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事后想想那个行为其实有些不妥。
比如佐久早圣臣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思考消化这个事情。
比如她也想重新审视这段不是纯社交的关系。
之类之类的。
但是她想避开是一回事,对方的行动却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所以当第二天早上佐久早圣臣依然出现在她的家门口时,大御门要竟一时有些意外。
他跟往常没什么不同。
仿佛昨天只是纯粹地过来跟她一起上学,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浮想联翩的事情一般。
看他的态度平静又自然,大御门要反而不好再问些什么。
要是这只是他为了保护这一段友谊而特意用来表现出忽视她那个不恰当行为的呢?
虽然大御门要十分怀疑这个人真的会产生这种想法。
可是“喜欢”这种心情,跟别的情绪多少是不一样的吧。
无论如何,慎重一点总是没错的。
就算这个家伙的“慎重”可能更偏向于“消极”。
不过这个时候大御门要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这种事情了。
恋爱啊交往啊都是两个人的事情。
只是自己喜欢他有什么用?
所以在没有得到佐久早圣臣明确的回应之前,她决定还是耐下性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得好好确认接下去一段时间里自己和佐久早圣臣的相处模式才行。
*
排球部这天有跟外校的练习赛。
对方是来自本地大学的排球社团。
这对于井闼山来说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三年级那里临时有事,在几个前辈紧赶慢赶过来之后,平岛还是脱不开身。
实在走不开的他只能托古森元也来请大御门要。
“就这一次,拜托你了,大御门同学。”
等到大御门要来到体育馆时,两个队伍正在热身。
井闼山的队员们已经许久没有在部活时间见到她了,于是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这是你们的经理吗?”
对方排球部有人盯着大御门要蠢蠢欲动。
“其实严格来讲,不算是吧。”
被问到的井闼山的队员犹豫着回答。
“嘛,不是也无所谓了,反正很可爱嘛。”
于是那人往大御门要所在的方向丢了一个球,并一路追着球跑过去。
“那个经理同学……”
他边跑边朝大御门要挥手,想说请她将球拿给他。
然而那个球到达抛物线最高点之后,还没有落地就被人接了起来。
接着那个大学生眼看着井闼山的自由人挡住了他们的经理。
“啊,这个臭小子……”
然而那个长相如同纯良柴犬的高中生笑容阳光地将球递了过来。
仿佛只是因为自己正在旁边而顺便帮忙接了一下而已。
看起来完全没有故意拦截的意思。
“……”
面对着他的灿烂笑容,原本还在心里骂骂咧咧的大学生只能尴尬地接过了球。
“多谢。”
“不客气啦。”
柴犬自由人欢快地回答。
“喂,那个人刚刚是不是喊了‘经理同学’?”
有在附近的三年级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几个人偷偷地交流了起来。
“是想跟大御门同学搭讪吧?”
“肯定不会成功的啦,听说有二年级的去告白了,结果被委婉但是坚决地拒绝了呢。”
“啊,那个事情啊,我好像听人说了,似乎是二年级的说了什么‘愿意一直等待着大御门同学’之类的,结果得到了‘十分感谢但是不必了’的回复。”
“虽然温柔,但是也异常的残酷啊。”
“谁说不是呢。”
“啊啦,你们在聊什么呢?”
主将阴恻恻地出现在了几人身后,成功收获了几张惨白的脸。
“不好好热身,居然在这里聊大御门同学的八卦吗?”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了。”
他扫视了一圈整个体育馆,将这次练习赛中会上场的队员召集到一起。
大家一头雾水地被喊过来,还以为主将要讲一些战略战术或者鼓劲打气什么的。
谁知主将环顾围在自己身边的队员,眼神令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
“如果这次练习赛我们输了的话。”
终于,他叉着腰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就集体轮流当众用那个传言中的话术向大御门同学告白吧。”
“哈?”
井闼山的选手们顿时石化。
“你在开玩笑吗前辈?!”
“绝对没有。”
主将用力握拳。
“反正一定会被拒绝的。”
“如果输了比赛,就把这个当做惩罚好了。”
“就让败者从身心都被完全摧毁吧。”
*
“比赛结束。”
随着裁判的哨声响起,记分板停留在32-30。
两个队伍在互相列队致意之后,对方准备离开体育馆。
“啊~~可爱的经理同学……”
那个大学生颤颤巍巍地朝大御门要伸手。
然而却被队友毫不客气地勒着脖子拖了出去。
“少在高中生面前丢人现眼了啊混蛋。”
队友还在钳制着他的空档里朝大御门要抱歉地抬了抬手。
大御门要回以礼貌的颔首与微笑。
另一边,井闼山的队员们扶着膝盖,任凭汗水砸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这时,主将的脚步声仿佛预示着地狱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准备好了吗,大家?”
他语气低沉,高大的身影甚至散发出了些许破釜沉舟的悲壮气息。
“前辈……”
“主将……”
大家纷纷直起了身子,用目光送别率先走向大御门要的第一位牺牲者。
此时在众人的眼中,她已经不是那个温柔有礼的后辈和同学了。
而是令所有人社会性死亡的巨大杀器。
“大御门同学。”
主将紧张地站在大御门要面前。
虽然这个惩罚是自己提议的,但是此刻他并不能完全坦然地面对她。
决不能退缩啊!
他在心里为自己加油。
所有的队员都在自己身后呢!
主将终于度秒如年地做完了心理建设。
“请和我交往!”
哈?
大御门要愣了一瞬,余光扫到体育馆内那群男生。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用最保守的答案回复了对方。
“抱歉,前辈……”
“如果我说我愿意一直等你……”
啊,是这个啊。
大御门要马上反应过来是最近甚嚣尘上的那个关于自己的传闻。
于是她原本纯官方的笑容忽然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情绪。
“不必了,前辈。”
她笑着回答。
接下去大家纷纷轮流上前告白。
然后收获属于自己的心碎和社死。
轮到古森元也时,他颇有些羞涩。
“大御门同学……请和我……交往……”
一旁的大家原本已经开始习惯这种对话了。
结果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忽然开始蔓延。
体育馆里诡异地安静下来。
……喂,大御门同学为什么不说话?
有人用视线询问身边的人。
……谁知道啊?!
大御门同学应该已经明白我们是在开玩笑了吧,那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
而不远处,佐久早圣臣的脸色已经不甚好看了。
第24章
“大御门同学?”
许久没得到回答的古森元也歪头发出柴犬式的疑问。
“啊,抱歉。”
大御门要摆出一副刚刚从发呆中清醒过来的模样,却没有漏过角落里某个人的黑脸。
“一直重复这样的对话我都有些疲劳了。”
她找了个理由摆摆手,不过还是认真地回复了古森元也。
“请容我拒绝,古森同学。”
“我愿意等你。”
“不必啦。”
“啊~跟大御门同学说这个还真是羞耻。”
古森元也露出终于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
“真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就不要再输球了啦。”
两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喂,佐久早,到你了。”
有前辈催促着最后一个即将走上心碎舞台的选手。
面无表情的佐久早圣臣没有办法,只能依言向她走去。
大御门要看着这个人板着脸被赶鸭子上架的架势,感觉实在有些过分好笑。
但是出于对接下去小剧场的礼貌,她还是努力忍住了偷笑的表情。
“佐久早君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大御门要越过站在自己面前的球队王牌,数了数他身后那些已经被拒绝过了的队员。
这种事情虽然有些无脑,但是简直足够自己在未来跟别人谈论起青春的时候大肆炫耀“我可是拒绝过一整支球队的哦”之类的了。
而且井闼山要是在春高获得优胜的话,简单来说就是全国第一了吧。
那“大御门要”这个名字完全可以凌驾于他们之上了啊。
所以全国的最强应该是自己才对吧!
“既然对方是佐久早君,那我肯定会好好发挥的。”
她一边天马行空地乱想,一边压低声音对佐久早圣臣开玩笑。
“我保证自己会在拒绝的时候更充满情绪一点的哦。”
“给你的体验感一定会拉满的。”
佐久早圣臣听她这种看似贴心的鬼话,脸色并没有好上多少。
他看着大御门要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有时候过分起来还真的是令人生气。
佐久早圣臣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家政课发生的事情――
那天的家政课。
大御门要一边跟同组的女孩子们谈笑风生,一边也注意到了自己背后似乎有道似有若无的视线。
她趁着跟大家说话的间隙往后望了一眼。
于是就和佐久早圣臣安静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她笑着与他点头致意。
以那种同平常毫无二致的态度。
仿佛他只是一个不小心跟自己对视了一眼的普通同学。
那堂课上,大御门要那一组完成手作甜品依然和从前一样迅速。
女孩子们簇拥着烤盘,欢快地把作品放入烤箱。
然后叽叽喳喳地围在那里等待着香甜的气息从烤箱里溢出。
大御门要回到操作台那边时,还跟古森元也聊着些有的没的。
佐久早圣臣一如既往地不参与聊天,只是偶尔会对着古森元也毒舌几句。
“小臣说话真是难听。”
古森元也感叹道。
“再这样下去以后真的会孤独终老的啦。”
“我可不想到时候带着妻子和孩子用幸福一家人的姿态去探望你哦。”
佐久早圣臣没有接话,只是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坐在操作台对面的大御门要。
“怎么了,佐久早君?”
她巧笑嫣然地当场戳破了他的小动作。
“……”
佐久早圣臣僵硬了一瞬,内心只觉得无语。
她不是应该很擅长读空气的吗?
这句话让他该怎么回答?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双方心下了然但又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就足够了吗?
“小臣?”
他的反常也引起了古森元也的注意。
佐久早圣臣瞪了她一眼。
却换来对方毫不介意的放肆笑容。
她是故意的。
“没什么。”
口罩背后的声音隐隐的咬牙切齿。
*
所以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个见鬼的惩罚?
虽然明白大家都会被拒绝,而且这种告白就跟流水线一样毫无游戏体验。
但是光是看着别人跟大御门要告白这件事情就已经让佐久早圣臣觉得不爽了。
从身边的队友的交谈中他得知这种事情前些日子发生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虽然她预料之内地拒绝了对方。
但是佐久早圣臣发现从对方提出交往到她开口拒绝之间的那段空白依然令人难熬。
尤其是大御门要面对古森元也的时候的那阵异样的沉默。
几乎让佐久早圣臣心脏骤停。
他差点想不起来这只是个让他们社会性死亡的惩罚游戏。
要是这家伙在对自己做了那种事情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答应元也的话……
他的脑子里盘旋着这句话,却久久都没有下文。
讲真的,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
佐久早圣臣的眉头越皱越紧。
然而现在这个完全是有病的惩罚游戏又轮到了自己。
他无法确定大御门要会给出什么答案。
一方面有可能和面对其他人一样,走流程地拒绝自己。
即使她说会演得更好,但明显只是她自己从中获得乐趣而已吧。
但是另一方面她是否也有可能借这个机会……
会吗?
这个人会这么做吗?
佐久早圣臣直视着她的眼睛。
很多时候几乎无法分辨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个人可是能够一本正经地规划自己未来要拿下多少个排球队王牌的家伙啊。
关于若利排在她的计划第一位这种事情她甚至能够列出好几个理由来。
可恶。
就是因为她总是这样,所以他才慎重地没有对那天在她家玄关发生的事情有所表露。
毕竟鬼知道她是不是又是故意的。
原本为了慎重起见他打算再看看情况。
偏偏这种时候还遇上输了比赛。
就算只是游戏他也不想体验一次被她拒绝啊混蛋。
想出这个惩罚的人真应该去看看脑子了。
佐久早圣臣不耐烦地心想。
一旁的主将突然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