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次,下、下不为例。”
小七:“我很重嘛?”
六六屏住一口气:
“一、点、都、不、重。”
鸦一:“……可你的翅膀快扇断了。”
六六:“没、有、断。”
鸦二:“所以是快断了。”
六六:“不、会、断。”
鸦一鸦二:“。”
嘴真硬啊。
桑念实在看不下去,把它们放到自己肩上:
“消停些吧。”
六六“啪叽”躺倒,喘着粗气道:
“既然你强烈要求了,那就暂时歇一歇吧。”
小七:“好哒。”
“等等,前面不对劲。”
桑念抬手做了个停下的动作。
众人同时收敛气息,安静无声。
有风从远处吹来,裹挟着浓重铁锈味。
雾散了些,隐约露出前方人影。
桑念眯着眼睛看去,瞳仁一缩。
几人合抱粗的古树下,黑衣青年靠树而坐,身下聚起一滩血泊。
生死不明。
那是——
“谢沉舟!”
第183章 留在这里不好吗?念念
桑念拔腿跑到他身边。
听见她的声音,青年勉强睁开眼,见是她,周身杀意立时收敛:
“念念。”
桑念一摸他衣襟,满手的鲜红,咬了咬牙:
“是那个冒牌货伤的你?”
谢沉舟动动唇,嗓音嘶哑:
“我没事,别担心。”
话音刚落,他双眸微阖,靠在她肩上昏了过去。
“主人!”鸦一急得团团转,“主人你醒醒啊!”
“笨蛋,他昏过去了要怎么醒?”
鸦二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还不赶紧带着他离开这里,万一对方又追来了怎么办?”
鸦一立马化成原型,“快上来!”
桑念带着谢沉舟跳上他后背,他挥动双翼,冲天而起。
“主人,你不要死啊。”他一边哭一边飞,“你一定要挺住!”
桑念努力为谢沉舟疗伤,抽空回道:
“他暂时不会死,但你要撞上前面那座山的话我们一定会死。”
鸦一用力眨掉眼泪,这才看见前面的高山。
他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擦着山体紧急转了个弯。
“还好还好,我很敏捷地躲开了,现在没事了。”
没人回答。
他转头一看,背上空空如也。
——不管是人还是鸟全在那个急转弯甩了出去。
鸦一:“……”
鸦一:“主人啊!!!!”
山下,飘然跳下树梢的鸦二:
“……废物啊。”
小七试图把六六从地里拔出来,闻言,它转头怒视他:
“不许你这样说六六!”
鸦二:“我说的鸦一。”
小七:“哦,那可以。”
它继续拔六六。
旁边有间破破烂烂的茅屋,大抵是从前山下的猎户所住。
桑念施了几个净尘术,大概收拾了一下,整座屋子焕然一新。
她将昏迷中的谢沉舟挪到床上,扒开他的衣裳。
血痕交错,触目惊心。
这就是没有了自愈能力的谢沉舟。
她鼻尖一酸,将所有药都取了出来,放轻动作为他包扎。
门外,鸦一连滚带爬跑来:
“你们没事吧?”
鸦二轻飘飘道:
“托你的福,没死。”
终于把六六拔出来的小七:
“有事!”
它心疼地拍拍六六身上的灰:
“都怪你,六六摔成对眼了!”
鸦一惦记着屋子里的谢沉舟两人,随口敷衍道:
“它本来就是对眼。”
六六听见,以秒速从地上弹了起来,哪还有方才半点虚弱的样子,中气十足地嚷道:
“我才不是对眼!”
它努力把两个眼珠摆正:
“你给我看清楚,这是对眼吗?”
鸦一更敷衍了:“啊不是不是。”
六六:“你、认、真、一、点!”
鸟养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桑念脑瓜子嗡嗡响,抬手布下隔音结界。
谢沉舟还在昏迷中,脸色白得出奇。
“失血太多了吗?”她蹙眉,背上从前编的背篓出门。
“你们在这儿守着他,我去采些补血的药草。”
她道:“六六留下,有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七变成赤鷩鸟的模样:
“那我载着你飞过去。”
桑念:“行。”
她坐上小七的背,身影急速消失在天际。
不多时,屋中响起轻微的声音。
鸦一鸦二疾步走进屋中:“主人你没事吧?”
谢沉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半靠着床头。
听见声音,他瞥了他们一眼,正要说话,一只大胖鹦鹉从天而降,精准砸在他脸上。
六六:“哇!谢小船你这都没死,血条简直不是一般的厚!”
谢沉舟:“。”
六六抱着他的鼻子左看看右看看,大为惊奇:
“啧啧,被砍了那么多刀,但刀刀都避开了脸,这应该算buff还是bug?”
谢沉舟:“……”
它还要继续说,鸦二实在受不了它的碎嘴,一把拎开它:
“行了,主人刚醒,别打扰他休息,都出去吧。”
六六只好不情不愿地和他们一起离开。
临出门前,它不忘回头叮嘱:
“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哦,我主人不在,我会替她照顾你的,千万别怕麻烦我,只要给我一袋瓜——”
话没说完,“砰”地一声,鸦二关上了门。
谢沉舟打量了几眼四周,很快便又昏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黑。
桌上点了盏灯,暖黄色的光线倾洒一屋。
苦涩药香弥漫。
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坐在桌边,正用小石杵捣着药。
听见动静,她放下石杵,回头看来。
烛光为她侧脸镶了一圈毛茸茸的边。
像只小动物。
她走向他:
“六六说你醒过一次,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沉舟缓了一会儿,道:
“头疼。”
桑念屈指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现在好些了吗?”
指腹温热柔软,力道不轻不重。
好一会儿,谢沉舟点了点头。
她返身去桌上端来一碗药:
“喝吧,我用灵力一直温着的。”
他看着漆黑药汁,迟迟没有下口。
桑念收拾完外敷的草药,一抬头见他这样,不解:
“怎么还没喝?是有哪儿不对吗?”
他看看药,又看看她,接过碗,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仰头喝尽。
桑念照常往他嘴里塞了颗梅子糖。
他噙着糖,小心将它卷入口中,神色微怔。
“换药吧。”
桑念扶着他坐起来,一只腿半跪在床上,双臂绕到他腰后,一圈圈解开染血的绷带。
他身体微不可察一僵,下意识垂眸,视线落到她白皙脖颈上。
他飞快移开眼。
伤口还未愈合,但好在血止住了。
她问他:
“还疼吗?”
谢沉舟摇头。
“希望这次的药能有用吧。”
桑念将刚才处理好的药敷上,用干净的绷带缠好,低着头打结固定。
谢沉舟睨着她,抬起手。
“好了。”桑念抬头,见状,问道,“怎么了?”
谢沉舟捻起她发间一片草叶。
她没在意,“估计是山里沾上的。”
说完,她弯腰查看他脸色,舒了口气:
“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颊边有些痒,谢沉舟侧眼看去。
是她的一束长发垂了下来。
他想拨开那束长发,指尖碰了碰它,迟迟没动。
桑念起身,那束头发随着滑走。
他看着自己的指尖,眉头微皱。
“你内伤不轻。”
她低头用通灵石联系沈明朝,一边对他说道:
“等明天情况稍好一些,我带你回清风城,那里有更好的医修。”
谢沉舟忽然抢走她的通灵石。
“又怎么了?”她道。
谢沉舟弯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留在这里不好吗?念念。”
第184章 加更】我以前很嫉妒一个人,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他了
桑念:“可是……”
谢沉舟眼睫低垂:
“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受伤的样子。”
桑念没再坚持,往后退了两步,去收拾桌上的药,顺着他道:
“好吧。”
他半倚着床头,看着她的侧脸,不知在想什么,微微出神。
“念念。”他忽地叫了她一声。
桑念头也不抬:
“干嘛?”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单手支颐,嗓音慵懒似一只猫:
“我喜欢你的名字。”
“我也喜欢这里,很暖和,不冷,也不安静。”
桑念:“六六他们吵到你了?”
原本的隔音结界已失效,她正准备再布一层,他拦住她:
“不用,就这样吧。”
床上的青年双眸微阖,侧耳听着门外热闹的动静,再次说道:
“我喜欢这里。”
桑念:“行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她正要出去,他抓住她手腕,眉间闪过几分躁意:
“你去哪儿?”
桑念掰开他的手,无奈:
“我回来的路上顺手打了些猎物,并把它们炖成了一锅肉汤,现在要去看看熟了没,说得够清楚了吗?”
谢沉舟:“我和你一起去。”
“老老实实躺着吧。”她把他按回去,“伤员等着喝汤就行。”
他被迫躺好,目送她打开屋门。
屋外生起了篝火,火光在她脸上跳跃,她搅动着锅里的汤,偶尔低头闻闻香味。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对他笑笑,盛了一碗汤,裹着一身冰凉夜色走回来。
她坐到床边,低眸吹吹勺中汤,白雾袅袅,热气氤氲。
谢沉舟静静看着她。
桑念将碗递来:“不烫了,喝吧。”
他回过神,耍赖一般不肯接:
“我手也受伤了。”
“你刚刚抓我的时候不挺大力气的吗?”桑念道,“别装。”
他委屈:“我是伤员。”
她叹了口气,舀了一勺喂到他唇边。
他凑过去喝了,嘴角弯弯。
等一碗汤喝完,她掖了掖他的被角:
“睡吧,我守着你。”
他下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会偷偷离开吗?”
桑念:“不会。”
他又问:“那我醒来还能看见你吗?”
桑念:“当然。”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不骗我?”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她道,“我不骗你,肯定不骗你,可以了吗?”
于是,他放心安睡。
桑念看了他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去。
鸦一几人正在喝汤,见了她,忙站起来:
“主人怎么样了?”
“睡下了。”她心不在焉地坐下,“你们也坐吧。”
夜深露重,唯有面前的火堆取暖。
她烤着手,望着天上星子发呆。
小七跳上她肩头:“主人,你在想什么?”
桑念笑了一下:“我在想一件不太好的事。”
小七:“什么事?”
她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的是对还是错,再看看吧。”
小七满头雾水。
一夜过去,天色微明。
床上的青年自噩梦中惊醒。
不知梦见什么,他眉间戾气萦绕,周身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他偏过头,看见趴在床边熟睡的女孩儿。
杀意忽然就散了。
谢沉舟小心伸手,触了触她的眉羽。
他眸中划过一丝惊奇,又触了触她的脸颊。
柔软得不可思议。
正想再戳一下,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你这么早就醒了?”
他收回手,神态中无端多了几分少年气:
“你守了我一整晚?”
桑念揉揉眼睛:“你好一点了吗?”
他道:“没有。”
“药不起作用吗?”她嘟哝一句,拉着他坐起来,“我看看伤口。”
他温顺展开双臂,配合她解开绷带。
果然,伤口血肉模糊,看上去甚至比昨天更严重。
桑念:“不应该啊,难道是我弄错了药?”
她转身跑去屋外看自己的小背篓。
谢沉舟扫了眼腰上的伤势,见它又开始愈合,唇边笑意淡了许多,并指划去。
伤口再度外翻,狰狞可怖。
过了一会儿,她从屋外进来,满脸不解:
“我检查过了,并没有采错药。”
他道:“多养几天,总会好的。”
“行吧,”她重新为他上药,“你这个身体再折腾下去迟早要完,我储物袋里的伤药全被你一个人给用完了。”
谢沉舟倏地靠在她肩窝上:
“以后我少受些伤。”
她道:“但愿吧。”
最后一圈绷带缠好,她起身离开。
他蓦地拉了她一把,她踉跄后退,不偏不倚倒在他怀里。
他伸手抱住她,蹭了蹭她发顶,压着嗓音中的欢喜,小声对她道:
“我以前很嫉妒一个人,现在,我一点儿也不嫉妒他了,念念,我……”
“嗤——”
一把短刃刺入他背心,他后面的话湮灭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