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把我和普通人相提并论的也只有你了。”
那之前又是失眠又是发烧昏迷到要人喂饭的是谁啊!
我瞧他一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浑身上下都写着无敌,你眼睛不好”的理所当然的模样,吐槽欲无力发泄,干脆认真讲道理:
“我才不会轻易相信你自吹自擂的话,你早就在我这里失信了。”
里包恩挑了挑眉毛。
“有什么不可信的?”他问。
我:“你以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不出一个月会长得比我还高,现在也还是矮我半个头。”
“……”
下一秒,我自讨苦吃地嗷嗷捂住了泛疼的脑门。
有点痛啊!他这次竟然用力了!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好不好?!反正看起来就不过十二岁的小屁孩用得着这么在意身高吗!
为了报复这个暴力保镖,我不容辩驳地没收了里包恩的蛋糕纸碟,把惨兮兮的蛋糕也一并推回包装盒,以免他胜负欲一上来真的全都填进肚子里。随后拿起红酒瓶,给两个高脚杯各倒了一点,我的多一些。
我举起酒杯,轻轻去碰他的杯沿。
“祝你今年事事如意。”我贺道。
里包恩微微一笑。他望过来的眼神几乎称得上柔和,在灯光里烁动着安静却熠熠的神采。如果说这位小绅士平日里常常像位冷静、靠谱、严格的长辈,现在却更像一个少年人。
不那么稳重,不那么无懈可击。在这样的年纪的蓝图里,爱与恨都不是用来权衡利弊的砝码,不是选择,而是死也无法抑制的冲动,欲望,以及一种具有延展性的渴求心。
但我只来得及下意识迟疑了一下。
眨眨眼,在他身上一瞬间预感到的某种冲动似乎又只是我的错觉。里包恩已经和我碰了杯,道了一声谢谢,视线便自然地错开。
他将高脚杯里的酒液一饮而尽――我本就没有给他倒很多,估测也就两口的功夫。
再放下杯子,保镖还是原来的保镖,神色平静,态度熟稔,喜欢得寸进尺。
“我还要。”他拿杯伸来。
我毫不犹豫:“不可以。去洗澡睡觉。”
“嘁。”
“给你喝就不错了!不要一脸怪我管得严的样子!”
里包恩在我的督促下晃去洗了澡,换身睡衣,总算是听话地回了被窝。在他磨蹭的时候我还回了两封工作邮件,还有园子她们的简讯,顺便关心了史卡鲁的生活状态。
被留守在家的小孩确实睡到午饭点过了一会儿才醒。
恐怖的前辈不在,他吃完饭,尤其舒爽地打了一下午游戏,吃晚饭时才出门。至于出去后的行踪我就没有多问了,没被人贩子拐跑就行。
园子倒是一回房就想倒头就睡,但她说柯南建议她再缓缓,免得身体来不及消化受到的惊吓,就这么睡过去的话,不仅晚上睡不好,醒了搞不好还会出问题。
虽然不太相信,但年轻的高中生还是多熬了几分钟,传信息问我里包恩的反应怎么样。
【发生了那种事,大家都被喊回房间了,没能举办生日派对,】园子写道,【小朋友会伤心吧?】
我回复:【不要紧的,本来就困,这时候办派对反而适得其反,白天再玩吧】
至于里包恩,【他倒是也没啥特别的反应。】我想了想,打字道,【刚才吃了几块蛋糕,现在准备睡了】
园子:【居然吃了?!好加分啊!年纪轻轻的还是很会嘛!】
加的什么分啊!
我:【你现在感觉如何,会哪里难受吗】
园子:【不会不会】
园子:【虽说有点难过,还很后怕,不过既然发生了也没办法】
我:【[抱抱]】
园子:【[傻笑]】
高中生给我提供了一些怎么带里包恩玩的建议,便下线睡觉。我收起手机。再抬头,男孩已然舒舒服服地窝在靠门一侧的大床上,背对着我侧躺。这个角度只能瞥见他毛毛刺刺的黑发。
我尽量轻手轻脚地冲了个简易的战斗澡。
等洗完出来,躺到另一张床上时,我习惯性地再刷了刷新闻。
海上的深夜比城市更静谧,更富有神秘色彩。只是毕竟前不久才差点发生谋杀事件,在一片万籁俱寂之中,甲板上也不时能听见工作人员匆匆走动的脚步声。
月光影影绰绰地溜进室内。我翻到关于那个乐队的资讯。
部分论坛里已经有些小道消息传了开来,我粗略一看,有的估计真是游轮乘客,说乐队好像出了事,事关队内矛盾,演出搞不好会取消;有的则在搅混水,造谣说是谁在轮船上私会谈恋爱被经纪人发现了,于是在大庭广众下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但不论是真实在关心的乐迷,还是不嫌事大的黑粉,无疑都认同的就是这个乐队背后的团队和公司作风非常独断霸道。
曾经还被曝出过非法软禁艺人的丑闻。
我随手再逛了逛SNS,蓦地,里包恩的嗓音又像鬼一样幽幽响起。
“你现在不睡,白天想赖床到什么时候。”
“……”我手一抖,手机险些砸脸,“你不也没睡。”
虽说嘴上呛了回去,我心底还是莫名一虚。摁灭屏幕,我把手机放回床头充电,蹭回被窝之际侧过头。男孩不知何时翻过身,目光透过月色落在我身上。
“刚才又在看什么?”他问。
“恰好刷到那个乐队的新闻。”我坦诚地回答,“看起来连粉丝都知道他们公司环境不好,对艺人也更苛刻。”
里包恩轻哼一声。
“虽然那个人有自己的苦衷,但你别忘了他做的事。”
“当然不会。如果我再反应慢一点,有危险的就是园子了……某种程度上说我很生气,但看他那个状态估计也没办法给园子道歉。”
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是伤害无辜的人的借口。
我盖紧被褥,姗姗来迟的困意终于变成眼皮上的瞌睡虫。然而,最后往里包恩那边看去一眼时,隔着一个床头柜宽的距离,我发现他还盯着客房昏暗的天花板,没什么表情,也不像是要酝酿入睡。
鬼使神差地,我小声开口道:“要过来和我睡吗?”
不对,等一下。
话音刚落我就想撤回,但小保镖明显是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他转过脸来,在我硬着头皮等待答案之际盯了我半晌,语气似笑非笑:
“果然不能指望一个粘人鬼学会自己睡。”
我霎时脸热地驳回,“我可以自己睡啊!只是好心一问,担心你睡不好觉罢了!”
里包恩:“是啊,只有自己睡不着的人才会怀疑别人也睡不着。”
我:“我马上要睡了,你自己数羊去吧。”
紧拽着被子哗啦一翻身,我不再管他,半张脸埋进枕头里。事实证明我睡眠质量很好。闭眼没过几分钟,我便蒙头蒙脑地沉入梦乡。
或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比中午还沉。
甚至中途都没醒过(海上可以说自带助眠的白噪音),再一睁眼就是亮堂堂的天色。这几天天气都很晴朗,适合出海航行:阳光充足,风力正好。暖洋洋的光束从窗户倾洒而来,照在脸庞,泛着温和的热意把我叫醒。
用力闭了一下眼,视野在阳光里隐隐透红。我一面慢吞吞地伸欠,一面抬起眼皮,偶尔感觉上层船舱有人走动。
摸来手机一看,都九点钟了。
我坐起身,扭头瞧见另一张床上小小拱起的被窝,初醒迟钝的大脑停滞了片刻才开始处理信息。
这家伙以前就算熬夜了也会挺早起的……昨晚不会真积食了没睡好吧?
虽然是一个很适合调侃他的时机,但我还是放轻动静,洗漱,穿戴正装,查询游轮的早餐供应,再回了几条同事朋友的消息。开机步骤完成,再凑到里包恩床头。
男孩好像睡得又沉又不太安稳,细长的眉微蹙着。我其实很少见到他睡觉时会皱着眉。
稍弯下腰,我伸手,用拇指捻过他的眉梢;里包恩却只是如有所感地动了动,薄薄的眼睑稍有一颤。我低声叫他:“起床了,吃个饭再睡。”
没有反应。
“里包恩。”我再唤道,缩回指尖。
一只手竟忽地从被子里伸来,猝然紧紧攥住我的手腕。
里包恩睁开了眼,但看起来仍然相当没有精神。他侧枕着瞥来,稍显干涩的嘴唇一抿一张,嗓音低哑,“……新奈。”
“怎么了?”
我察觉到不对劲,任由他抓着手腕,另一只手探去摸了摸男孩的脸颊与额头――好像有点烫。心下顿时猛一跳,我不确定手心的温度是否准确,又俯身,用自己的额头相抵着试了体温。
刹那间,我大脑宕机一秒。
“应该发烧了。”我直起身,“不知道是排异反应还是单纯生病,我去问一支体温计过来。”
然而桎梏着我手腕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下。
这让我暂时推测只是普通低烧,因为上次里包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没等我哄他松手,男孩紧扣的指节便自觉地松了些许,我刚准备抽出,又感受到一点阻力。他好像并不是想要松开。
里包恩只是轻轻拉住我的手指。
由于我没有挣开,他即使脱力似的没抓紧,也顺利地把我的手拉到脸侧。
我的手掌顺势抚上男孩的面颊。
他那始终平静的、却还是没精打采的眼睛这才闭上。里包恩打算再睡回去似的,眼睫低垂,有些泛红发热的脸蛋半枕住我的掌心。我听见他闷闷地说:“我不舒服。”
我于是索性放弃了自己出去的想法,坐到床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先叫了客房服务,再点了送到门口的早餐。
放下手机,我重新看向床上的小孩。后者似乎已经睡起了回笼觉,呼吸有点粗重,但总体均匀徐缓,倒是令我放了不少心。
我不禁想到,放在以前,要是我生日当天生病了,我一定会非常伤心苦恼的。因为好吃的都吃不到,好玩的也没法玩得尽兴,昏昏沉沉一整天,就这么过了。
拇指指腹轻按了按病人眼尾柔软的皮肤,我忍着没叹气。
“休息一天也没关系,生日派对什么时候都能补办。”我嘀咕着,也分不清是想对自己说,还是想让里包恩知道。
“……就算突然变成小老头,我也想带你去很多地方玩啊。”
第50章
游轮提供的服务十分万全, 没过多久,我需要的体温计、热水袋、冰块和毛巾都由工作人员送到了门口。后者体贴地询问是否要联系医生,我只表示是家里孩子的老毛病, 道了声谢, 便拿着一袋子用品,以及两份打包好、放在篮子里的早点套餐关上门。
里包恩在我抽出手, 起身去开门的时候就又醒了一次,眯着眼看我。
量了个体温, 依然是36.4℃。
我大致确定是排异反应, 但并不算放心。毕竟如果只是普通生病还好,至少在可控范围内, 可既然是这种仿佛在被世界排斥的情况, 就连里包恩本人也无法预料下一秒可能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上一次是发高烧, 这一次能确保和之前一样, 只是睡觉忍耐就能熬过来吗?
今天甚至还是他的生日。
里包恩见我把早餐拿了进来,便慢慢坐起身,靠到床头。
他似乎还有点力气,本想亲力亲为,自己端餐盘, 结果抓着叉子连个花生米都要叉半天。我看不下去,夺过他的餐具就一口一口喂粥, 五分钟解决并勒令他躺下休息。
男孩不太情愿地躺回被窝。
那张稚气而白皙的脸庞已经攀上病态的红晕, 潮热地捂在眼眶、鼻尖、脸颊与嘴唇。而这位世界第一杀手的神色倒是显得冷静,好像发烧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都不担心,我当然也不会自顾自杞人忧天一路去, 只是任谁也不会想看见亲近的人难受的模样。
因此我只能尽量淡然自若地打湿毛巾,垫上冰块, 敷到男孩额头上;再装了热水袋,跟之前的措施一样,塞进被窝里,让他愈渐发寒的手脚回回温,促进血液循环。
“多睡会儿吧。”我坐在床沿,侧身道。
然而,或许是我的表情仍看上去很严肃,里包恩仿佛一眼就看出我内心的沉重感。他反而微不可查般勾了勾嘴角。
“我不睡。”
我眉角一挑:“那你想干什么。”
里包恩:“虽然我是一流的杀手,但也还在学习的路上。我要看凶杀犯罪片。”
我:“谁家好杀手从影视剧里学技巧啊!”
拗不过他,我打开了电视。
以里包恩越来越蔫巴的状态来看,他估计也只是想听个响而已。于是我没有多挑选,直接翻出当时边喝酒边看,后期情节基本没看进去的杀手片,在电视上点播。
要是小孩睡了,我还能顺便补看一下结局。
以免坐在床沿挡住他的视线,我搬来工作桌旁的椅子,坐到了旁边。虽说电视挂在墙上,屏幕也大,但为了让他不要看得眼睛太辛苦,我好心地多叠了一个枕头,帮他枕得高一些。
这部电影开头没有夸张的音效和公司LOGO,开门见山地拉出一个洛杉矶的远景,随着镜头的推进,细细密密地传来杂乱的交谈声与笑声,最终定格在医院里的女主角身上。她在看望时日无多的奶奶。
前面我都看过,便只是拿起手机回消息,不时观察里包恩的状况:
客房洁白的被褥包着男孩,盖得老老实实的。他微微侧着头,乌黑的睫毛低垂。竟然真的在相当安静而专注地看电视。
目测没什么大碍,我看回手机。
园子和小兰她们也起床吃饭了,在餐厅没看见我便发来消息关心。
我如实答复了关于小朋友生病的情况,她们在惊讶、担心之余也替寿星感到惋惜。园子询问能不能帮忙照看里包恩。我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看电影的小保镖,姑且问道:
“园子她们想来探望,你要是觉得不自在,我就说让你自己休息了?”
毕竟我在生病最脆弱的时候,也不是很乐意被还不是很熟的人看见。
果不其然,里包恩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替我转达感谢。”他说道,仍然盯着电视,目不斜视,语气平淡。
我不由跟着望向电影。
抛去狗血的情感文戏不谈,它前期的冒险情节非常紧凑,引人入胜,也是因此我当时才津津有味地陪了几罐啤酒。这当儿正放到男主角杀手出场,手段利落又残忍地处理了一个任务目标。
就在他赶去一步步筹备他的复仇大计之际,女主角刚送走了奶奶,伤心欲绝,一反常态地绕进小路,夜黑风高,看不清情形,坏了他的好事。
里包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换作是我,”他声音没什么力气,却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即使有无辜的人误入现场打算搭救,那个目标也逃不掉。以刚才的情况,完全可以有一千种方式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