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羞愤得耳根通红,男人低低一笑,将她抱坐在沙发处。
“听你的。”
气氛无端变得灼烈。
好在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才唤醒周宜宁的几分理智。
是言念发的「望舒」介绍,以及交给律师审核过的合作方案,字里行间能看出恒盛的诚意满满。
紧随其后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之前收到合作邀请就产生的疑问。
周宜宁只在和裴京闻有关的感情上,控制不住退缩,但工作,她向来是及时解决。
看出她似在组织语言,裴京闻手指不老实挪到她的耳尖,语调没个正经:“怎么?看你男人还需要偷偷看啊?”
周宜宁耳根一热,赶忙避开他意味深长的注视。
沉默片刻,她张了张口,鼓起勇气:“……恒盛找我合作了。”
这姑娘终于愿意对他坦诚了。
裴京闻心底微动,神色勾人得紧,灿若星辰的黑眸底,带了几分鼓励的意味。
四目对视。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坦荡,驱散了周宜宁的紧张,她眨眨眼,最终问出声,“你有没有帮我?”
压抑许久的心事终于说出来,她明显感受到了几分轻松。
哪知,裴京闻的语调十分坚定:“没有。”
周宜宁定定看向他,清澈的瞳孔里,写满讶异。
“你这是怀疑我呢,还是怀疑你自己啊,”他拖着音调,喉结滚动,闷笑出声:“我要是从中作梗,至于给这么点钱打发你么。”
或许是最后一句半开玩笑,成功平复了周宜宁忐忑的心绪。
她鬼使神差低头,看向电子合同里面的金额。
等数清几位数后,莹亮的眼眶倏地瞪大。
这、这整整七位的额度,真得是“这么点”吗?
“周宜宁,你这么优秀,对自己有点信心。”
耳畔,难得落下这道一本正经的声音。
周宜宁愣住。
心潮因他而起的涌动,是她用言语无法表述的。
裴京闻从始至终都留意着她的举动。
见状,他收回箍住她腰际的手,盯着她几秒,低垂下颚,倏地又变得混不吝:“只要你想,不仅这些钱,我也是你的。”
周宜宁:“……”
心跳慌乱得厉害,指尖也跟触电般,立即熄灭手机屏幕。
担心话题又被他带偏,赶在他开口前,周宜宁出声:“我困了要去睡觉”。
哪
知,刚站起走了几步,就听那道熟悉的散漫声线再度落在耳畔。
“等会儿。”
周宜宁不明所以看向他。
“你裙子——”男人往后一靠,灯光下,俊朗的眉目满是玩味:“被我扯皱了。”
顿了下,他望进周宜宁羞到极致的眸色:“要不,我帮你复原?”
周宜宁:“……”
—
因为住在枫禾公馆,裴京闻晚上倒没缠上来,隔天周宜宁刚出房间,就见沙发处坐着道熟悉的身影。
她双手环臂,美眸微眯起,一瞬不瞬盯着她,并没出声。
不用猜,周宜宁很快明白裴舒语这眼神代表着什么。
迎上那双意味深长的视线,她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还没到沙发跟前,只听裴舒语冷哼一声,“我把你当闺蜜,你居然把我瞒这么紧!”
和她熟络这么多年,周宜宁自然她傲娇的一面,并不是真跟她生气。
不过没在第一时间给裴舒语说自己那张证,的确是她的做法不够周全。
小心翼翼在裴舒语旁边坐下,周宜宁拉了拉她的袖子,软着声,“舒舒,我不是有意要瞒你。”
裴舒语装模作样想挣开她的手,唇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只是表情依旧凝重。
周宜宁在脑海里组织好语言,言简意赅将这张证的过程复述一遍。
越往后说,她神色就越不平稳。
本以为早都适应了和裴京闻的关系,但把她美梦成真的过程讲述出来,情绪远比她想象中更有起伏。
从小到大,她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稀里糊涂进了民政局。
可到了现在,她仍旧不会为这个举动而后悔。
裴舒语的表情,也从最开始佯装的审视,转变为惊讶,再到最后意味深长的笑。
话落,周宜宁攥紧了手指,小声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怎么会呢!”裴舒语挽住她的臂弯,神色难掩激动:“就是便宜裴京闻那只狗了。”
本来都做好一直当舔狗的准备,结果苦等多年,还真给他等到宁宁愿意迈出这一步的时候。
想到这,她看清周宜宁脸上难掩的疑问,她笑眯眯道:“啧啧,能让你犯傻,也不枉费他把林申揍得人畜不分。”
……什么意思?
什么叫揍得人畜不分?
周宜宁的大脑有些混沌,一时不太能拼凑这句话所传达的信息。
裴舒语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感慨:“不过宁宁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林家好几次都想跟恒盛抢夺地盘,大哥早就想收拾了。”
没等周宜宁应声,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周宜宁挤眉弄眼:“宁宁,那你们现在是不是在云水湾那边同居了?你们有没有做什么亲密的事?”
许是裴舒语的八卦意味太明显,加上这太过跳跃的话题,成功将周宜宁胡乱思想的情绪拽出来。
她耳根发红,连忙避开那双炽热的眸子,摇摇头:“哪有啊。”
“这都能忍?”裴舒满脸惊讶,似是不相信道:“有这么个大美女跟他同床共枕,居然什么也不做,裴狗他是不是不行?”
周宜宁瞬间坐立难安,不知该怎么去接这危险的话题。
“宁宁你要不要让他去做一下婚检?”生怕委屈自家闺蜜,裴舒语说得煞有其事:“万一他那方面有问题,岂不是……”
后面的话,周宜宁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张了张口,赶忙解释:“不、不是他。”
裴舒语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是我……”周宜宁顿了顿,情绪不觉变得有些低落,“是我还没有想好。”
见她眼睫轻轻发颤,周身的气息也有些沉闷,裴舒语很快反应过来,她并不是在替裴京闻开脱。
“宁宁,”所有的打趣硬生生吞回肚里,她柔缓着声音,小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
没说出口的,是有顾虑记得给我分享。
室内瞬间陷入安静。
只剩两道清浅的呼吸声。
周宜宁闭了闭眼,眼前不禁浮现七年前的那场暴雨,眼尾逐渐泛红。
她不知,该怎么去描述,横亘在她和裴京闻之间无法跨越的沟壑。
她恨自己懦弱。
每次提及这个话题,第一反应总是躲避。
躲着躲着就变成了习惯。
她不想再隐瞒裴舒语,可心底那点可笑的自尊,让她实在无法组成完整的语句。
她没主动出声,裴舒语就不会去逼迫她。
只静默着,等她愿意。
良久。
就在裴舒语思索着转开这话题时,只听周宜宁轻声道:“……我、我和他差距太大了。”
这几个字,已经是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说出口了。
余光瞥见她细嫩的指尖不受控蜷缩,裴舒语了解她,知道她的反应根本不是开玩笑。
虽不知她所提到的“差距”到底指什么,但略微思索,裴舒语心底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而后,她凑过去,柔声道:“宁宁,其实,是裴京闻他配不上你才对。”
周宜宁有片刻的呆愣。
多年追逐他的背影,她的意识里早就形成难以与他比肩的认知。
这一刻,能有人在她耳畔坚定说,是裴京闻配不上她。
可想而知,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
“宁宁,你知道你有多优秀吗?”裴舒语的每个字都满含认真,“你靠自己的力量,走到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而我哥他能有现在的成就,很多都是裴家带给他的。”
“如果他不姓裴,或许他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周宜宁彻底停止了思绪。
这样的话,以往从未有人这样认真和她说过。
“信我宁宁,”裴舒语继续往下说,满目诚恳:“你这么优秀,大伯他们见了你,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的。”
“总之,你要对自己有点信心,要是顾虑太多,别说我哥,我都心疼你。”
这份难得的赤忱,一字不落传进她的耳畔。
细看之下,周宜宁的眼尾微微泛红,渐渐覆了层雾霭。
见周宜宁终于有所松动,裴舒勾唇一笑。
“我哥那人狗是狗了些,但他那张脸帅啊,每天光看他也不亏。”
这话,让人无从反驳。
“人生还需及时行乐嘛,勇敢点,”她凑过去,笑容神秘,“你现在合法关系,能睡到京北名媛最想睡的男人。”
周宜宁:“……”
—
还是裴舒语经纪人的一通电话,才结束这角度越来越歪的聊天。
等裴舒语不情不愿走后,生怕脑袋里全是那些不正经的字眼,她赶忙打了辆车去「西江苑」。
忙碌起来,一天很快结束。
没等她意识到天色黑沉,手机率先弹出裴京闻的消息。
知道他在门外等候,周宜宁莫名坐不住。
索性收拾好东西,穿上外套出门。
哪知刚上车,右脚踝就被他握在手里。
略显冰凉的触感,让她整个人不禁轻微战栗,下意识想缩回右脚。
“别动。”
两个字一出,周宜宁的右脚果真使不上力气。
见她清泠泠的眸子里有些不解,裴京闻主动解释:“你这儿擦伤了,等着。”
擦伤?
周宜宁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裴京闻拿出备好的医药箱,单膝半跪在她的腿侧,左手紧紧桎梏住她的脚踝。
他的右手用棉签沾了些碘伏,一寸一寸轻轻擦拭干净,等红肿差不多消了些,才用创可贴贴住。
这个过程,说起来复杂,其实前后不到三分钟。
全程,他小心翼翼,神色写满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和紧张。
还有几分她差点以为是错觉的虔诚。
倏地,周宜宁只觉鼻尖泛酸。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这世间第一个如此在意她所有的男人。
不知怎的,耳畔忽然浮现七年前,他离开时说的那句“你不会再遇到,比我更爱你的人。”
时间是最好的测谎仪。
这一刻,足矣验证他说的
话有多真切。
或许是因为早晨裴舒语说的那些话,也或许是听裴舒语说他为了自己让林申永远翻不了身,长期累积的情意,在这一刻彻底发酵。
心底,忽然有了个冲动。
她眸色坚定,一字一句郑重道:“裴京闻,谢谢你。”
裴京闻收好医药箱,唇角勾着笑,忍不住出声逗弄她:“周宜宁,你只会说口头感谢啊?”
四目相对。
那双在梦里出现无数次的眼眸,不论过去多久再看,都会让她怦然心动。
“……不是……”她下意识否认。
裴京闻自然意识到她今天有些不对劲。
只是在她跟前不要脸惯了,这一刻并没多想,薄唇微微勾起:“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吧?”
或许,舒舒说的对。
她应该再勇敢一点。
不用那么理智,不要那么瞻前顾后,冲动一次。
哪怕结局不尽如人意,她也想抓住当下。
“你不是要亲我吗?”周宜宁的心跳,几乎要冲出嗓子眼:“……我、我准备好了……”
说到最后,她的脸颊红得几乎都要滴血,体内的燥热,几乎要燃尽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哪知,就在她羞愤到脑袋都快埋进脖子里,腰肢忽然被紧紧禁锢住。
男人没说话。
只一瞬不瞬,定定看着她。
而后,双手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
所有的感知,被他气息包裹。
周宜宁的后背被他紧逼着贴紧座椅,熟悉的气息灼得厉害。
在她的耳垂处,辗转反侧。
抵在她胸膛的胳膊,反手被她回握住。
男人的喘息声,在她的唇瓣轻轻摩擦。
“周宜宁,这可是你说的。”
第30章 张嘴
简单的几个字, 就像春潮一般,在她心底深处荡漾开盛大的波浪。
他每个音调都有极强的蛊惑性,眼皮低垂, 一瞬不瞬凝望向周宜宁。
就像看着他的全世界。
对视间,他那双极其漂亮的瞳孔,宛如长满钩子的潭水,让周宜宁毫无防备溺毙其中。
就像有一簇簇的火苗,卷起她的皮肉和血液, 每根神经都变得灼热。
周宜宁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被他的气息紧紧缠绕。
就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时, 耳畔落下的熟悉声线, 让陡然升高的气氛僵住。
“周宜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顿了几秒, 他捧住女孩柔嫩的的脸蛋,沉声问:“告诉我。”
不得不说, 裴京闻的定力和观察力,都强到可怕。
在这样极度暧昧的状况下,不仅能够克制住最直接的念头,在短暂的欣喜若狂后,他还能很快察觉到眼前人的不对劲。
以周宜宁的性子,就算心潮迭起, 但正常情况下, 绝对不可能朝他说这样露骨的话。
他是早就觊觎周宜宁很久,但如果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那他宁愿再多等一段时间。
他尊重她。
更舍不得她后悔。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句话, 周宜宁凌乱不堪的思绪,勉强清醒了几分。
看向眼前这双似揉满温柔的眸子, 尽管有毫不掩饰的欲.念,但比起这份生理性的痴迷,更多的是征求她意见的赤忱。
周宜宁本就翻滚涌动的情绪,备受更强烈的感染。
当了二十多年的乖乖女,这一刻她却像着了魔,脑海里只有裴舒语说的那句“你现在合法关系”。
所有的理智都被抛在脑后,她闭了闭眼,攥住他领口的手指松了几分。
“没有……没发生什么。”
这简单几个字的否认,已经是她多重心理建设之后,做出最勇敢的回应。
说出口的瞬间,她清晰听见心脏在胸腔里跃动的声音,那点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以极快的速度被后悔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