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荣王世子那位兄长他是知道的,是个有本事也通透的人,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是荣王府无理。
到了第二天,宋灵犀终于松了下来,荣王世子成了荣王,可惜的是从亲王爵降到了郡王爵。
而唐家既得到了不畏强权的名声,又得到了荣郡王府的补偿。
庆王府也得到了荣王府送过来的赔礼,已经成为新任荣郡王妃的赵氏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这事儿完毕已经是七月初六,一行人回到了庆王府,庆王妃叹了一口气。
“以后出门不能跟那些家宅不宁的人家一起了。”
唐家这次的应对,庆王妃也比较满意。
虽是下位,却也不卑不亢,甚至会先发制人,也会利用优势。
她不怕人多思,她就怕人蠢。
拜别庆王妃,沈书仪带着明宣回到明月居,
明宣高高兴兴的跑了进去,“娘,我们终于回家了。”
摸摸明宣的小脑袋,沈书仪也点头,“是啊,这段时间我会找人教你礼仪,你可得好好学,拜师宴上可不能出差错。”
明宣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他肯定会认真学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明月居,沈书仪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白露帮她整理头发。
宋恒越带着清晨的凉气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已经装扮好的妻子,捏紧了手上的盒子。
白露识趣的退了下去。
“书书,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快看看这个你喜欢吗?”
看着他放到自己面前的盒子,沈书仪挑了挑眉,里面是一只雕刻好的玲珑手镯。
雕刻玲珑手镯工序复杂,一不注意就容易做毁。
看这雕刻完好无缺甚至算得上精湛的手镯,沈书仪勾唇,笑容看起来甚是平淡。
“多谢世子了。”
一直观察着她的宋恒越心下微微失望,可也很快整理好情绪。
“书书,今日我陪你一起去玄清观,我们今日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沈书仪一愣,随即笑了。
“也可以。”
以前她也会在玄清观小住,后来事务繁忙,她一般就是当时去当日回。
庆王妃一大早就准备了宴席,一家人给沈书仪过了一个生辰,宋恒越和沈书仪这才坐上马车出门。
明宣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爹,娘,明日早些回来。”他今日还要学习拜师的礼仪步骤,纵然不舍,还是留在了家中。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玄清观,沈书仪步子轻快越过宋恒越。
宋恒越轻笑,跟着她走进玄清观,可刚刚进门脑子里就轰隆一声,手扶在大门上才撑住了身体。
云电赶紧上前,被宋恒越挥退,书书今日很是高兴,他不想扫兴。
“我没事儿。”
他一路跟着沈书仪,看着她取出荷包,脑中钝痛不已。
风雷和云电搬来梯子,宋恒越拦住想要自己上去的沈书仪。
“书书,这有点危险,我上去吧。”
沈书仪顿了一下,转头看他一眼,还是让开路,把荷包递给他。
宋恒越接近虔诚的接过荷包,把它挂在新长出来的高高枝丫上。
他好像透过荷包像是看到了她的愿望。
随即面前种种画面闪过,哭泣的他,冷漠的他,毫无生气的他,还有仇恨看着他的明宣。
“世子,世子,……”风雷云电看着世子从梯子上摔落在地惊呼上前。
沈书仪看着他头发中冒出血,“快去请医师,快啊。”
宋恒越迷迷糊糊中向站在光亮中的妻子伸手,呢喃开口。“书书,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他居然连放个荷包都做不好,……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事在道歉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沈书仪只看到他的嘴在动,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第155章 不,那不是他。
沈书仪坐在床榻边,看着睡梦中还在不断呓语的宋恒越,不自觉的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跟他一起去寺庙和道观。
“风雷,世子明儿怕是不能去上值了,你去帮他向上峰请个假。”
风雷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世子,只点头,“奴才知道了。”
“不要离开我。”
宋恒越沉浸在斑驳梦境中,嘴中不断呢喃,沈书仪眉头紧锁,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书书,……”
沈书仪嘴角扯着,没再说什么,只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
看着自己的手被一把拉住,沈书仪用力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叹了一口气。
“夫君,我觉得栀子花代表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觉得呢?”
如同幻雾般缥缈在眼前的女子捏着手上栀子花荷包,向来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飞红,轻轻地把装满心意的荷包递给他。
“夫君,你为什么不会回头看看我呢?我们才是夫妻。”
她流着泪,头却高高昂起倔强着,又轻轻的擦去眼泪转身离去。
他欲要伸手留住她,只从空空如也的手心中看到了一轮空空的月亮。
“夫君,我们已经有了明宣,我想肚中这一胎是个可爱的女儿,也好让我们夫妻二人儿女双全。”
烛光之下的书书摸着高耸的肚子,笑容温柔恬静,不远处的明宣在瞄着大字。
“夫君……”
“爹……你要去哪里呀,不是说今天会陪着我和弟弟妹妹吗?”
泪流满面的她站在庆王府门口,那眼泪诉说着她说不出口的绝望,流出她心中的痛苦。
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忽远忽近,却不再消失。
明宣踉跄地追着马匹,被风雪扑了满面,最后留下是他那一声带着惊恐的“娘……”
宋恒越只觉无助不已,想要搂住那个倒在地上不断流血的妻子,却始终不能接近。
他好像随着那风雪远去了。
他在夫妻生活中好像是个透明人物,不管书书如何,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书书,对不起。”
不,那不是他。
不,对不起,书书。
她身上流淌下来的血色染红了雪地,她闭上眼之前的怨恨和痛苦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在回首时,空荡荡的院子,麻木冰冷的母妃,满面仇恨的明宣。
“不……”
不是这样的,他的妻子好好的活着,他们两个同心同力,共同养育着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他们的结局。
书书,你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也该醒来了吧,这么久了。”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明月剥开阴云穿透过来的光,照在了他接近斑驳暗沉的心里。
他的救赎。
“我不能做梦了,不能。”
他的妻子孩子还在等着他。
他想要追寻声音的方向,却忍不住再次回首
他看到了永远像个隐形人一样的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眼中留下悲凉的血泪。
“书书……”
“世子妃,世子醒了,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云电的声音响彻在屋中,沈书仪也从旁边快步接近,“醒了就好。”
熟悉的声音让宋恒越从幻梦中清醒,“咳咳。”
看着书书好好的待在自己身旁,脸上带着些许担忧,他努力的勾起一个笑容。
“我没事。”
这个安慰很是苍白,宋恒越又吐出句,“我恢复记忆了。”
话音落下,他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梦中的那些陌生的场景,让他如鲠在喉。
沈书仪手一顿,“恢复记忆了?那就好。”
他正常一点对于庆王府是一件好事,也让她心中松一口气,她不喜欢总是有人提到曾经。
那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她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已经走了过来,可是没有谁愿意回想那不舒服的曾经。
“书书,对不起,没让你安宁的好好过一个生辰。”
沈书仪摇摇头,“生辰每年都会过,这没什么关系,只是你这头上的伤口怕是一日两日好不了。”
宋恒越只笑,“没事,只要没吓到你就好。”
夜半时分,宋恒越辗转反侧半晌,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书书,忍不住说。
“我刚刚梦到了你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哭着送我,明宣还一路追着我哭。”
沈书仪原本合上的眼睛瞬间睁开,手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心中种种怨气涌来。
喉咙滚动,咽下怒火。
语气正常无比,“真的吗?还有什么。”
她已经有了重生的机缘,不代表宋恒越没有,如果是他真的重生那么他们两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她现在能够接受相敬如宾的过日子,那是因为宋恒越还没有做出那种事,有些时候她是把两个人分开的。
那个抛弃了妻儿也要上战场的宋恒越是她深恨之人。
对那个只是冷待她对明宣也有责任心的宋恒越,她只是不爱收心,顺其自然地相敬如宾。
宋恒越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书书,我还梦到了以前我对你不好的时候,想想我就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扇自己几巴掌。”
沈书仪不想听这些,侧了身正对着他的脸,露出点点笑容,此刻灯光暗淡,宋恒越也就没发现她眼中蕴藏着深深的恨意和冷漠。
“怎么会梦到我大着肚子呢?那你为什么会让梦里我挺着个大肚子送你呢,你不该陪我吗。”
她轻柔的语音让宋恒越露出笑,“书书,那都是梦,若是我自己,怎么让你一个人,也舍不得让明宣哭啊。”
沈书仪“嗯”一声,呵,所以没重生是吗。
若是重生了,以宋恒越的性格不会对她如此温柔,说不准还要立马解释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妻子这温柔的模样,让宋恒越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的惶恐和后怕消失了大半。
失去了记忆时只听到外人和她的叙述,他就明白自己罪孽深重,是夫妻感情至此的罪魁祸首。
恢复了记忆再回首看,他又能从更多细节中发现自己的错误。
可是那些仿佛印在脑海中的梦境,和那个流着血泪的自己,却让他迟迟不能忘却。
第156章 两人这是冤孽啊!
“书书,……”
沈书仪径直打断了他,“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卷楚辞放在哪里?”
“楚辞?”
“你没有送过我楚辞呀……”宋恒越回忆了半晌没有发现楚辞的踪影,妻子送自己的所有礼物都在他的书房放着,只少了一件,就是自己在西戎失踪和狼战斗时不小心丢掉的那个荷包。
而那个荷包现在在书书那。
沈书仪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宋恒越又说,“我再回去找找,书书你别生气,我肯定好好放着的。”
他曾经把书书送的礼物放在库房从不曾翻看,此刻提到楚辞,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忘记了书书送自己的礼物。
沈书仪舌头抵着牙根,哼笑一句,“没有印象就算了。”
她送的那卷楚辞,是想夫妻二人给未出生孩子挑个名字,这一世她没有打算再次生子,那卷楚辞自然无从说起。
可就算这样,沈书仪也忍不住刚刚心中涌起的愤恨和痛苦,凭什么他要梦到这事,要梦到她最狼狈最痛苦的时候。
“书书,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梦中那雪地中流淌的血色仿佛刻在心底最深处。
他感觉无比后怕,也在庆幸自己当初听了书书的话喝下了避子汤。
沈书仪气息紊乱翻身坐了下床,“书书,你去哪?”
她脚步僵硬的走到放着自己行李的箱笼,心中的猛兽不断地蛊惑她拿起一把匕首。
眼泪随之滴落,她走过去时平静但踉踉跄跄,回来时却速度飞快脚步平稳。
昏暗的烛光照射在这间充满了檀香的屋子,那床上躺着的人,说出的那一句不要孩子,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刚刚那些沉着冷静的应对只是她最后的理智,“不要孩子,你配吗。”
他就是个刽子手,亲手埋葬了她的性命,埋葬了孩子的幸福。
匕首刺入他的胸腔,沈书仪抽出来又是一刺,“宋恒越,你就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妻子儿女都可抛弃。”
那些深埋在心中几年不可触碰的伤口又翻涌了出来,鲜血淋漓。
她就像是回到了曾经回到了那个下午,大着肚子的她和明宣两个人站在风雪交加家门口。
顶着寒风,她说不出阻拦的话,而追着父亲的明宣最后看到的却是再也无声息的母亲。
明宣那些哭喊声句句都在刺她的心。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在期盼肚中孩子平安,可是那只是她的期盼呀,是她无助之中的一点妄想。
那时难产,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孩子要怎么命大才能平安呢?
宋恒越被她红肿流着泪的目光刺痛,抓着她的手无力放下,“书书。”
你就这么恨我吗。
谷雨云电听着世子妃传来凄厉的喊声,连忙开门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宋恒越浑身血色,躺在床上任世子妃施为,世子妃手上的匕首鲜血滴落,砸在世子脸上,仿佛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谷雨哀叫了一声,立马冲过去把沈书仪拉下来抱在怀里,把匕首放入自己手中,转头看向云电带着警惕。
白露也冲了进来,看着世子妃雪白的中衣染上血色,眼泪瞬间流下,下意识愤恨的看向宋恒越,却发现世子身上的才是伤口。
立马反应过来护住沈书仪。
云电也不敢动宋恒越,也不敢管世子妃,冲向门口把刚刚赶来的风雷推入屋中,去把刚刚睡下的医师喊了起来。
宋恒越咳出血,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沈书仪,看着她面上的悲痛哀伤慢慢褪色。
心中难受不已,她已经那么恨自己了吗。
还有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抛妻弃子了,书书和明宣明明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书仪坐在圈椅上,待眼眶中的泪水流尽,才顺从的跟着谷雨和白露出去,任由她们二人给自己换上衣服。
她坐在镜前,看着里面面色通红,眼眶红肿,甚至有一些呆滞的自己,半晌之后她露出一个微笑。
镜中人镜外人仿佛由这个微笑分隔两端。
“世子妃,您……”
谷雨白露紧紧的跟在她身边,甚至屋外已经围满了她们自己带来的护卫。
玄清观乃是沈家家观,此刻观主也正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