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磨磨蹭蹭的散去。
桑念正要跟着言渊回孤竹峰,宋揽风轻声道:
“桑念留下,我有话单独同她说。”
桑念只好止步,对谢沉舟道:
“你先和你师尊回去,我们晚上吃饭的时候食堂见。”
谢沉舟颔首。
另一边,初瑶深深看了桑念与宋揽风一眼,和闻不语苏雪音并肩离开。
很快,殿中只剩桑念与宋揽风。
她略有些拘谨:“不知宗主想同我说什么?”
宋揽风笑得如沐春风:
“你要死了。”
第36章 现在叛出师门改投你门下还来得及吗?
桑念:“。”
桑念:“谁要死了?”
宋揽风:“你。”
桑念:“我要怎么了?”
宋揽风:“死了。”
桑念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宋揽风道:“你是否患有心疾?”
桑念点头。
“那不是心疾。”宋揽风轻声道,“那是蜉蝣梦。”
桑念更加茫然:“蜉蝣梦是什么吗?”
“一种蛊。”宋揽风道,“发作时会令人血液冰结,心痛如绞。”
“中蛊者如同蜉蝣一般朝生暮死,故名蜉蝣梦。”
“可我已经活到了十七岁。”桑念不解。
宋揽风浅笑:
“我也正在疑惑,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桑念想了想,道,“我从记事起就在吃药,消耗了无数天材地宝,或许是与这个有关?”
宋揽风屈指敲敲座椅扶手,温声道:
“过来,我为你把脉。”
桑念站在原地没动。
他长长的睫羽倾覆而下,半遮了眼眸,“念念,我与你母亲镜弦师出同门,不会害你的。”
桑念一怔,想起言渊说过的话,赶紧打听道:
“镜弦——是个怎样的人?”
宋揽风弯了弯嘴角,视线落到虚空中,仿佛跨越时间,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他眉目温柔:
“镜弦十二岁拜入逍遥宗,成了我的师妹,加上言渊,我们三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她性子活泼,常常捉弄长老们,却于剑道一途天赋极高,是百年内逍遥宗最有可能飞升的弟子。”
“若不是她后来离开了逍遥宗,如今的宗主之位,轮不到我来坐。”
桑念问道:
“她为什么要离开逍遥宗?”
宋揽风道:
“她说,她爱上了一个人。”
可后来,她的命灯却灭了。
桑念忙道:“你们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宋揽风嗓音艰涩:
“此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谁也不知道她因何而死。”
“不过——”
他声音顿了顿,桑念屏息,又听他一字一顿接着说道:
“有人曾见过,她与修罗殿中的某位成员有些牵扯,或许她的死,与修罗殿有关。”
“修罗殿?”桑念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好奇道,“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组织,”宋揽风眼里有淡淡的厌恶,“殿中成员皆是世间极恶之徒。”
“五百年来,修仙界无数惨案,皆是由他们一手造就。”
桑念默默在心中记下这条线索。
“我查了十七年,始终查不到那人是谁,”宋揽风收拢掌心,指节泛白,“若是让我找到他……”
无形杀意弥漫,桑念有些喘不过气。
宋揽风惊醒,挥袖将其驱散,语带歉意:
“抱歉,我失态了。”
桑念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能理解。”
“你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他细细端详她,语气中夹杂着愧疚,“可有受苦?”
桑念道:“我过得挺好的,没有受苦。”
宋揽风迟疑了一下:“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是……”
桑念挠头:
“说实话,我现在也不太确定我爹到底是谁,等我确定了我再告诉你哈。”
宋揽风一怔,蓦地笑了:“好,我等你告诉我。”
“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镜弦是我母亲的?”桑念问道,“我长的很像她?”
“你眉眼的确与她有几分相似。”宋揽风道,“最重要的是,你拔出了散雪剑。”
桑念实话实说道:
“其实我最开始拔不出来,但那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拔出来了。”
“那是镜弦的本命剑,除了她之外,只有与她血脉相连的人才能使用。”
宋揽风解释道:
“那日你的血滴到了剑鞘上,它确定了你的身份,所以主动现身救你。”
原来如此。
桑念弄清楚了镜弦的事,小心道:
“那我身上的蜉蝣梦能解开吗?”
宋揽风道:“过来。”
桑念上前,他握住她手腕,缓缓朝她经脉注入一道灵力。
她知道他在为自己检查,没有抗拒,放松身体任由那道灵力在体内游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宋揽风眉头渐渐蹙起。
桑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情况很不好吗?”
他松开她,安抚地拍拍她手背:
“别怕,比我预想的要好些。”
桑念:“那?”
“我在你体内看见了一样东西,”他道,“虽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你能活到现在,大抵便是它的功劳。”
桑念满头雾水。
宋揽风手腕翻转,掌心多出一个白玉小瓶。
“这是万年玉桑花酿的蜜,罕见的护心圣品,以后每日吃一勺,可以暂时压制蛊虫。”
桑念:“不能直接解开吗?”
宋揽风:“蜉蝣梦的解药世间仅有一份,目前下落不明,我会派人去寻找,你不必担心。”
桑念感激道:“谢谢。”
“我会替你母亲照顾你。”
宋揽风伸出手,如玉指尖落到她发顶,轻轻拂去上面一片不易察觉的草屑。
他嗓音低缓:
“别害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空旷的大殿中,桑念仰着脸,眨巴了下眼睛。
好温柔的人啊。
不过,原主为什么会中蛊呢?
难道也是杀害镜弦的那个人做的?
正胡思乱想间,宋揽风掐诀召出一柄灵剑:
“散雪剑毕竟是你母亲的剑,你用着未必顺手。”
“这把剑你暂且用着,等日后结丹修本命剑时,我再为你寻更好的来。”
桑念不好意思再收他的东西,婉拒道:
“多谢宗主美意,我师尊会为我准备的。”
宋揽风道:
“你师尊为你准备是他的事,这是我作为师伯的一份心意,若不收下,便是与我生分了。”
桑念只好收下。
时间已经不早,她惦记着和谢沉舟的约定,向宋揽风请辞:
“宗主若没有别的事,弟子便告退了。”
宋揽风微笑:“退下吧。”
桑念缓步退出大殿,刚一抬头,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她小跑过去:“师尊。”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的青年转过身,淡淡“嗯”了一声。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桑念道。
言渊目光扫过她手上的剑,不答反问:
“宗主送的?”
桑念忙拿给他看:
“对,散雪剑我不方便用,先拿这把过渡一下。”
她觑着他的脸色,“我是不是不该收呀?”
言渊屈指轻弹剑身,铮地一声轻响。
他收回手,语气没什么起伏:
“既给了你,你拿着便是。”
桑念把剑收进储物袋,“好嘞。”
“走吧。”
言渊道:
“回孤竹峰。”
他唤出飞剑,桑念自觉跟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揪住他后背一点衣裳。
言渊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驱动飞剑。
剑光冲上云霄,速度并不算快,能清晰看见下方景色。
逍遥宗坐落在天虞山,占地面积极大,峰峦叠嶂,碧水如玉,仿佛仙境。
其中无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宽阔的演武场被包围在正中央,格外显眼。
桑念大概记下了逍遥宗的地形图,着重圈住食堂的所在点,心里微微点头。
孤竹峰很快到了。
峰如其名,上面只有一株竹子,秃得仿佛人到中年的数学教授。
不过这样形容,倒也不十分准确。
桑念站在峰顶仅有的两座茅草屋前,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一道冷风吹过,不知是门还是窗吱嘎作响,声音诡异至极。
她冷静转身。
喂,宗主吗?
现在叛出师门改投你门下还来得及吗?
我有点为之前拒绝你的行为感到后悔了。
第37章 有时候她是真的很想报警
“以后你住左边的屋子。”
言渊将一把钥匙交给桑念。
桑念看着那栋宛如危房的茅草屋,嘴角抽了抽:
“这门还有锁的必要吗?”
言渊脸上闪过几分微不可察的尴尬:
“之前没料到这里除了我之外,还会有别人来居住。”
他很快提出解决方案:
“我会请人来将屋子重新修葺一番,这几日你暂时同初瑶她们住。”
桑念不解:“没有什么术法可以变出一栋新屋子吗?”
言渊:“我是剑修,只会使剑。”
好吧,术业有专攻。
桑念没多纠结这个问题,屋前屋后的转了一圈,指着一片空地道:
“我可以要个小花园吗?”
言渊点头。
桑念高高兴兴道:
“那我走了,屋子修好后记得告诉我。”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兴冲冲沿着下山的小路离开。
跳下最后一阶石梯,她瞥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
宽肩窄腰,挺拔清瘦。
是谢沉舟没错了。
她忙加快速度跑过去,拍拍他肩膀。
在他回头的同时,她背着手跳到他前方:
“这儿呢。”
谢沉舟回头,“无聊。”
桑念倒着走在他面前,问他:
“你是来找我的吗?”
谢沉舟:“路过。”
二长老的宝华峰就在孤竹峰边上,不管去学宫还是食堂演武场,都会经过这条路。
桑念“哦”了一声,兴冲冲道:
“我师尊要重新修葺屋子,还会给我辟一个小花园出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在里面种花了。”
谢沉舟看着她的笑脸,不解:
“一个花园而已,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桑念:“值得啊。”
谢沉舟还是不能理解。
桑念道:“花很好看,不是吗?”
好看吗?
谢沉舟目光落到路旁。
那里生长着一片葱郁的酢浆草。
细小的粉黄两色花朵星星点点嵌在草叶间,花瓣在日光下浸出一层油润的光。
几只浅紫色的蝴蝶纠缠着飞过,羽翼上的鳞粉熠熠生辉。
耳边,少女嗓音清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品种的蝴蝶呢,真漂亮。”
谢沉舟抿了抿嘴角:“你喜欢?”
桑念点头:“喜欢呀。”
下一刻,她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一只蝴蝶已被他攥在了掌心。
谢沉舟把手伸到她面前,打开。
刚才还在花间翩翩飞舞的美丽生灵羽翼破碎,一动不动。
桑念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不是喜欢吗?”他不耐。
桑念安静了好一会儿,轻轻接过那只破碎的蝴蝶。
她四处看了看,找到一处泥土松软的空地,蹲下身用小刀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谢沉舟:“你做什么?”
桑念:“埋了它。”
谢沉舟拧眉:“你不喜欢它?”
“喜欢。”她将蝴蝶放进坑中,泥土一点点掩住漂亮的浅紫色双翼,夯实。
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叹了很长的一口气:
“谢沉舟,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谢沉舟眉间漫开几分迷惘。
桑念认真道:
“我喜欢这只蝴蝶,所以我希望它能够自由自在的活着,而不是就这样被随意捏死。”
“喜欢是一心想让对方得到快乐,不是占有和摧毁。”
谢沉舟垂眼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蹭到了些许鳞粉,在明亮日光下闪着微光。
他陷入长久的沉默。
桑念用袖子擦干净那些鳞粉,低声道:
“走吧,去吃饭。”
两人继续向前行去,谁也没有再说话。
逍遥宗的食堂很大,足足有五层楼,吃的花样也很多。
人声鼎沸,她一眼就看见坐在窗边的闻不语几人,忙拉着谢沉舟走过去。
她打了个招呼:“闻师兄。”
闻不语笑吟吟的说道:
“我正担心你找不到过来的路会错过晚饭,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桑念奇道:
“你不是已经辟谷了吗?还需要和我们一起进食?”
闻不语还没说话,初瑶翻了个白眼:
“辟谷只是让我们不吃饭也能活下去,不代表我们没有口腹之欲,我们又不是萧濯尘,修无情道修的整天无欲无求半死不活的。”
也对,毕竟谁能做到在练了三千五百一十二次剑背完十本修仙基础论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去喝西北风呢?
光是想想就惨得令人发指。
桑念充分表示理解:“介意拼个桌吗?”
他们往里让了让,空出两个位置。
桌上放着签筒,每一根签都写着菜名,有桑念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她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问他们:
“我要吃荷叶鸡,你们呢?”
闻不语拈了一根签,“清蒸鲈鱼。”
初瑶懒得动弹,指挥他去拿签:“烩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