初升,他不免的期盼回家。
出了宫门,宋恒越来不及等父亲母亲,匆匆告别。
庆王看着他的背影,放下帘子,揉了揉庆王妃的手臂。
“今天你一直抱着明宣,手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庆王妃闭上眼睛默默的享受,无意搭话。
“阿烟……”他声音婉转低沉,低着头,看着莫名的委屈。
庆王妃睁开眼睛,“怎么?”
“今年我留在京中陪你可好?”
庆王妃闻言脸色微变,“留阿恒在京中吧,明宣还小,需要父亲。”
他留下,阿恒就得去边关,想到她可爱的孙儿,庆王妃觉得不妥。
庆王手一顿。
“阿烟,我舍不得你。”
庆王妃只是冷淡道:“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如今老夫老妻,她早已不在乎年轻时的蠢了,也不想多做什么。
看妻子一如既往从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模样,庆王转头,只觉得心中沉痛。
这么多年了,阿烟早已放下昔年种种,可是对自己的心却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还是拉住庆王妃的手,握着她温暖的手,慢慢揉。
“要不你跟我去边关吧,你不是说想要多出去走走吗?这两年边关平稳,你去我也有时间陪你出去走走。”
庆王妃转头看向外面的热闹人烟,语句飘然。
“不了,我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候一样。”
她不想折腾。
见劝不住妻子,庆王心中难免想,是不是阿恒那小两口如今感情不好,让阿烟回想到了曾经。
“阿恒跟书仪的事你也不用着急,强求不来的。”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只见庆王妃冷冷看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强求不来。”
“我只是心疼书仪,人家淮阴侯府好好的大小姐,到了庆王府,却被夫君冷待。”
“不过我看如今还好,书仪也想通了,明白男人靠不住。”
“你看着吧,阿恒的报应来了。”
庆王摸摸鼻头,不敢接话,反正他的报应早就到了。
宋恒越穿越人海重重,找到心的方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莽撞。
下了马,宋恒越看向已经等在门口的云电。
几人边走边说。
云电:“今儿世子妃去了玄清观。”
“我听谷雨说,世子妃每年的生辰都会去哪里。”
宋恒越呢喃,“玄清观啊。”
他记得成亲不久,他就要驻守边关,沈书仪一心要随他而去,去之前她就特地去了玄清观。
宋恒越放下心,不等云电多说,就直奔明月居而去。
云电看他的背影,喏喏的吞下还没说完的话,轻轻摇头。
看着宋恒越的身影,沈书仪开口打了招呼,又往他身后看了几眼,才问。
“明宣呢?”
宋恒越一滞,看着这只关心明宣的女人,半晌回。
“跟母妃灵犀在后面,她们坐马车回。”
知道了明宣的下落,她就放心了。
“今日宫中有宴,没办法给你举办生辰宴会,也没有陪你用膳,我今日特地交待有厨房让他们做一些你爱吃的席面,你可用了?”
沈书仪坦然的点头,“多谢世子。”
看着沈书仪更加大方自然的模样,宋恒越却没有觉得心里松泛,心里像压着一坨石头。
“世子稍坐,我去接父王和母妃。”
宋恒越没搭话,沉默的跟在她的后面一起到了府门口,看着沈书仪望着路口翘首以盼。
在马车出现的那一刻,沈书仪稳重又温柔地笑了起来。
“给父王母妃请安。”
庆王妃露出笑容,又歉疚得说。“书仪,可惜今日没能给你好好的过一个生辰。”
沈书仪笑:“母妃,不过是一个小日子罢了,又何必大张旗鼓,更何况儿媳又不是没收到礼物。”
说着她就指了指自己戴着的紫水晶头面。
“我很喜欢,谢谢父王母妃。”
庆王也笑着点头。
“今日去玄清观了吧?你父亲往年生辰也年年都去。”
听到庆王问话,沈书仪赶紧答。
“已经习惯了,哪年不去就觉得浑身难受。”
庆王就笑,庆王妃摸摸沈书仪的手,“白日热,这到了夜里又凉了下来,晚上多加件衣裳。”
沈书仪:“好,我知道了,谢谢母妃关心。”
宋灵犀抱着明宣走了过来,众人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的明宣,不约而同地压低声音。
“嫂嫂,明宣睡了。”
沈书仪正准备接过他,宋恒越就越过她,从宋灵犀怀里把明宣抱了过来。
“辛苦灵犀了。”
沈书仪只得跟宋灵犀道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往府里走去。
等把明宣放在床榻上安置好,宋恒越看着温柔亲吻明宣的沈书仪,脸色微变。
在看儿子那胖嘟嘟的小脸,就觉得不舒服了。
“孩子大了,你就不要在这样了。”
听着他这句话,沈书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满头黑线落下,但她没有反驳,只答了一句“知道了。”
回到卧室,沈书仪没有像往常一样视他若无物,还主动开口问。
“世子可要洗漱?”
宋恒越受宠若惊,立即答。
“要的,我让风雷去提水来。”
沈书仪点头,“好,那我就先去洗漱了。”
宋恒越握着拳头,轻轻地咳了一声,看着屏风里面妙曼的身影,心里火热。
可沈书仪明显没有他想的那个意思,洗漱出来看到他也只是惊讶的问了一句。
“世子还不回前院?”
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中都是真诚的疑惑,宋恒越剑眉都快拧在了一起。
回过神,所有的旖旎心思戛然而止,他原本以为沈书仪是要留他在这的。
可没想到。
宋恒越独自僵持了好一会儿,看着沈书仪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休息,他哑声开口。
“你有没有什么要给我的东西?”
沈书仪一愣,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啊。”
“世子要什么东西,我让人去找?”
宋恒越僵着脸,默默地站了起来,“没有。”
只是往外走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浅。
走到房门口他再次回首,那灯火阑珊处的佳人都没有分他一个眼神。
第25章 他曾经想要的相敬如宾
看着自家世子又带着满身冷意回到书房,云电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
心中叹了一声。
他就知道。
风雷手上提着一桶水灰溜溜的回到了书房,幽怨的看了一眼云电。
云电心虚的移开眼睛,走进书房。
“世子,今儿世子妃去玄清观,就是拜了拜神,又去了后面的院子,没让人跟,不过应该是许愿吧,我看那儿有许多许愿树。”
“世子妃好像是挂了一个荷包上去。”
宋恒越眼睛一闪,“荷包?”
“什么样的?”
云电回忆了好一会儿,“没看清,不过像是一个粉白色的。”
听到这个答案,宋恒越莫名觉得心慌,“还有呢?”
云电低头,便说出一句。
“世子妃那棵树下待了好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眼眶通红,像是哭过。”
谷雨白露等还狠狠的瞪了他几眼,明明他什么都没干。
宋恒越一向挺得板直的背一软,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哭了?”
怎么会哭呢。
越想越心慌,宋恒越突然坐起来。
“风雷,以前我生辰的时候世子妃送的荷包在哪里?”
他从来不带荷包的,毕竟他也是将领,身上不太可能出现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且荷包里面都是装满了各种香料香草,他更不可能用了。
所以前面他收到沈书仪送的两个荷包,都是让风雷好好收起来放着。
等不及风雷去找。
他径直站起来,“带我一起去。”
他直觉里面会有一些东西。
最后宋恒越抱着一个盒子回到了榻上,轻轻地打开这个上面已经有浅浅一层灰尘的盒子。
里面放着沈书仪送他的所有东西。
他的生辰是十月初九,三年前的十月初九,沈书仪已经跟他订婚。
她托人送了一个头冠。
之后的两年,又送了一个发簪,还有一个腰带。
如今仔细看来,那些东西好像都是沈书仪自己亲手做的,外面根本没有这个样式。
他心情复杂。
看着里面的两个荷包他手一颤。
最后还是轻轻的打开了那两个绣满栀子的荷包。
看着里面满满的香草干花,又看着里面的那一块红布。
那是一块只有手指长的柔软红布,上面绣着字。
第一块红布上绣着。
“愿夫君与书仪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第二块红布上绣着。
“愿夫君与书仪怜我怜卿,风月常新。”
宋恒越把那两块柔软的红布紧紧的攥在心口,眼神流露出感动,难过,还有错过这一切的不甘。
他都知道的,沈书仪对他向来情深。
从他们成亲那日,他掀开她的红盖头,看到她满目欣喜柔光就知道。
可他当时无法回应,只觉如同平常夫妻那般相处便好。
原本还觉得麻烦,可是婚后沈书仪虽然有时粘人,但也很有分寸,他也就把心思放在了建功立业上。
而她从未变过,连自己的生辰许愿都是同他有关,甚至把心意藏在荷包内送与他。
可他从来没有察觉。
又想到了今年并没有得到荷包,宋恒越血色尽失。
“风雷,备马。”
他一定要去看看今年的那个荷包里面有什么,。
而且云电说她哭了。
月黑风高,风雷云电看着那个悄悄摸黑到玄清观,站在一棵树下面沉默半晌的人。
“你说世子到底在想什么?”
这大半夜的摸黑来到这儿,又什么都不干,在一棵树下面发呆。
云电摇头。
“那棵树好像就是世子妃的许愿树吧。”
“听说他们沈家人人手一棵。”
宋恒越盯着树上的荷包,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飞起来把那个最新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他就看看。
不做别的。
打开荷包,宋恒越看着里面的四根竹条,神色不变,板着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微带一丝害怕。
他一次的扫过前面三愿,想着第四根竹条也许写着他或者她。
就着微弱的光,宋恒越看清楚了上面刻着的字,迟迟未动。
心里面像是被一把刀凌迟千万次。
“愿葬情思,得真我。”
沈书仪能葬的情思有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呢,宋恒越浑身发冷,拿着荷包的手抖着。
呢喃一句。
“为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错过了明宣的生辰吗?”
可他又想到了他从来没有佩戴过的荷包,以往从未精心挑选的生辰礼物,她生病时没有第一时间看望,还有其他种种。
也许都是小事儿。
想到今天他送出去却从没有被她打开过的礼物,他都是那么难过。
那沈书仪呢。
宋恒越手忙脚乱的把前面三根竹条放进荷包,看着那最后一根,他眼神挣扎。
“葬情思。”
好刺眼的字眼。
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对沈书仪是怎么样的感情。
他还能做到以前心中所想的相敬如宾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沈书仪会对他没有感情,他心里如同千万根针在扎。
“也许不该把你放回去。”
宋恒越手指紧紧地捏着那根竹条。
最后看到这满树挂着的荷包,宋恒越闭上眼,把竹条往荷包里一塞。
在睁开眼上去把荷包挂在刚刚的地方。
这是她的愿望。
他不该偷偷拿走或者毁掉。
就当没看见。
宋恒越,你就当没看到。
往外走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孤身立着,只最后大步向前,不曾回头。
回到王府,宋恒越觉得腿有点软,躺在床榻上一夜睁眼到天明。
听着外面的声音。
宋恒越坐了起来,把那两个荷包轻轻地收拢放在枕头底下。
随即又反悔,把荷包拆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里面的红布,像是要把所有的内容牢牢记在心上。
最后他把荷包放回原来的盒子,轻轻的摸着那里面的头冠,发簪,腰带。
拿出一张帕子把盒子上面的所有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又把盒子摆放在办公的书桌上。
只处理了两篇公文,宋恒越猛地放下笔,沉声喊道:“风雷,把这个盒子拿去放在库房里。”
也许他不该看见。
他不该有好奇心,毕竟沈书仪还是跟往常一样贤惠不是吗,这样就很好。
这不就是他曾经想要的相敬如宾吗。
第26章 欲邀书仪醉一场
“世子妃,崔夫人送来了帖子?”
“兰溪?”
白露点头。
“是的。”
“拿来我看看。”
崔兰溪是她的闺中密友,如今嫁到礼部尚书府赵家,其夫是礼部尚书的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