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了太子一刀后——枝期【完结】
时间:2024-10-21 17:31:38

  裴琅坐在案前,手里拿了本书,同她说:“不能。”
  姜君瑜发现与这人越熟,他就越不会客气,像将在别人面前压得坏脾气全都暴露出来,有些恶劣。
  但总算像个活生生的人了,姜君瑜想,于是也没那么生气了。
  “不熄就算了。”她将脑袋埋进被褥里,叹了口气。
  自己霸占了裴琅的床,害得他不能睡觉,只能坐在案前看书,已然很过分了。姜小姐检讨了下自己,发现人不能太不厚道,于是退了一步。
  然而兴许是白日里的经历实在是太刺激兴奋了,姜君瑜发现她竟然半分睡意也无,干瞪了一会眼,到底还是把脑袋从被褥里探出来了。
  “殿下,你困么?”
  “不困,我一天睡一个时辰。”裴琅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姜君瑜确认了下,对方眼底下也没乌青,也不知道自己有没被骗。
  她想小小耍赖一下,于是好声好气地同裴琅求情:“那殿下可以过来一下么?我看看你眼底有没乌青?”
  裴太子想,自己日理万机,不会同姜君瑜浪费时间。
  半瞬之后,他问:“看清了没?”
  裴琅离她离得近,他个子高,站在自己床前,将烛火遮了大半。
  这下好睡了。
  姜君瑜想,又怕被人发现自己拿对方做灯罩,只好同人闲聊,希冀将人留下。
  起码留到自己睡着前。
  姜君瑜怎么会有这么多无聊的话。
  裴琅想,面无表情地应她:“不喜欢桃花,牡丹也不喜欢……”
  姜君瑜已经要睡着了,脑袋歪七扭八的,根本没听清裴琅说什么,稀里糊涂地应:“啊好巧,我也喜欢梨花膏。”
  什么梨花膏?
  裴琅低头,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眼睫有些不安地颤了几下,在梦里也对白日的事心有余悸,嘴里嘟囔着:“不要!马车太快了!”
  他忽然就泄了一点笑意,将人丢掉的被子往上拎了一点。
  姜君瑜觉得自己应该是困极了的,迷蒙之间睁眼,又久违地听见对方的心声了。
  他说:“别掀被子……乖一点。”
  姜君瑜感受了下,被子在自己身上盖得好好的,话也不像是裴琅会说的。
  好吧,果然还是梦。
  她想。
第18章
  第二天姜君瑜醒得晚,几乎是日上三竿了。自离开京燮,这是她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压着被褥,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姜君瑜一点都不想动,环顾四周,裴琅已经不在房内了。
  一大早去做什么?
  姜君瑜挣扎了下,到底踩着鞋下床了。她甫一推开门,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撞了满怀。
  知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姜君瑜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君瑜眼泪也跟着要出来了,看到知竹没事,心下一松,抬眼看到站在后面的裴琅和十八。
  十八落他一步,看起来也没受伤,因为比裴琅矮半个头,又被挡住,迫不得已踮起脚看她们主仆情深。
  作为大家闺秀,还是要知书达理的,姜君瑜客客气气地同人道了谢。
  到底是小孩心性,被夸几句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十八咳了几下:“咳咳,不就是多带一个人,凭我的能力,绰绰有余。”
  据十八所言,那伙贼人既不是冲姜君瑜来的,也不是冲裴琅来的,只是当地出了名蛮横的马贼,因为姜大小姐来的第一天,一掷千金租了他们这最好的院子,这才叫人恶向胆边生。
  姜君瑜心情复杂,先裴琅开口,先发制人:“租院子的钱是我自己的!才没有败姜府的家。”
  你的不就是姜府的?十八心说,悄悄看一眼裴琅,确认对方没有辩驳的意思,只好噤声。
  现今已入了汴梁边界,过路人时不时会出口几句汴梁话,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叫姜君瑜听了亲切,连带着和知竹交谈都用上几句汴梁话。
  十八头大,他坐不住,老想插话,又听不懂,头疼地看着知竹。
  知竹掩面笑,换回官话,问他是不是送到汴梁就回去了。
  这……
  十八也不知道,按主子的命令,应当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裴琅也在这,倒难说了,他悄悄用眼神示意裴琅给他准数。
  裴琅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将戏演得好,一眼也没看他,只是客客气气同姜君瑜说:“一路多谢姜小姐,汴梁之后,我再去驿站另取马车南下。”
  姜君瑜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人,仿佛不重要似的,再随口问十八。
  十八连忙点头:“主子给的令是送到汴梁即可回京。”
  走吧走吧都走吧!姜君瑜心里有些不舒服,赌气地说。然后目不转睛地看外面,知竹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窗外是李子树,小姐想吃李子了么?
  姜君瑜不想吃李子,她盯了一会李子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润润嗓,状似不经意问:“表哥要南下做什么?”
  “找名医。”裴琅和她解释:“父皇病重,听闻南地有一游医,妙手回春,使人起死复生。”
  我们汴梁人也不是没有神医,姜君瑜想,觉得自己只是单纯给汴梁立名,于是目不斜视,很“无意”开口:“汴梁好似有个刘神医,也是扁鹊在世,我祖父的中风就是他治好的……”
  这样好似有些刻意,姜君瑜抿唇,找补了一句:“当然,你要是觉得刘神医信不过就算 ,我也没有很想引荐他给你……”
  裴琅于是又垂下眼看着她了。
  因为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耷拉着眼皮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就叫人将视线全聚在他的眸子上,仿佛有种粘稠如墨的东西从里面泄露。
  心没由头地跳得飞快,姜君瑜按了下胸口,觉得在引荐神医给裴琅之前自己要先去找他看一看。
  她实在是很难抵抗对方这样的视线,视线马上就要转开,想裴琅是不是不好意思拒绝,毕竟太子殿下对外温润和煦,看样子很少拒绝人——当然,罚她抄书时另说。
  意料之外,裴琅先将视线移开。
  “好,有劳了。”他说。
  ?!
  姜君瑜惊异,差点就要站起来了,忍住了但没完全忍住,翘了下嘴角,同人说:“必不会让太子殿下失望。”
  十八才是最惊异的,他的目光在在座三人之前逡巡好几圈,不大灵光的脑子翻来覆去也没想到缘由,却也照着回复:“姜小姐,我也不走先了。”
  姜君瑜纳闷:“为什么?你主子不是同你说……”
  十八心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也很想知道面上忍住了,只用一双幽怨的目光盯着某一处,他说:“我记错了。”
  这个借口实在蹩脚。
  所幸姜小姐财大气粗,并不在意多给人一间客房,并且她此刻对成功留住人了十分高兴,于是难得地没有追问。还非常同情地与他说:“汴梁有外域传进来的核桃酥,据说有神效,你可以试试。”
  十八幽怨:“……多谢了。”
  *
  汴梁是水乡,青砖石桥下不少乌篷船。姜府是巡抚的府邸,富甲一方,院落很大,又有韵味。
  裴琅的身份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幸姜老爷子老眼昏花,脑子也不好了,没能将人认出,姜君瑜又编了个姜父的门生,同她一起来汴梁寻亲,可算将人糊弄过去了。
  姜君瑜自小就在外祖身边长大,这次去京燮,把两位老人想坏了,缠着她讲体己话。
  府内没有地方不能去的,姜君瑜同裴琅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去看看。
  裴琅也去过不少地方,大部分时间,他会留在京燮,做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有时候会去边疆或者南蛮,不过那里全是烽火,他总是带着目的去的,要么浴火奋战,要么同那些异族诡辩。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地到一个新地方,叫他忽然之间就有些无所适从。
  十八被知竹拉去看客房了,他一个人正好站在庭院中央的桃树下。
  这颗桃树可能已有百年,春末桃子结了不少,只不过青涩小巧。
  裴琅望着最高顶上那片叶子出了神。
  “有一千零一十五片叶子。”
  裴琅回头,看到姜君瑜背着手,兴许原本打算吓他一跳的,只不过没能成功,有些恼地皱了下眉。
  “怎么数这个?”裴琅弯了下嘴角,是一个他经常用的、很恰到好处又很虚假的笑,问她。
  姜君瑜奇怪地看他一眼,叫裴琅有些疑惑,歪了下脑袋,看他。
  姜君瑜没辙,半是腹诽半是无奈:“太子殿下这么好骗?我真的只是随口胡诌的——正常人怎么数这个?”
  裴琅这回是真的笑了,眼睛弯起来,露出一点笑意,连平日不近人情的脸色也少见地多了一点点的温柔。
  对,就只有一点点。姜君瑜下结论,咳了几下,走在人前面,很“勉强”地开口:“尽尽地主之谊,我同殿下在我们汴梁转转吧。”
  *
  汴梁富饶,民风开放,节日众多,姜君瑜此行出门正巧转上善斋日。
  “汴梁很信神鬼之说。”姜君瑜低声和裴琅说:“城内寺庙道馆不少,善斋日是给百姓接善的日子,用弓箭射城树上的红绸,越高越得观音保佑。”
  裴琅点几下头,眯眼,果然看到树下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
  “你有射过么?”他问。
  “没。”姜君瑜背手,开始找最高的枝头:“那弓很重的,我拉不开。”
  裴琅于是收回视线,点几下头。
  “诶!”姜君瑜眸子一亮,人潮拥挤,她下意识就拍上裴琅手臂:“我找到了!最高的枝头。”
  “什么?”裴琅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找到了系着最高的红绸,在风中恰好摇曳。
  姜君瑜也有一双好眼睛,通透而漂亮,想西域喜欢献贡的紫葡萄。
  裴琅听到自己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问:“想要么?”
  *
  太子殿下不仅饱读诗书,看样子在习武上也花了不少功夫。
  他手臂轻轻一拉,就将沉甸甸的弓弦拉了开来。
  裴琅的目光平静而温沉,叫旁观的姜君瑜也不怎么为他紧张,仿佛他就该射中似的。
  “这还是我娘同我讲的。”姜君瑜突然说:“你能替她射么,她身子其实没有好全,我好久没见过她了,想给她祈福。”
  裴琅侧头,将视线从从箭矢移到她脸上。
  他没说可不可以,只是须臾之间,松了手。
  箭矢破空而去,风声忽然之间很大,姜君瑜只能听到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和沉重的心跳声。
  下一瞬,箭尖擦着一根红绸往另一根射去,很快又落在地上。
  圆头圆脑的小和尚捡起来,将箭矢展示给众人看。
  箭尖上挂着两根艳红的绸子。
  裴琅这时候才回她:“好,姜夫人和你都会有的。”
  姜君瑜觉得春末的太阳足够温暖,是她最喜欢的事物了,因为就连冷冰冰的裴琅,站在春光下,好像都有丁点温暖的笑意。
第19章
  虽已离了外祖家,可姜老爷子还是日日叫人给她房间清扫,是以姜君瑜重新住进来几乎不怎么收拾,只是叫知竹将带回来的东西安置好。
  知竹手脚利落地将她的被褥衣裙都收好,又将簪子一件件收起来,最后在桌案上发现两根红绸,举起来问:“是小姐的发带么?”
  姜君瑜清咳了一声,伸手过去拿了回来,塞进袖袋里,含糊:“不是,别人送的。”
  知竹好奇,忽然想到她今上午出了门,脑子灵光一闪,调笑猜测:“出门遇到了元公子?是他送的?”
  迟钝了一两瞬,姜君瑜才想起这一号人。
  元越祖父与她外祖是世交,元府离姜府不过隔了条巷子,只可惜元小少爷不喜诗书不想考功名,成日里净看游记,希望有朝一日游山玩水还不快活。
  外祖还曾有意外撮合他们,只可惜不舍得姜君瑜早早嫁出去,加上她实在对元越无意,便草草作罢。
  姜君瑜无奈:“想什么呢!自然不是。”
  知竹看她不欲多说,老实将嘴闭上,不问了。
  这倒叫姜君瑜有些踌躇——虽说取得这两根红绸想必对裴琅也不是难事,但是要不要送点东西同人客客气气道谢?
  可是裴琅喜欢什么?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几个婢女垂头端着饭后糕点进来。
  晚饭刚用完,姜君瑜不想吃,刚要摆手撤下去,垂头一看,发现糕点样式倒是别致,梅兰竹菊四式。
  姜君瑜捻了一块,到底是把东西留下了。
  “我出去一趟。”她端起一盘最好看规整的,同知竹打声招呼:“就在府里走动走动,消消食,不用跟着。”
  *
  果不其然,虽已戌时,裴琅房里的烛火还燃着,亮堂堂的。
  姜君瑜想着,怎么才能不算明显地问出这人到底喜欢什么。然而太子殿下七窍玲珑心,姜君瑜觉得自己可能被他下完套了都不一定可以问出,站在房门兜圈子。
  “二十五,二十六……”
  二十七下的时候,房门被人从里打开。
  足够明亮的烛火下,裴琅的眼睫、发沿仿佛也带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浅黄,将他稍微融化了点,露出底下鲜少被人看到的温暖。
  他垂着眼,视线从姜君瑜的脸上移到了糕点上。
  最后扯了下唇,问:“糕点里面下了鹤顶红还是断肠草?”
  姜君瑜被他吓了一跳,觉得心肺在剧烈地跳了几下,半晌才回过神,将糕点盘子往人手里一塞,没好气地回:“都不是,是乌头。”
  说完,她探着身子,朝房间里面来回扫了一圈,被亮堂堂的烛火晃到眼,问:“怎么点这么多烛火?”
  裴琅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问:“怎么?富可敌国的姜府出不起么?”
  姜君瑜揪下头发,洋洋得意:“那倒不是,点吧点吧,全记我账上都没问题。”
  裴琅于是忽然以拳抵唇,微不可查地笑了下。
  疑似听到笑声,姜君瑜回头,狐疑:“你笑我?”
  裴琅轻快地眨几下眼,眼睫扑闪,时不时扫下一小块阴影,他反问:“什么?”
  姜君瑜姑且信了,隔着门继续往里探,猝不及防对上一张脸。
  她一惊,吓得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幸亏及时被裴琅抵住脊背,不至于摔在地上。
  “你在这干什么!”姜君瑜气急败坏,问。
  十八挠几下头,对上裴琅凉得有些怵人的视线,从心:“我来找太子殿下问些事。”
  能有什么 事问?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姜君瑜心说,又碍于十八在,不好意思旁敲侧击裴琅喜欢什么,朝他干巴巴瞪了一眼,飞快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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