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汽修后,她从来都不卑不亢,不会觉得自己的大专学历和汽修工的身份会让她低人一等,抬不起头。
而此刻,她第一次觉得,如果她能有一些更好的平台供她开阔眼界,丰富她的阅历,就好了,那样至少在遇到一些特殊的事件时也会有一定的敏锐度,不会盲目跟从。
洗完脸,易年正好打完电话走过来,或是看出她脸上萧条的模样,他在她脑门弹了一下:“走吧夏老板,下去,给我找点事做。”
额头的酸痛让夏树收整了情绪,无论如何,眼前的工作还得完成。
下楼后,她让易年随便找个地方坐坐,可易年说自己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必须来帮忙。
三个徒弟都在各忙各的,无奈之下,她只好教他洗车,这算是汽修厂里最轻松最容易上手的活了。
车子是送过来保养的,做完保养会再送一个基础洗,没什么难度,交给易年刚好。
调配好泥土松动剂,她围着车子喷了一圈,演示了一遍。
“这一步叫预洗,看到没,就这样喷上去就行,从下往上喷,喷完给它咬一下车身的污垢,再用高压水枪冲。”
说完,她又向易年演示了高压水枪的用法,并交代了后续的洗车步骤。
易年学的倒也快,夏树只用说过一遍,他便能轻松上手。
看着易年有模有样地洗着车,夏树进屋理了会儿账单,中途接了个道路救援电话,她照例叫保钦元出救援。
不料,她一只脚才踏出里屋,轰的一声,伴随着切割机的声音,一道火光突然从墙角蔓延开来。
来不及反应,只见那道火光在那一瞬推向了易年。
原本夏树让保钦元搜罗出用完了的香蕉水铁通,打算洗过之后切割开二次利用,可此刻切割机正拿在易年手上,而刚刚的那一声爆炸响声和火光,显然是来自没有洗过的香蕉水桶。
香蕉水易燃,如果铁桶不洗,在切割的瞬间产生火花,必爆无疑。
夏树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易年眉头紧紧皱着,正慢慢地睁开眼,看着易年焦红的手背和被燎掉的一些额前碎发,夏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没事。”易年说。
她全身止不住地发抖,握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水龙头下用流动水冲着被火烧到的双手。
徒弟三人闻声赶来。
“保钦元,你他妈怎么回事?”夏树怒吼道。
见此情景,保钦元慌了,一脸愧疚:“对不起老大,对不起易哥,刚刚我挪了辆车,接着又有辆车开进来加气,易哥的车刚好洗完,问我有没有可以帮忙的,我忙着那头就……”
“你就什么就,为什么要把切割机给他,这玩意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夏树的怒气丝毫未减。
“别怪他,”易年突然语气淡淡地开了口,“我原来用过切割机的,在我家葡萄园,而且小保也跟我交代了哪些桶是洗过的,哪些是没洗过的,是我自己弄错了,真的不关他的事。”
“没事的小保,跟你没关系。”
虽然听了易年的解释,但夏树的身体仍在发抖,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气些什么。
“疼不疼。”她视线落在易年的手背上,问到。
易年姿态散漫,凝眉嗤了声:“这点小问题,怎么可能会疼,完全没感觉。”
流水冲过,他的手背越来越红,指关节处的皮已经脱离肌肤,这怎么可能不疼。
夏树鼻腔重重呼出声气,满脸不爽:“这时候你还逞什么能啊,皮都掉了,还冒汗了,你敢说不疼,我看你是烧傻了吧,也没见火钻你脑子里啊!”
易年被唬住了,瘪瘪嘴,没说话。
她捏着袖子替易年擦拭他额前的汗珠,又伸出手指撵了撵他脸上毛发被烧焦后余下的灰,不自主地遗憾道:“完蛋了,你睫毛也被烧了,这么好看的眼睛,灵魂都没了。”
“怕什么,”易年向上吹了口气,贴近夏树耳畔,“我都有老婆了,还在乎好不好看?”
温暖气息传到夏树耳廓和脖颈,一阵酥痒逐渐铺开。
这人怎么,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她无措着,脑袋左转转右转转,最后看向神经紧绷的保钦元:“好了小保,刚刚是我太着急了,那什么,有一单道路救援,信息我发你手机上了,你快去吧。”
保钦元连连点头应下,又跟易年道了声对不起,夏树叮嘱他别分神,好好开车。
流水冲了约莫半个小时,夏树开车带易年去附近医院挂了急诊烧伤科。
因为手背有部分皮肤溃破,易年的双手需要缠两天纱布阻隔细菌,医生说纱布拆了续继涂药一周便能恢复。
从医院出来,已经暮色四合。
还没走到车前,夏树肚子就叫了一声。
晚饭没来得及吃,此刻神经松懈下来,饥饿感逐渐袭来。
她下意识看向易年的手:“你这,是不是什么都不能干了?”
易年垂眸扫向举在半空被纱布紧紧裹住的双手,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你……想让我干什么?手不行,其他地方可没问题。”
?
其他地方?
噗……
“你——”夏树一噎,衣领处冒出热浪,脱口而出,“你怎么穿了品如的衣服!”
易年轻声哼笑:“怎么又是这句!”
“易年,我说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怎么七年没见,再见面居然这么反常,原来那个拽上天的校草哪去了?”夏树没解释那句梗,只是说出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骚气点不好吗?我都25了,不得各种感觉都换着试试,一成不变,多没情趣。”
“……”
夏树嫌弃地睇着他。
他上次都还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怎么现在就知道了。
“你怎么又瞪着我,我又招你了?”
这时,夏树的肚子又叫了一声。
她唇角一弯,鬼点子一闪而过:“走吧,先找个地方把饭吃了,然后……”
“然后怎么?”易年问。
夏树故作娇俏地挑着眉:“去你家,尽一下当老婆的义务。”
第37章
一起回到易年家时,晚餐正好送到。
夏树在餐桌上把饭菜摆好,从橱柜拿了勺子置在桌面,拍拍身边的椅子:“自觉点。”
“这么凶?”说着,易年用脚尖将椅子向后勾了点,“你这老婆的义务就这么尽的?椅子都还得让我自己拉。”
夏树虚瞪他一眼:“废什么话,吃不吃?!”
“吃!”易年轻佻地瘪了下嘴,举着被纱布包裹住的双手在空中摇晃两下,叹了口气,“我这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确实不该多嘴,只能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你还不多嘴?”
“你现在对我都这样,是不是等老了,就要把我轮椅放广场旁边,让我看你和其他老头跳舞啊?”
还没等易年说完,夏树就舀起一勺白米饭塞进易年嘴里。
“谁要跟你一起老啊!晦气!”
半小时前,在医院停车场,原本夏树以为她说了尽老婆的义务,易年会紧张,会不好意思,会客气拒绝。
不料易年并不吃她那一套,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直接眉梢一挑,说了声好,还说从易雯溪那里点菜送回家吃算了。
易年的手被纱布包着,肯定没办法吃饭,必须有人来帮忙,夏树想着那就先送他回去,帮他把晚饭解决了,之后的事交给他的助理也好,其他人也好,她就可以安心回家。
紧接着他来了句:“好歹领证第一天,在外面吃多没情趣,回家点个蜡烛什么的,应应景,是吧,义务老婆。”
很明显,局面成了夏树想逗他,结果不但没成功,还被他调侃上了。
但听他喊了那句老婆,虽然前面加了义务两个字,但夏树喉咙却像被冰块堵住似的,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夏树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向驾驶室,才坐上去,副驾车门“咚咚”响了几声。
易年站在车外,夏树把车窗降下来:“干什么,又作什么妖?”
“我作妖?”易年气笑了,“你看我这手,能开车门吗?”
夏树无奈,只好下车帮易年打开车门,并扶着他坐上副驾。
她才回到车上,刚启动车子,这位爷又懒散开口:“义务老婆,这就可以出发了?”
夏树听他这样称呼实在别扭,掷地有声地告诉他:“请直接叫我名字,ok?”
“好的,义务老婆ok。”
“我说你——”
“不是你说的,叫你的名字ok,我都叫你ok了,你还不高兴,”易年摆出又无辜又贱嗖嗖的模样,“真难伺候。”
夏树捋顺气息,平静抬唇:“好的,爷,你要干嘛,请说!”
“叫什么爷爷,别乱了辈分,哪有爷孙会领证的?”
“……”夏树扶着额头,一忍再忍,终是憋不住对他喊了一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安全带!”
“……”
夏树拳头都硬了,真想往他那两只白手上戳几下。
偏偏这时候他往手上呼了两口气,嘴里嘟囔着:“这后劲上来了,手背怎么火辣辣的。”
于是夏树没跟他计较,把他的左手举过肩膀,探出身体去帮他拉安全带。
这辆车的车身较宽,夏树右手杵着手套箱,左手伸了出去,结果还没碰到安全带,右手一滑,整个人重心向下,她原本准备拉安全带的左手不偏不倚落到了易年的大腿根上。
!!!大腿根!
空气瞬间凝结。
静默两秒,易年低醇缱绻,又带着逗弄的声音在车厢响起:“我是觉得,在这里不太适合尽夫妻义务,而且,天还没黑。”
“……”
当下,夏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是急促的,毫无章法的。
她已经慌乱成这个样子了,易年怎么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开着荤玩笑!
显得她好弱!
也不知当时她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不服输吧,她狠狠在他腿上掐了一下,他腿部的肌肉很紧实,捏不下去,几乎只掐到了薄薄一层皮肤。
易年的五官因腿粗刺痛蔓延开来而挤在一起,夏树羞恼之余有些暗爽,迅速起身将安全带拉过来帮他系好。
易年憋红了脸:“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差点就掐到——”
他没往下说,夏树却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夏树紧张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她把微颤的双手垂到身侧挫着衣角,故作镇定道:“活该。”
又呼了几口气,易年的脸色缓过来些,侧眼瞥她,命令的语气:“喂我喝水!”
怕被对方看出自己双手的颤抖,夏树迟迟未动:“喝什么水,别折腾我,回家再喝。”
“我一下午没喝水,刚刚还差点被你废了,不能喝口水压压惊?”
他滚动了下喉结,眉眼没了嘲弄的模样,又补充了句,“真的,我渴。”
看他这双手,夏树仔细回想,好像下午确实没见他喝过水,便也狠不下心让他真的渴着。
她伸展了几下手指,为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自己用手腕夹着喝。”
易年没动,只把嘴巴张开:“啊——”
僵持了四五秒,他又说,“我要是有办法就不求你了!”
最终夏树还是将水向易年的双唇靠近。
他的眉眼自然下垂,瓶口轻轻覆盖着上唇,随着水流进入口腔,喉结一下又一下滑动着。
上午穿的西装外套因打了一架弄脏后脱下,上身只剩一件领证后换上的灰色衬衣。
衬衣的扣子解开一颗,两条锁骨若隐若现,胸前的肌肉将衬衣撑得挺阔。
夏树莫名想起那个词——禁欲系。
用在他身上真的再合适不过。
短视频里刷过些搔首弄姿的肌肉男,那些人一看就像姐妹。
而易年身上,清秀俊郎的五官和挺拔傲然的姿态,不跟她拌嘴时从容沉稳,浑身上下充斥着男人的硬朗。
想到这里,夏树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个男人真好看啊,她想。
片刻后,易年下巴轻轻向上一抬,夏树便将水瓶从他嘴唇上移开。
她的思绪仍旧沉浸在易年的皮囊里,拧紧瓶盖,几秒后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打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
“这么馋我?”易年突然轻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