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您好像说反了。”一旁弟子弱弱道。
“我这是气糊涂了,用得着你提醒吗!”长老骂骂咧咧,“这分明就是污蔑!都知道琉璃海出了一只食耳兽,那些人八成是食耳兽弄死的。我还不了解他?他多半是去杀食耳兽的,这群人,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弟子:……
“武长老,您这话也太粗鄙了。”慕流云道。
“怎么,我说不对吗?”武长老一瞪眼。
众长老无话可说。
从情感上,他们谁也不肯相信这件事是白浮做的,更不愿相信他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觉得,仙尊也许有什么苦衷。”
“有什么苦衷能苦到好好的剑道第一不当了,跑去修什么杀戮剑道?”慕流云问,“这跟自尽有什么区别?”
众长老:……
“理由暂且不说,难道我们就这样任由他们骂不还口?”长老们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看一眼玉简,都要折寿十年。
“当然不能,该据理力争就要争,但你们好歹也文明一点。”慕流云道,“流云宗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宗主觉得,我等该如何回复为好?”
慕流云拿起那块玉简,“当然是以理服人,比如这条——”
众人凑过去一看。
“独家揭秘:望寒仙尊入魔原因,只因其对宗主慕流云爱而不得……”
“我草#@@!!¥%&%¥祖宗!”
“宗主别骂了,别骂了。”
“冷静,冷静。”
“宗主,咱还是得以理服人……别砸,别砸,这是我的玉简啊!”
正闹得不可开交,心腹弟子快步而入,“宗主,有急报。”
“何事?”慕流云勉强冷静。
别让她知道这狗屎谣言是谁写的,她一定让对方领教下什么叫残忍。
“中州、灵州出现大量魔修,在凡人城池杀人作乱,各宗都派出了弟子支援,宗主,咱们要派人去吗?”
长老们对视一眼。
这可真是多事之秋。
神柱塌了,白浮出了事,就知道魔界闲不住,这样下去,三界将陷入大乱。
这种局面,他们不可能不出手。
慕流云沉吟片刻道:“将少宗主请来。”
那弟子领命而去,片刻后又回转,语气顿了一下道:“宗主,少宗主人不在宗内。”
“他去哪了?”
“少宗主留书说,乔师妹不见了,他找到人就回来。”
“什么?”
“乔乔不见了?!”
……
魔界,风沙漫天。
流冥河边,魔影寥寥。
这条河是人魔两界的界河,渡过此河,就入了魔界,进入魔修的地盘。
此地魔气浓郁,传说这条河能照出人的魂魄,人魂清澈,魔魂浑浊,是人是魔,一照便知。所以一般人族修士很难混入魔界。
不过最近,随着神柱崩塌的消息传来,安分了近千年的魔修早就忍不住了,蠢蠢欲动,一听说魔主下令征伐人界,哪里还忍得住,一窝蜂的越过界河,跑去人界造乱去了,导致流冥河边的魔修,比往日都少了不少。
最近,河流附近流传一道传言:有个神出鬼没的黑衣剑客在河边游走,逢魔就杀,修为深不可测。
一时魔心慌慌,于是流冥河边的魔更少了。
“哥,咱们还是快走吧,听说这附近有个杀人魔。”
“魔医说,姑姑的病,要用河水煮药才能好。”
“好吧……哥,你打水,我帮你望风。”
“诶。”
少年卷起袖子在河边打水,他妹妹蹲在身后东张西望,看到一道修长身影自河岸边缓步走来,这人身量好高,妹妹不由得扬起脖子看他,黑色披风斗篷之下,是一张俊美至极的男人脸,她不由看呆了,脸颊微微泛了红。
那人走到近前,妹妹注意到他手上胡乱缠着绷带,似乎是受了伤,联想起最近的杀人魔传言,不正是这人的打扮?
心里那点涟漪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她赶紧拉了拉哥哥的衣袖,“哥、哥,他、他好像来来了……”
“什么来了?”
少年回过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那是一双冰冷无情的眼,如沉墨色,乍一对视,就让他浑身寒毛直竖,手中的水壶不自觉脱手而出,他缓缓起身,将妹妹拽到了身后。
眼前的少年像一只警惕至极的豹子,试图吓退对手。
白浮的眼睛划过兄妹的脖颈,嗜血的杀意在心头翻涌,眼底泛上一片血色。
他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
“等等!”
“你喊什么。”少年忍不住回头呵斥妹妹。
妹妹缩了缩脖子,“他好奇怪……咦,不见了。”
少年回过头,黑衣人已经消失了,他的出现仿佛是一场幻觉。
“他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呢。”
“而且,哥哥,河里只照出了他一半的倒影,他的魂魄去哪里了呀?”
……
白浮避开了那对兄妹,走到僻静河岸,低头看自己崩裂的手伤,正准备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忽然听到一道熟悉至极的嗓音:“师父。”
他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
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河岸边,乔乔披着一身褐色斗篷,越发显得娇俏玲珑,她眉眼一弯,“师父,找到你了。”
白浮心头涌起万千酸涩。
乔乔好像没事人一样,踱步到他面前,皱眉打量他解开一半的绷带:“好深的剑伤。”
“乔乔……”
“师父,我帮你涂药吧?”
他长眉微凝,“乔乔,你不该来。”
【来都来了,怎么还赶我走呢?】
【走了这么远,腿都要走断了,又要赶我回去,师父好无情,呜呜。】
白浮:……
他轻叹一声,一抬手,幻化出一座洞府,将两人笼了进去。
梅香浮动。
这幻化的洞府,正是望寒仙府的模样,里面的一切她都熟悉至极,乔乔心念一动,便出现在卧房内,她二话不说往床上一躺。
终于舒服了。
天知道她一路从人界赶路来魔界有多辛苦,路上要避开修士又要避开魔修,小心翼翼,生怕露了行踪,光是找到人已经用尽了力气。
感知到有人走到身边,她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坐。”
白浮看着她。
她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跟他对视,连眼都不眨一下。
半晌,还是他败下阵来,在旁边坐下了。
乔乔便拉着他的手,取出伤药帮他处理伤口,蜇人的药粉涂上去,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倒是乔乔连连抽气,好像痛的是她一样。
白浮不由提了提唇角。
处理好了伤口,她忽然凑近了对方,眨了眨眼睛,“师父,你脸上好像也有伤。”
白浮低头看着她。
她伸手描摹过对方的轮廓,手指抚过他斜飞入鬓的长眉,密如鸦羽的睫毛,挺翘的鼻梁,落在唇边。
这张脸,是无论如何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哪怕一度忘记,也绝不会陌生。
他们曾在四十九天里朝夕相对,她记得关于对方的每一个细节。
四十九天,足够喜欢上一个人吗?
乔乔觉得,足够了。
当她找回前世记忆,再面对他时,那怦然心动的感觉随之而来,她知道,她很喜欢白浮。
从来都是。
她轻轻开口,“白浮。”
白浮神色一变。
“在飘渺峰上,守护剑阵溃散后,你做了什么?”
“我在神柱中度过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每次要被吞噬,守护剑阵就会保护我,你说那是你留下的剑意,我想,那不止是剑意那么简单。”
“我在心境中触碰你的时候,你也有感觉对吗?”
白浮:……
“你都想起来了?”他哑声。
“刚才我在河边,看了我们两的倒影。” 乔乔红了眼圈,“你将一半的魂魄留在了我的心境之内,只要你魂魄不散,就会永远守护着我,对吗?”
她无法想象,白浮是如何做出这个决定。
人修魂魄为一体,将生魂撕成两半,留在体内的另一半就永远承受着神魂剧痛的煎熬,地狱酷刑不外如是。
他也从不在自己的面前泄露半分,只是平静的忍受着痛苦。
【啊啊啊——】
【一想到师父吃了这么多苦,就想把他们都杀了!】
乔乔伤心过度,内心涌起一阵烦躁的怨念,随着她的黑化值增加,这份缠绕着她的怨念越发如有实质,干扰她的心绪。
白浮能清晰的看到,她头顶有一行字——黑化值:99。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他抬起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唇瓣,眼眸深沉。
“可以吗?”他问。
乔乔的怨气一下散了,脸红了,说话也磕巴起来。
怎么说着说着正事,突然就要吻她?
难道他是憋久了,憋不住了?
她那小眼神一瞥,白浮的眼神就更沉了,爱欲卷成漩涡,几乎将她淹没。
这还是她那冷静自持的师父吗?
“可、可以。”她小声说。
白浮嗯了一声,揽着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倒在床上。
这动作让她骤然紧张起来,不、不就是亲一下吗?用得着这样?
如云的乌发铺了满床,她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又亮又纯真,嘴唇鲜嫩如花瓣,这是他此生的珍宝。
他缓缓俯下身,呼吸渐沉。
唇瓣即将相贴时,她忽然开口,“跟你说——”
白浮:……
“这可是我的初吻。”
梅林里那一次意外不算。
他眼里有了笑意,低声道:“知道了。”
唇轻轻压下,像是贴上了枝头的鲜果,浅浅的清香沁入齿缝,一点点沁人的甘甜,足以盖过灵魂中时刻不停息的剧痛。
这一刻,所有的伤痛都被抚平,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他在那唇瓣上停留,感受着怨气从她身上过度到自己体内,她头顶的黑化值,一点点消退了。
那是神女留下她身上,刻骨不散的怨气。
唯有他这的杀戮道心,才可以承接这份怨气。
漫长的一吻过后,他缓缓起身,气息开始混乱,怨气冲击之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杀气在体内沸腾。
他眉心微蹙,努力平复这阵躁动,指节隐约泛了白。
乔乔爬起来,觉得自己浑身好像说不出来的轻松,这种感觉很微妙,一霎又好似错觉,难以深究。
她以为神女的怨念只存在于神柱之中,却不知她的心念也早已被影响。
【难道接吻还能减压?】
她偷偷瞟向白浮微红的薄唇,觉得以后多试试也无妨……
“师父。”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白浮强压着不适,凝神看着她。
“我觉得,魔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
“我会和师兄师姐一起,想办法杀了魔神。”她无比认真的说,“等解决了魔神,你的问题也一定有办法解决!”
“师父,你不要放弃。这一次,我要保护你。”
在乔乔心中,师父是为了她而入了杀戮剑道,那么治好他也是自己的责任。
白浮心中潮涌,眼睫微微凝滞,半晌,点了点头:“好。”
乔乔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物,塞到了他手里。
法诀到了时间,幻化的洞府也随之消散,乔乔吹响了哨子,这是她和阿雪约定的暗号,吹响哨子她就会渡河,阿雪会在河岸边接她。
她又看了看白浮,有些依依不舍。
还有很多话要说,可时间太有限,她必须要尽快找到那根魔骨,在魔神复生之前将它解决,接下来,就该争分夺秒了。
以白浮现在的情况,暂时留在魔界才是最合适的。
“我走了。”
“你要等我。”她切切叮嘱。
白浮摸了摸她的头,也将一物交给了她。
她低头一看,那是一颗圆溜溜、金灿灿的珠子,很是眼熟。
【圣丹。】
【为什么又有一颗圣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