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进去吧。”
许含章收敛了脸上些许的变化,面色坚毅迈步。
“嗯。”
“来者何人,请报上名号。”
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听着门房的问话,许含章冷冷一笑。
她还是第一次回云阳侯府得到这种待遇。
放在曾经,谁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小姐姑奶奶。
看来这些年她不在京中,她那个蠢笨的侄儿是越来越嚣张了。
“我是许含章,去告诉你们家侯爷,我在祠堂等他。”
说罢,不管已经懵圈的门房,直接进了门,夫妻两人一步一步地往祠堂走去。
过了几息,那门房才惊慌的往正院跑去。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姑奶奶,可也知道许含章的大名,那可是让他们家侯爷闻风丧胆的名字。
祠堂的守卫看到人本要拦截,可仔细一看都默默地让开了路。
“姑奶奶好。”
许含章推开祠堂的大门,看着光亮不已的祠堂摆着的无数牌位,她从旁边抽出香点燃。
“列祖列宗在上,许氏含章今天前来,既是祭祀,也是请您们做个见证。”
把香插入香炉。
她抬头看着那几个眼熟的牌,嘴角抽动,眼神带了一丝悲伤。
“父亲,哥哥,你们会不会怪含章这些年不闻不问。”
云阳侯府是她的娘家,她和父亲哥哥一起为许氏的荣耀征战疆场,嫁人之后,又和夫君一起保家卫国。
可是哥哥和精心教导的侄儿战死疆场,她本想让二侄儿继承父兄遗志。
可哪里知道,那个以前可爱非常的孩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别说继承遗志,就连上战场都不敢。
她原本想要把他掰过来,可得到的话语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出嫁的姑奶奶。
她应该好好的待在淮阴侯府,而不是有事无事操心云阳侯府。
第116章 不介意当当这个云阳侯。
当时的许含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她这一辈子,既是许家女,也是沈家妇。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许氏的当家人认为是外人。
这么多年她心死,不管太多,只一个凛然实在是太过可怜,她看不下去了。
许凛然也争气,是整个许氏唯一有本事的人。
她怎么可能让凛然被毁掉。
云阳侯脚步匆匆的冲进祠堂,看着那个记忆里面仍然威严的背影,脚步一顿一踉跄。
“姑姑,您回来了。”
许含章没有回头,声音平稳。
“跪下。”
云阳侯本想反驳,可看着门口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还有记忆中的鞭子,根本就没有反驳的勇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姑姑,我……”
“闭嘴,给列祖列宗磕头。”
云阳侯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想要站起来却对上了姑姑的眼睛,准备撑起的腿又弯了下去。
“许怀敬,今日当着列祖列宗,当着你爷爷你父亲你哥哥,你说你是不是要毁了云阳侯府?”
说到这,许含章语气里的冷冽响彻整个祠堂。
云阳侯有点战战兢兢,但是也撑着摇头。
“怀敬没有这个意思。”
听他这样说,许含章没有一丝波动,语气依旧冷然。
“那你为何硬要逼着凛然娶尤氏女,你明明知道那尤家是什么情况。”
只能靠着云阳侯府的一个小破落户的庶女竟然敢肖想云阳侯府的二公子,许氏麒麟儿。
到底是谁给的自信?
还不是眼前这个蠢到列祖列宗都快跑出来教训的不孝子孙。
“姑姑,那尤家有什么不好,那姑娘也是不错的,再说我的发妻不也是尤家女吗?”
他也是深思熟虑了的,尤家配许凛然那个不孝子也挺好。
许含章看他这副模样,冷笑两句,对已经走到门口颤颤巍巍的老管家说,“福管家,把家法取来。”
福管家低垂着头,默默地走进祠堂,在牌匾下方取出一根鞭子。
“大小姐,家法在此。”
“福伯你………”
福管家状若未闻,跪在地上默默地给满堂牌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慢慢的往外面走。
许含章拿着鞭子狠狠一甩,鞭子落在地上,清脆狠厉的响声响动。
“许怀敬,这么多年我对你早就已经失望,你堕了我们许氏家风,没有勇猛,没有果敢,你只有陷入心中的幻想和懦弱。”
“这么多年,云阳侯府一日日的衰弱下去,连兵权都早已不在,你把我们许家军埋没在了历史中。”
“你说说,你到底是对得起哪一个列祖列宗?”
云阳侯涨红了脸,恼羞成怒。
“又何须姑姑来管。”
许含章冷笑,“为何不需要我来管,我是许氏女,是许氏的大小姐,许氏的姑奶奶,是你的长辈。”
“这个云阳侯府的荣耀与我息息相关,我曾经为云阳侯府的御赐牌匾出了一份力。”
“你爷爷你父亲去世前,都有交代我,一定要看顾好云阳侯府。”
“你如今还执迷不悟。”
“你若是没有能力,有自知之明不再作妖,老老实实的守着云阳侯府,我虽然失望却也不会看低你。”
“可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儿?”
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失望够了,不抱任何的期盼,她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已经烂到了地里。
偏执无理,懦弱无本事。
许怀敬呵呵两声,“我有做错什么?许家军没了怪我吗,父亲和哥哥战死疆场,圣上当然对我们家没有了信任。”
见他还在怪罪别人,甚至是怪上了已逝的哥哥和侄儿,许含章摇头。
“你可真是无用。”
话音平稳,手上的动作快速如疾风,一鞭子狠狠地甩在许怀敬身上。
“这一鞭子是打你失了我许氏风骨。”
“啪。”
“这一鞭是打你不敬父兄。”
“啪。”
“这一鞭是打你败坏云阳侯府。”
“啪。”
“这一鞭是打你死不悔改。”
“啪。”
“这一鞭是打你为父不慈。”
许含章把鞭子放进刚刚的盒子,转头看着痛哭嚎涕的许怀敬和门口那几个想要进来却又没有勇气的人。
“这五鞭是我许含章代替列祖列宗给你的教训,许怀敬,做人做事我不求你稳重,我只求你当个人,你若是当不好人,也最好像野兽那样当好一个父亲。”
“凛然是我们许家唯一一个有本事的人,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毁了他。”
这句话是对着门口肥胖痴呆的大侄孙和侄儿媳妇说的。
“若是谁在敢起坏心思,哼……”
走到祠堂门口,看着丈夫伸过来手,许含章搭上,一步步的往外走。
要走出院子时她回头。
“许怀敬,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大儿子至今只是个虚的世子吗?”
“是因为你这个云阳侯就是个虚的,当初兄长战死前,曾经上奏圣上,云阳侯府由我继承。”
“你这般不争气,我自然不介意当当这个云阳侯。”
她当初嫁给了夫君,云阳侯又是她的娘家,她自然不可能跟侄儿争这个侯位。
她不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她也绝不会放任许怀敬败坏云阳侯府。
放下大雷,任由整个院子的人石化惊恐痛哭,许含章对着赶来的几个孙儿笑了笑。
“走吧,回家吧。”
沈书仪露出笑容,“祖母祖父,我们回家吧。”
沈听琴赶紧凑上去扶住祖父,感受着祖父粗壮有力的臂膀和奇怪的面容,他笑容灿烂放开。
许凛然赶来时就看到沈书仪扶着许含章,沈听琴亦步亦趋的跟在老淮阴侯后面。
“侄孙拜见姑奶奶和姑爷爷。”
“起来吧,凛然,好些日子不见了,你还是跟曾经一样。”
许含章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搬出去了,你不想纠缠那就更应该好好的为朝廷做事。”
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可以做成任何一切事儿。
走出云阳侯府,许含章再次回头看。
“也许云阳侯府也该变一变了。”
父亲和哥哥也许想看到的就是她想的那样吧。
名不正言不顺的云阳侯府也该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第117章 这是应该的
回到淮阴侯府,面对迎上来的儿孙们,许含章和老淮阴侯沈旌章开怀大笑。
“都是些好孩子。”
过了晚饭时间,老两口把沈听琴和沈书仪喊到书房。
“开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我打算正式承袭云阳侯的爵位。”
沈听琴跳起来,“早就该这样了,祖母,有这种事儿你怎么不早说,非要让表舅在那上蹿下跳那么多年。”
沈书仪拉住他,“祖母自有自己的想法。”
她就很能理解,最开始的时候祖母一定没有对表舅失望的,就比如她,若是父兄没了把淮阴侯的爵位给自己继承,可是自己兄长还留下有儿子,她怎么可能去承这个爵位。
肯定是要留给侄儿的。
可没有想到表舅这么不争气,不争气也就算了还越来越糊涂,最后甚至想要坑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子孙。
“祖母放心,这种事有先例,更何况当初舅公已经上表皇上,这是名正言顺的。”
而且她们那么多姻亲,想要办成这件事儿非常简单。
许含章郑重的说。
“我就算拿回了这个爵位,也会还给许家的。”
“最后可能就是给凛然。”
沈听琴和沈书仪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是应该的。”
难道他们还会肖想云阳侯的爵位不成,他们自有风骨。
祖母是许氏女才能得到这个爵位,他们就算是有许氏血脉,也与他们无关。
他们姓沈,沈书仪更是嫁入庆王府了。
祖母许含章做事讲究雷厉风行,这话才出口几天,整个京都知道了,许氏姑奶奶许含章是云阳侯府真真正正的主人。
圣上也拿出了当初已经批阅的折子,许含章成了新任的云阳侯。
还没等京都众人反应多久,许凛然就成了云阳侯世子。
沈书仪陪在理国公府,两位祖母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当初让你谦让,你若是不谦让哪有这个烂摊子。”
若是当初哥哥和父皇敢把皇位留给她她就敢接,可惜这也没人给她。
许含章嗔她两眼,“你以为我是你呀。”
这宋凤鸣从小就是在皇家长大,争抢和荣耀都是刻在骨子里,跟她说自己是怎么想的无异于对牛弹琴。
“当初嫂嫂早逝,怀敬还是个孩子,哥哥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又要驻守边关,那个时候边关也不安宁,就把他送回了京都,自没有那么多心思花在他身上。”
“怀毅从小就沉稳,又是世子,一直跟在哥哥身边。”
长曦大长公主嗤笑一声,“这还不明显吗,看他的行事做事明显就是嫉妒羡慕他哥哥嘛。”
“不然怎么会独独对自己的嫡长子好,对嫡二子那般打压。”
“而且他那正妻原配尤氏我记得是他自己看中的吧。”
“这两重因果压在一起,他不得死命的护着大儿子。”
哼,在这满城贵胄之中如果只会一个轴,不会变通,思想也不通透,怎么可能混得开。
就算没本事,也要一个通透。
许含章叹了一口气,“我看也是这样,当初他父兄没了,我竟不能从他眼中看出多少悲伤。”
“当时我悲伤过度,只想着他与我应该是一样的心情,这爵位给了他,我心中也算好过。”
“可没想到……”
后来她又被伤了心,一下子觉得无所谓,因此也不太管他的行事。
“只是可惜了凛然,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没有得到几分喜爱,全是打压。”
“偏偏他有一个盲从糊涂愚笨的母亲。”
“不说护着他,反而还跟着一起欺负他。”
大长公主想了想那郑氏的做派,嫌弃的道。
“她的主性格是自私,什么盲从糊涂愚笨全是因此而产生。”
看看人家过得多好。
只不过是一个儿子罢了,要是能够让自己过得好打压打压又何妨。
但愚笨也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要是出息她该过的有多好。
沈书仪摇摇头,“表哥当初幸得祖母庇护,否则怕是若如大表哥一般无二了。”
也还好许凛然天生就聪明好学,哪怕被打压也会自己努力学习。
“凛然如今也不怎么愿意回云阳侯府,我想着要不要把那一家人移出去算了,可又害怕他名声受损。”
她自己也就罢了,想得通的人自然知道她得之正位,有一些愚昧无知的恐怕还在后面说她诡计多端。
长曦大长公主无奈摇头,“这有何难,你们呀就是日日考虑什么名声,只要得到实际的实惠,做什么不可以。”
“许凛然若是得到了侯位,谁又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
而且这也是个把柄不是嘛,一个显于面前的把柄,又有正当的理由,这就是送在帝王手中的弱点呀,要是在有点本事,还不得高步步高升。
沈书仪赞同的点头,“外祖母说的对,这个时候要考虑的是利益最大化。”
反正做都做了,还怕多做一步,他们光明正大又手握圣旨,不过是些道德观念罢了,左右多说几句也不会掉层皮。
她是非常赞同把那家人赶出去的,也不能说赶,只是把他们迁移出去养养病呀。
“祖母,你现在接手了云阳侯爵位,那这个府邸就是你的,哪有让侄儿一家住在里面的说法,表哥是世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且听说表舅和表舅母这些日子卧病在床,这京都之中还是不适合养病,我想城外的庄子上更加适合,若是可以去云州去江南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嘛。”
许含章看了一眼自己孙女,又看了一眼点头称赞的闺中密友,笑了起来。
“行行行,都听你们的。”
真不愧是有皇家血脉,这利益分明的事儿在她们眼中就是好事儿。
“书仪啊,你如今这副样子就很好。”
沈书仪点头,“自然很好。”
她如今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明宣继承庆王府,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