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皮开始发沉,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有人轻声呼唤。
“……我。”
“……找我。”
“……来找我。”
宛如梦呓般的低语吸引着乔乔,她在一片黑暗中朝着一点光源前行。
远处,一团朦胧的金光颤动着,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你是谁?”
“吾乃神剑。”
神剑?!
乔乔眼睛一亮,这莫非是得到了剑鞘,解锁了获取神剑的线索?这个她熟啊!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藏在一个山洞里,有一只凶猛的巨兽守着你,只要打败巨兽,通过考验,就能拔出神剑,成为天选之人?”
神剑两眼一黑,见过主动的,没见过这么快就反客为主的!
“快告诉我你在哪?”
“吾在……”
“在……”
乔乔满怀期待等了半天,那光团跟没电了似的开始闪频,“吾亦不知。”
乔乔:?
好像上当了!
“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去找你?”
神剑:……
神剑:。
神剑无话可说了。
“我懂了。”乔乔深沉地叹了口气,“我会去找你的,你就安心等着吧!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让人省心呢。”
不就是没有地图的寻宝游戏吗?根本难不倒她!
神剑:?
不是。
它还没说啥呢,怎么就被她给教育了?
不对,它好不容易出现在乔乔梦境里,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乔乔,你听好……是……妖……柱……了……”
那光团像是耗光了电量,说话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之后,彻底熄灭了下去。
乔乔:……
看出来了,不管是什么问题,它的智商和记性总有一样是不在线的。
神剑:!
让我说完啊!!
老子还没说完呢!
被拉出梦境的神剑郁闷至极,它离开后,这里只剩了一片彻底的黑,孤寂阴冷笼罩下来,四周空间不断缩小,乔乔被困在其中。
她只觉一阵呼吸不畅,胸口憋闷,骤然收紧的空间让她感觉像是闷在了一口井里,胸口涌动着的是浓浓的怨气。
那怨气将她浑身裹紧,几乎要冲出井去。
为何有这么深的怨恨?
为何她的心也不禁与之共鸣呢?
乔乔艰难抬头,眼前依然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浓烈的怨与憎如毒蛇一般将她寸寸勒紧,她快要窒息了。
光……
好想见到一丝光……
她的眼泪溢出眼角,顺着腮边滑下,滴落在虚空的瞬间,体内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强的力量,漫漫银光淹没了黑暗,在一片璀璨银光中,那如跗骨之蛆的怨气开始变淡,丝丝缕缕,如抽丝剥茧般,带着一丝不甘愿的意味渐渐消散。
而银光也渐渐收敛,不再如刚才一样刺眼,依然带来了光亮。
在这片空间里,四周浮动着一把把银色长剑,剑柄贴地,剑尖直指向天,无数把剑环绕成巨大的环形剑阵,将她护在其中。
天顶是灿灿星河,地面宛如一面光可鉴人的镜子,倒影出她的影子,无数的银色长剑像是她的守护神,撑起了空间,阻挡了外围无边际的黑暗。
她站在环形剑阵之中,一眼看到坐在阵中的白衣人,眼睛一亮:“师父!”
白衣仙人盘膝而坐,云袖如流淌的清溪蜿蜒铺地,青簪挽起长发,一半垂落在肩头,这样的师父看起来跟平日有些不一样了,少了些不可接近的高冷,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温和。
乔乔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真的是师父吗?”
白浮抬眼,眼底凝结些微霜意,声线清冷,“为何这么问?”
乔乔走到他跟前,学着他的样子坐下,同样的姿势她却显得轻松闲散,“因为跟平常的师父有些不一样……这里是 哪里?师父为何在这?”
“此乃心境。”
“心境?”
他抬手,修长指尖仿佛在拨动乐器,那些银色长剑随着他的指尖浮动,地上的倒影也随之而动,上下天光灿灿一片,如梦似幻。
“你年幼时气虚脉弱,无法修炼,为师在你体内种下了一道守护剑意,当你遇到危险时,剑意会展开为剑阵护主,这就是守护剑阵。”
这剑阵看起来如此眼熟,乔乔心念一动,她之前被魔女偷袭、比试时自动展开的剑阵,其实都是师父留下的这一道剑意?
她还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原来是师父在守护她?
“剑意虽是我留下,但将它融会贯通的是你。”看出她心中所想,白浮道,“随着你剑道精进,它终将成为你的东西。”
乔乔不禁唇角微弯。
【可不是谁都能化用师父的剑意,我果然是剑道天才!】
【师父对我可真好呀。】
白浮微微一笑,解释道,“你在自己的心境中遇险,剑阵便化为有形之物,在你的心境中创造出一片界域,将危险隔绝在外。”
乔乔啧啧称奇,“意思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剑意形成的,包括师父你吗?”
白浮点头,“确切的说,是剑意凝成为师的形象与你对话……”
他的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因为乔乔已经摸上了他的衣袖,“可是师父摸起来跟真的一样。”
顺着流云般的云袖往下,摸到了那修长如玉的指节,白衣人的身形微僵,指尖都凝住了。
乔乔浑然不觉,既然这是剑意化成师父的形象,那摸一摸也没什么吧?
不过这剑意也太逼真了,贴在指腹的肌肤像棋子沁凉,又有着血肉的触感,她摸了摸,又忍不住捏了捏,感受到对方的手瞬间僵住。
只见云袖轻摆,白浮将手移开了。
“乔乔。”他轻叹一声,带着难以察觉的纵容。
乔乔眨了眨眼睛,有些心虚的收回手。
她不是故意的,可叫她怎么忍得住呢?她的好奇心一向如此旺盛。
“方才在心境中,你遇到了什么?”
“不知道。”乔乔摇了摇头。
她不知那是什么,纠缠在她梦境中,几乎让她窒息的,是一种情绪,黑暗绝望而冰冷,那样深重的怨气到底从何而来,为何会在她梦里呢?
白浮眸色微沉,眼底的霜意几乎凝结。
“师父别担心,有了剑阵,我一点也不怕。”她道,“只是,我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白浮道:“这是你的心境,你想离开,谁也拦不住你。”
乔乔恍惚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想走,却又迟疑,“师父,那你……你的剑意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只要你想,我就在。”
乔乔愣了一下。
她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
白衣人依然坐在原地,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影,孤寂得像一个影子。
这一幕让她的心弦没来由一颤。
“师父,我还可以来看你吗?”
第48章 爱情
白浮抬眸看着她, 乔乔下意识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来看师父的剑意。”
他端坐在剑阵正中,银色长剑环绕着他, 清冷如渊, 凝如冰雪。
乔乔心中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总感觉此刻的师父, 是真实的……
白浮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似有深意,“乔乔, 你该醒了。”
剑阵和星海渐渐淡去,天光弥漫, 乔乔睁开眼睛,朝阳漫进房间, 一旁的神女剑鞘收敛了光芒,看起来像是一件平平无奇,颜值稍高的装饰品。
她伸手拿起剑鞘, 那种玄妙的共鸣感也消失了。
在梦中,她感应到神剑的召唤,神剑所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 她听到了“妖”字, 猛然想起当初在羡鱼城她听到小妖们的谈话, 也曾提及“神剑”,难道神剑在妖界吗?
或许, 她该去一趟妖界……
她抱着剑鞘沉思, 不知师父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天机城某处洞府之内。
身着道袍的中年修士倒在地上, 颈侧一道细细的血线,伤口处凝结着一层霜意。
修士双目圆睁, 气息已然断绝。
他身前,白衣仙尊泠然而立,四周游散的黑色杀气如同游龙一般在空中游荡,最后又缠绕在白浮身上,如同挥之不去的诅咒。
每多一道杀气,他身上的气息便冷沉一分。
地上的死人,满室的杀气,他都浑不在意,只是在某个瞬间抬起手,端详着自己的手指,指节轻轻蜷缩,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长老?”
送药的小童推门而入,只见自家长老倒在地上,吓得打翻了手中的药碗,扑通一声跪在长老身前,“文长老!长老!”
道童伏跪在地,看到了从长老指缝露出的纸页,他哆哆嗦嗦将长老的手移开几寸,赫见纸上一行血字——“自罪书。”
下方密密麻麻,皆为他供述自己的罪状。
道童认得这是长老的字迹,所列罪状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这、这怎么可能……”
文长老平时为人随和,怎会是个杀人狂魔?
他还是天机阁十长老之一,修为大乘初期,放眼整个修真界,谁能悄无声息潜入他的洞府杀了他?
正细思极恐时,门口脚步声轻响,道童惊恐回头,见一身红衣的宋无涯站在门口,哆嗦道:“阁、阁主,长老他、他被人杀害了!”
宋无涯只应了一声,“嗯。”
道童:“阁、阁主?”
宋无涯:“吾已看见了,你下去吧。”
道童只好行礼退下,心中纳闷,为何阁主一点也不见惊讶,好像对文长老之死并不在意……
宋无涯摸了摸肩头的火凤,“他来过了。”
火凤耷拉着脑袋,兴致缺缺的模样。
宋无涯唇角掠起一丝颇有深意的笑,“欣赏已经落入蛛网的猎物徒劳挣扎,也别有一番趣味。”
火凤的脑袋歪了歪,轻轻叫了一声。
“你想见乔乔?”
“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她了。”
被天机阁主惦记的乔乔,暂且将神剑一事放下,等来等去,终于等到了激动人心的晚上。
这一夜,是南宫呱功力最盛之夜,他将劫狱带走冰长老,告知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冰长老服下最后的两颗圣丹,一齐飞升,做一对神仙眷侣。
与梦中不同的是,羡鱼城地下的丹炉被发现,炼丹被迫终止,那南宫呱手中还有丹药吗?
从柳秀的情形来看,他吃了一颗丹药,死后复生成了魔物,而阿其偷听到凝玄和南宫呱的谈话,说存在真正的圣丹,同时服下两颗圣丹,就能坐地飞升。
先不说飞升之事是真是假,就算两颗真圣丹都在他手中,那也只能让他一个人飞升,他带上冰长老有什么用?
说什么双宿双飞,其实是让冰长老看着他飞升?
这可有意思了。
可惜她在梦中并没有看到后来发生了什么,这也是让她万分好奇的原因,她想知道南宫呱到底想做什么,为此一直没有打草惊蛇,就为等到今夜,而今夜……
“小师妹,你笑什么?”
蒲公英点缀的山坡后,飘渺峰五人到齐,表面上是小师妹说有热闹可看,实则几人早已心知肚明,今夜是来干什么的。
二师姐悄然布下了阵法,掩盖了几人的气息。
“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乔乔蹲在山坡后,捂着嘴闷笑两声。
萧听雨和闻芷对视一眼,看来今夜注定要不平静了。
圆月挂在山巅,两道人影自月下掠过。
“来了。”沈霁低声道。
【大师兄看起来很期待呢。】
【果然大师兄是真的爱吃瓜呀。】
沈霁:。
还不是被你给带的。
二师姐和三师姐对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
“……是南宫掌令和冰长老!”扶风远低声道。
萧听雨投去赞许的目光:四师弟,演技不错。
扶风远羞涩一笑。
他还远远不够,要多跟两位师姐学习。
今夜,南宫掌令劫狱,带着冰长老落在了天机城外十五里的望月山上,天边挂着的满月仿佛伸手可触,南宫掌令松开了冰长老,态度温和关切,和之前在宗门大比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判若两人,“阿琰,你受苦了。”
冰长老道:“我知道你的难处,若无你为我周旋,推迟讯问之期,我的处境怕是会更糟。”
她人虽被扣在天机阁的刑堂,但并没受到什么为难。
说是四宗联合讯问,在南宫呱的斡旋下,时间也一再推后,羡鱼城的圣丹一案至今还是一桩悬案。
听了她的话 ,南宫掌令大为感动,眼角泛起泪花,“阿琰,你如此体贴,反而更令我愧疚,若不是那该死的柳秀,你又何至于有这无妄之灾。”
冰琰眼眸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