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胡乱地揉揉她的头发,她这装傻当鸵鸟的本事是一天比一天熟练,谭溪月翘起脚踢上他的腿,让他离她远点儿,陆峥攥住她的脚腕,谭溪月挣不开,回身瞪他,陆峥放开她的脚腕,转而握上了她的小腿,谭溪月刚想骂他耍流氓,又急咬住了唇。
他捏着她的小腿慢慢地按了起来,就……很舒服,站了一天的腿都是酸的,他按一下,揉一下,感觉把那股堆积的酸劲儿都给揉散开了,她暼一眼他认真的神色,最终也没说什么,转过头,想接着看书,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抠着枕巾的一角,把脸压在了书里,不想让自己舒服得哼出声。
他有这手艺,要是出去开店,大概比开修车厂挣得还要多。
到最后,枕巾被她攥得都皱成了一团,她闷在书里含混道,“好了,不用再按了。”
陆峥似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倾身过来,凑到枕边,他的呼吸轻拂在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流直往她耳朵里钻,谭溪月侧过些头看他,她的脸红红的,像熟透了的软桃儿,嫩得碰一下就能出汁儿,陆峥慢慢靠过去,谭溪月伸手抵住了他的肩,他的气息停在她的唇角。
空气里是一触即发的紧绷。
谭溪月摁一下他薄薄的唇,小声道,“我还想吃一勺那个冻柿子。”
陆峥看着她。
谭溪月碾着他的唇再摁一下,“一小勺就好。”
陆峥还看她。
谭溪月只拿手指在他唇上作乱,捏一捏他的唇角,再扯一扯,反正就是不肯亲他。
陆峥也不逼她,松开她,要起身。
谭溪月又拽住他的胳膊,默了半晌,声音更小,“我给你买了东西,在左边柜子的最底下,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她之前答应要给他再买件薄外套的,她前两天去市场的时候,已经买回来了,就是一直没拿出来给他,看这两天降温的速度,再不拿出来,估计今年就穿不上了。
陆峥盯着她,目光灼亮。
谭溪月和他对上视线,又偏开,过几秒,又转回来,理直气壮地看他,“我可以再吃一勺了吧。”
陆峥抬起她的下巴,使劲亲她一下,翻身下床,从书桌上拿回碗递给她,又竖起食指,只能再吃一勺。
谭溪月接过碗,心里偷偷腹诽,可真小气,那件风衣都快花了她小半个月的工资了,结果只能换来一勺冻柿子。
陆峥走去柜子那儿,打开柜门,弯腰拿出柜底的一个袋子,谭溪月趁他背身,吃完一勺,又吃了一勺,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她从床上起身,着急道,“不是那个白纸袋,是那个黑纸袋。”
她刚才着急忙慌地把朱翠翠给她的那个袋子也塞到了柜底,她都给忘了。
但是,她的话说晚了一步,陆峥已经拿出了白纸袋里的衣服。
……应该能说是衣服吧?
薄如蝉翼的黑纱什么都挡不住,肩带细到感觉一扯就掉,为什么后面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尾巴,关键是这还不算完,他又用他那又修长又笔直的手指从袋子里挑出了一个细细的发箍,带着两个毛茸茸的猫耳朵。
谭溪月快要宕机的大脑一时想她身上的猫味儿有这么重吗?朱翠翠和春玲那两个死妮子买的这都是什么,一时又想她要怎么给他解释这个误会。
在他玩味又渐深的眼神里,谭溪月颤着睫毛憋了半天,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你不是喜欢猫?”
第36章
谭溪月汗津津的手被他紧扣在掌心, 压进深陷的床里,他下颌上挂着的汗珠掉下来,在潮热的空气中划出一条坚硬的线, 滚落到她微微张着的唇上。
有些咸, 更多的是烫,烫得她指尖都起了蜷缩。
柔软丝滑的布料包裹在她身上,已经被汗湿给浸透了, 发箍在她头顶摇摇欲坠,毛茸茸的猫耳朵一下一下地撞在床头,时快时慢的声响刮蹭着她敏感脆弱的耳膜。
谭溪月在又一次骤然的绷紧中失了魂, 她急喘着气,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像一座滚沸的山, 俯身压下来, 含住她的唇,给她慢慢渡着呼吸,谭溪月茫白的意识一点点恢复过来,她看着他黑到发沉的眸子,昏昏沉沉地想,就算她真的是只有九条命的猫, 也禁不住他这样折腾, 他每一次都在把她往死里弄。
陆峥细细地抹去她额上的汗和眼角的泪,又亲亲她哭到红的鼻尖,谭溪月红润的唇抖索索地颤着,嗓子里堵着没有散尽的抽噎, 他捧起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她知道他还远没有结束,可她真受不住了。
谭溪月委屈地看他,陆峥看不到她的委屈,只能看到她浸着水的眼波里流淌着勾人的媚丝,他一动,谭溪月倒吸一口气,嗓子里的啜泣又起。
她抬起酸软的胳膊,搂上他的脖子,小声求饶,“我真不行了……”
陆峥的心和别处一样硬。
谭溪月眼里的泪像珍珠,连成串地往下掉。
陆峥只是贴过去,将她掉下的泪吮进嘴里。
谭溪月装可怜不成,和他打商量,“那算我欠你一次,等……等周五晚上让你补上。”
陆峥不觉得这个条件多有吸引力,他加重力道。
谭溪月一咬牙,颤巍巍道,“两天。”
陆峥慢慢停下,青筋暴起的胳膊压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谭溪月窝窝囊囊地吸了吸鼻子,“以后一周两天,总行了吧?”
陆峥沉默着,像是在考虑。
他竟然还在考虑,她都快把老本儿给赔出来了,直接给他翻了番,但她现在身处在这种完全被碾压的情况里,又没有办法和他硬碰硬。
谭溪月又吸了下鼻子,勉强抬起些身,陆峥沉着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谭溪月拿她那毛绒绒的猫耳朵蹭了蹭他冷峭的下颌,陆峥漆黑的眸光里克制着暗潮,谭溪月再蹭蹭,可怜巴巴地看他,“陆峥……”
陆峥攥着她的手,压到枕头上,眼睛不离她,慢慢地写,【再一下】
谭溪月大脑里全是黏湿和酸胀,混混沌沌中,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她再卖力地蹭一下,绒绒的毛蹭过他脸上又聚起的汗珠。
灼热到凝结的空气似被人丢下了火星子,瞬间燃起燎原之火。
谭溪月觉得床都跟着动了一下,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小死了一回,她想骂他是言而无信的混蛋,可他只说再一下,又没说再一下会怎么样,是她自己一着急脑补出来。
就算她要骂,也骂不出来,她呜咽的嗓子里除了断断续续的低泣,根本发不出别的声音。
她这是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转天一上午,谭溪月都没出过办公室的门,连厕所都没去过,主要是怕碰到春玲和朱翠翠,她俩那张嘴,跟她嫂子有的一拼,厉害得很,一个人她都说不过,两个人她更是招架不住。
好在厂里要新到一个副厂长,朱翠翠因为这件事忙得团团转,没时间来她办公室聊天,春玲也有业务要出去跑,连午饭都没吃就走了,走之前还特地来谭溪月办公室门口探了个头,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谭溪月装傻的本事已经越发熟练了,她只管笑她的,她就无辜又淡定地坐在那儿,装着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春玲赶时间,被组长一叫,顾不上再逗她,匆匆忙忙地跑了。
谭溪月捏捏发烫的耳朵,拿起笔再戳本子上的小人儿两下,都怪他,要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不至于会这么心虚。
一天的时间过去,本子上那个小人儿已经被戳得惨不忍睹了,下班时间到,她合上本子,连着桌子上的书一起塞到了包里,眼睛落到包下面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黑匣子上。
是一个随身听,比她那个录音机要高级得多,小巧又轻便,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谭溪月拿出纸条,打开来看,脸上霎时着了火。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衣服的回礼,希望猫猫会喜欢】。
……谁是猫猫……?
谭溪月脑子里自动浮现出昨晚的黑暗中,他压在她耳边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每一声都像是在抵着她叫……猫猫。
谭溪月将纸条胡乱地揉成一团扔到包里,她以后再也不想看到和猫相关的任何东西。
她提着包下了楼,快到厂门口了,又折返回去,她刚刚耳边充斥的全是他的低喘,有点忘记自己是不是锁好办公室的门了。
她走不快,腿上的酸劲儿一时半会儿下不去,她就抄了个近道儿,走的东边小门进的办公楼,东边一楼这块儿是杂物间,平时很少过人,走过半掩的厕所门,她慢慢停下了脚步,里面的人提到了她。
虽然压低着声音,但架不住墙不隔音,门还没关严,听说话的声音,一个是钱淑芬,一个应该是陈秀蓉,也是车间的,在钱淑芬手底下做事儿。
陈秀蓉有些为难,“钱主任,我弟说了,谭会计她嫂子那家店是刘大户刘老板亲自发过话的,他不好再去做什么的。”
钱淑芬边洗着手边道,“你傻还是你弟傻,我又没让他大白天的弄,他是市场的保安,想干点儿什么不容易,就晚上值班的时候,在她那门上泼点红油漆洒点鸡血什么的,神不知鬼不觉,你让他不用害怕,他们这种做开门生意的,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他们把警察找来了也查不出来是谁弄的。”
陈秀蓉还是犹豫。
钱淑芬看陈秀蓉那畏缩的样子,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面上犹安慰道,“你放心,你弟要是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你弟媳儿来我们厂子的事儿,肯定就板上钉钉了,我亲自去跟厂长说。”
陈秀蓉被喂了饵,咬咬牙,“那,那我再去跟我弟说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厕所,又同时在门口收住脚。
陈秀蓉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谭会计,你不是下班了?”
这一句话就有点儿不打自招的意思。
谭溪月也对陈秀蓉笑笑,不回她的话,只把手里摆弄着的随身听拿给她看,“陈婶儿,给你看看我新买的随身听,我买的时候,店员跟我一顿夸,说这个小匣子你别看它小,能听歌还能录音,音质还特别好,我刚刚试了试它那录音的功能好不好用,你别说,我这钱花得还真值,你要不要听听我刚刚录下了什么?”
陈秀蓉知道这玩意儿,有一阵子她儿子非闹着要一个,她还跑去商场问了问,贵得要死,他们家哪儿买得起,因为这玩意儿,儿子小半个月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钱淑芬盯着那个随身听,想上手抢。
谭溪月看出了她的打算,她后退一步,“你们要是想我现在喊一句,把别人和保安都招来,就尽管来抢,那我到时候就到广播室放给全厂的人听,最好让厂长也知道一下你们那洒鸡血还是洒油漆的计划。”
陈秀蓉真的慌了,直摆手,“小谭会计,我弟可啥都还没干,不是,我和钱主任我们说着玩儿的。”
她说着话,看向钱淑芬,想让她也说两句,钱淑芬只沉着脸,一言不发。
谭溪月缓缓扫过钱淑芬,看向陈秀蓉,“陈婶儿,我劝你最好还是跟你弟说,让他好好看顾着我嫂子的那个店,以后但凡我嫂子的店出点儿什么事儿,等派出所的人上门了,我就会把这个录音放给他们听,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证据,不管那些事儿是不是你弟做的,你弟都是第一嫌疑人,你猜到时候警察同志会怎么做?”
钱淑芬眼神有些晃,陈秀蓉脸白成了纸。
谭溪月又道,“陈婶儿你应该比我还了解钱主任,这事儿虽然是她挑的头儿,她到时候肯定会一推二五六,把自己推个干净,说她什么也不知道,这事情可就全落到了你弟头上,先不说他会在派出所拘几天,哪怕是几个小时,他进了一趟派出所再出来,你说他那保安的工作还能不能保得住?”
陈秀蓉急了,“小谭会计,溪月侄女,是我一时糊涂,真不关我弟的事儿,我弟他一直说的是他不会干的,他都跟我说了,你嫂子那店是刘大老板保的,没人敢做什么的,我弟胆子小,他更不敢做什么,我今天回去就跟他说,让他好好看着你嫂子的店。”
她眼巴巴地看着谭溪月,想问她能不能把录音删掉,但也知道应该没那么容易。
谭溪月将随身听放进包里,又拉上拉链,冷声道,“这样最好,陈婶儿只要说话算话,那我也可以保证不管是警察同志,还是别人,都不会听到这个录音。”
陈秀蓉见钱淑芬从头到尾都不放一个屁,心里早就气得不行,她当时来找她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但她一直拿让她弟妹进厂的事儿在这儿吊着她,她也真是一时糊涂,现在还没出什么事儿呢,她就装得好像这事儿和她没关系一样,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她不跑得更快。
陈秀蓉也不敢冲钱淑芬发火,暗自憋着气,冲谭溪月再挤出一个笑容,急匆匆地走了。
钱淑芬剜谭溪月一眼,冲她一甩胳膊,也要走。
谭溪月叫住她,“钱主任,你要是不想让厂长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我们以后最好就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我不会去招惹你,你也千万别来招惹我,更别去招惹我的家里人,我这人看着好像是好欺负些,但还真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招惹的,你要是觉得前几次在我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就大可以再来试试。”
钱淑芬脚下顿了顿,走得比之前更快了。
等钱淑芬走远了,谭溪月才慢慢松一口气,她其实什么都没录上,她都不会用那个随身听,陈秀蓉是出了名的胆子小,吓唬她两句应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