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匆匆而过,宋恒越的伤好的差不多,可是想要搬回明月居却难了。
这段日子,沈书仪对他的态度比以往更冷静更淡然,本想像曾经一样温水煮青蛙,可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一看到她一向温柔转向自己却冷淡的面,宋恒越只能投降。
金国太子来访,整个京都蔓延着一股端肃的气息,宋恒越这段日子也忙着这件事。
白露着急的跑进来说。
“世子妃,小公子本应该回了,可现在都还没有到。”
沈书仪立马站了起来,面色突变,瞳孔中都透出浓浓的黑。
“去找。”
“谷雨,找人去通知世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宣平日里最准时,就算那一日迟了,云阳侯府那边也会早早地送来消息。
“去云阳侯府问。”
“是。”
沈书仪心叮咚叮咚的跳着,急促不已,她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
风雷走进来说,“世子妃,不只是小公子不见了,就连云阳侯世子都不见了。”
“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世子已经去找了,让奴才回来传话,让您不要着急。”
庆王妃大步走进,“书仪,莫担心,阿恒一定会找到明宣的。”
沈书仪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滑落。
她都知道,可她还是害怕。
“母妃,传信给淮阴侯府和理国公府吧。”
动用能够动用的力量,一定要找到明宣。
时间慢慢过去,看着月上中天,沈书仪握在扶手上的手俨然僵硬。
夜色消失,日光照射在明月居的屋檐上。
沈书仪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还没有消息吗?”
她心中也有答案,可还是忍不住问。
不多时,风雷奔入明月居,脸上带着外露的情绪,“世子妃,已经找到小公子了,世子正带着小公子从后面回来。”
沈书仪如蒙大赦,身子一下子软下来,她撑住自己,往外面跑去。
直到看到那个身影,她的眼泪才流出,“明宣。”
宋恒越抱着孩子冲过来一把搂住她,“书书,明宣无事。”
“娘。”
明宣有点抽抽噎噎,浑身也脏兮兮的,“我没有事,老师一直都在保护我,后来爹也找到我了,坏人都被打死了。”
沈书仪搂着他,只点头,“嗯,明宣乖,有没有被吓到?”
宋恒越看着她满脸的眼泪心疼不已,拿自己没有脏污的袖子给她擦去眼泪,安抚道,“他胆子大着呢,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明宣也赶紧接话,“是啊,娘,明宣是因为想你了才哭的,在外面的时候我可勇敢了。”
“只是老师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沈书仪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这才看向宋恒越。
宋恒越面色难看,点头。“他伤得比较重。”
第164章 这一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宣出门一直是带够了人的,还全部都是好手,怎么会被人撸去。
几人走到房中,庆王妃连忙把明宣搂进怀中,细细的安慰着。
沈书仪也转过来问宋恒越。
“明宣不是在回来途中被掳走的,是在云阳侯府被带走的,他们的目标其实不是明宣,只不过明宣在哪里,就被一并带走了。”
实际上明宣是被牵连的,贼人可能也看出来了许凛然对明宣的看重。
沈书仪揉揉额头,想了一会儿。
“是哪边的人马?”
许凛然是大理寺少卿,专管各大案件,若说仇人也不是没有,但也没有需要绑架他的地步。
他是朝廷命官,又是侯府世子,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做这种事儿。
宋恒越接过谷雨递过来的鸡蛋,把壳轻轻地剥掉,递给沈书仪,“全部都是死士,他们好像心有挂碍,貌似是想留活口。”
他能够感觉到他们有什么顾虑。
不过也不敢下结论。
“我已经上报过了,只能慢慢查。”
用鸡蛋滚了滚眼下,又看了看在庆王妃怀里打瞌睡的明宣,沈书仪转头看了一下外面悠远的日光。
“我们去云阳侯府吧。”
他们只是瞎猜测,但是表哥说不定是清楚的,就算不清楚只要想一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做了什么,也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更何况,许凛然还保护着明宣没有受任何的伤害,他们夫妻也该心存感激。
宋恒越先点头后又说:“他伤得挺重,现在去怕也是见不到人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被人带回云阳侯府,我怕你着急,就先带明宣回来了。”
“先去再说吧。”
“对了,你可有通知其他人不用找了?”
这一次是几家亲戚帮忙找人的,“放心吧,刚找到明宣我就让人去通知他们了。”
“等事情平息下来,我再上门感谢。”
沈书仪眼中的忧色和愠色加深,“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出罪魁祸首,若是人人都敢动明宣,我们庆王府的威严何在。”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明宣是不是被牵连,他被人掳走这件事情是真的。
她要让动了坏心思的人人自危,让谁都不敢对明宣再起小心思。
以后孩子慢慢长大,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旁边。
这个头绝对不能开,若以后谁都敢来踩一脚,明宣得遇到多少危险?
她的面子和庆王府的面子何存?
宋恒越重重点头,“我知道。”不管是谁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些死士我已经让人送去大理寺了,我也看过,看不出来到底是哪路人。”
云阳侯府人人匆忙,但也井然有序,“表小姐,世子,主子正在大人的院子中,您二位请跟我来。”
这里说的主子是现任云阳侯许含章。
“好,辛苦你了,老管家。”
“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老管家低头叹气,“现在还没醒过来,身上有多处伤口,还有一处伤到了要害。”
沈书仪眉头紧蹙,本就含着冷意的脸更加的愤怒,“该死的贼子。”
许含章看到夫妻二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吧,凛然还没醒。”
“这件事儿是凛然牵累的明宣,那孩子没有吓到吧?”
“祖母放心,那孩子胆子大着呢,牵累可万万说不上,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多谢许少卿保护明宣。”
宋恒越脸色真挚,话语掷地有声。
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的孙女,许含章倒是笑了。
阿恒最近做事儿确实越来越有责任心了,也通透了不少。
“明宣没吓到就好。”
“祖母,您可问了表哥身边的人?这总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吧。”
许含章看了一眼紧闭着房门的卧室,转过头,“我问了惊蛰,这几日凛然确实在办一个大案子,可那些人也不会有这个胆子。”
就算是狗急跳墙也不会做这样找死的事,而且许凛然是大理寺官员,抓他也无用。
许凛然本身就最勤勉的,若是消失了肯定会引起注意的。
如果想要贿赂他,那就更不必要把人抓起来了。
沈书仪撑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看向宋恒越,“世子,你去查查金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这几日金国太子正在京都,自家又出了这种事,她不得不联想在一起。
宋恒越安抚一笑,“我早早的就让人去了,你放心吧,他那边太子也在盯着,若是有事儿,我们会知道的。”
这一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许含章看着在这一方面分外有默契的夫妻二人,开口补充。
“这其中未必有关系,但也不能不查,这两年金国跟我们大夏的关系紧张又带着一点平衡,金国太子此次出行本就奇怪,目的不明,是得注意一下。”
不管是朝政方面还是私人方面都该注意一下。
“阿恒,我记得你外祖现在还在北边镇守,那里距离金国很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面对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的祖母,宋恒越回答也很认真,“目前没有什么消息,北境边关也一直戒备着,现在我们又打赢了西戎,金国也会消停一段时间的。”
金国跟大夏这两年关系紧张也是因为大夏西边正在跟西戎开战,金国也在蠢蠢欲动。
沈书仪接话,“这一次金国太子出使大夏,未必没有缓和的意思,不过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中午时分日头还高高在上,这不一会儿却狂风大噪,沈书仪和宋恒越也没有回去,只在云阳侯府等着。
“祖母,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下人守着,我跟世子也在这儿,您放心吧。”
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劳累,沈书仪也很心疼她。
许含章轻点下颌。
“好,凛然若是醒了马上来告诉我。”
让人把祖母送回院子,沈书仪才看向世子,“你如今是礼部官员,现在应该是正忙的时候,不然你先去上值,等这里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宋恒越摇头,“不算忙,我陪你一起等着。”
第165章 书仪……
见他拒绝,沈书仪眉头一挑,“我的意思是你先去处理一点别的事儿。”
她需要他陪着吗?
宋恒越看着她面上的不愉,心里一滞,却也只得点头。
“我会进宫向皇上解释的。”
就算她不说他也会去做。
“你知道就好。”
昨日这么大的动静,还联合了另外几家,甚至动用了五城兵马司,这其中肯定是有皇上点头的。
可他们作为宗室王府,一定得跟皇上亲自解释汇报,这分寸和规矩该有且万万不能丢。
大雨倾盆把酷暑热气散去,惊蛰走出来,脚步有一些踌躇,最后狠狠一咬牙还是走了过来。
“表小姐,我家大人又发高烧了。”
沈书仪站起来,焦急不已,“快去把医师请来,怎么又发烧了,得快点退下去。”
要是烧坏了可怎么办。
惊蛰点头,“医师在的。”
沈书仪愣了几息,也反应了过来。
“我进去看看表哥吧。”
谷雨白露跟着走了进去,一人站在门口一人跟着沈书仪。
看到许凛然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整个脸通红,沈书仪心下愧疚又觉得心疼。
许凛然不是个白面书生,手上是有些武功的,若不是为了明宣,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表哥,在撑一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昏睡中的许凛然眉头攒动,嘴唇泛起皮。
沈书仪喊了一下惊蛰,“给你家大人润润唇。”
看着惊蛰给表哥喂水,她揉了揉额头,“表哥身边千万离不得人,惊蛰你也得找几个稳重的人日日守着。”
“奴才知道的。
惊蛰看着床上躺着的主子,差点流出眼泪,大人真是太可怜了。
病时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当初那么好的表小姐,怎么就错过了呢。
表小姐和他们家大人是真的相配,大人对表小姐也是一片痴心,至今不能相忘。
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明宣……”
许凛然呢喃着,惊蛰赶紧高兴得去听,沈书仪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心酸,因为她已经听清楚了表哥这在喊明宣。
明宣的名字她熟悉不已。
“书仪……”
沈书仪后退一步,“我先出去了。”
她不适合在这。
刚刚转头,就对上了宋恒越复杂不已的目光,“书书。”
他处理完事情立马转回,可没想到却碰到了这个场面。
沈书仪见到他更是坦然。“事情办完了?”
宋恒越默默点头,“嗯。”皇上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过问了明宣和许凛然的身体状况。
许含章也听说了许凛然又高烧的事情,立马匆匆赶来。
进去看了许凛然一会,她才走了出来。
“你们夫妻二人也回去吧,明宣受到了惊吓,怕也希望你们二人陪在他身边,他肯定也很担心凛然,你们俩回去也注意一点分寸,可不能让孩子陪着操心。”
她露出一点点笑容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回吧,书仪,这里祖母在,若是你表哥醒了,我一定让人告诉你。”
沈书仪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点点头,“好,那祖母也不要太过劳累。”
“放心吧,一会儿你两个哥哥就赶来了,到时候他们两个守着。”
宋恒越行了一个礼跟着沈书仪往外走,脑海中还回放着沈书仪刚刚那个陌生又显着复杂的目光。
而且那一句“书仪”如在耳边。
沈书仪看着沉默寡言,手却梗在自己前面宋恒越,又看了看旁边已经被挤得多远的谷雨,没说什么,只撑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默默无言,宋恒越很多次想要开口,却都收了回去。
沈书仪一路看着外面又开始灿然起来的街景,还在思考明宣的事。
明月居里,明宣已经在坐着描大字了,但描完一个字又停顿一会儿。
不时还把目光转向外面,沈书仪对上他瞬间惊喜的眼睛,沉重了一天的心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明宣,娘回来了。”
明宣冲了过来,宋恒越赶紧上前接住他,“慢点,别撞到了你娘。”
“我知道了。”
明宣赶紧看向沈书仪,“娘,老师怎么样了?”
沈书仪露出一抹笑掩饰了眼中的担忧,“你表舅受了伤肯定没那么快好的,不过云阳侯现在有京都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你不要担心。”
“我回来之前,你表舅还说让你好好看书,不能懈怠。”
“我一定不会的,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表舅呢。”自从明宣拜了师之后总是表舅和老师来回换着称呼。
“现在不可以哦,表舅受了伤应该好好静养,你去的话太打扰了表舅了。”
“再等等好不好。”
明宣点头,纵然眼中还有一丝着急和担忧但也乖乖的应了。
庆王妃走了出来,看着夫妻二人,又看看明宣,笑笑,“我们明宣是最乖巧。”
这孩子哪怕是静不下心也要去看书,她劝都劝不下来。
说不定这也是他的一种心理平静的方法。
庆王妃看着他就想到了阿恒小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是天天练武,寒暑不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