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咱们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吧,”周雨唯看向夏树,“刚刚我俩还说起你来着,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
易年稍抬着眉,眼中带着浅浅疑惑:“说我什么?坏话?”
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又将目光落在了夏树身上,仿佛认定了“坏话”就是夏树说的。
夏树不自觉轻皱起眉。
周雨唯是当年两人不欢而散的旁观者,知晓其中原委,此刻感觉易年不像在开玩笑,像是故意给夏树找不痛快:“那个……你不是在群里@她了,我们说这事来着。”
易年眉头微挑,对着夏树轻声冷笑:“所以,你是看见了信息,有时间在这儿闲逛买咖啡,也没时间回我电话?”
口气像在问责。
“……”夏树觉得他这话是在没事找事。
且不说她有没有回他电话,谁规定了有人找,自己就一定要回应?
她将牛奶随意置于桌面,稍稍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说:“你号码我早没了。”
易年浅悠悠地勾了下唇,泰然自若道:“嗯,忘了,你是白眼狼。”
“……”又是这三个字。
他这架势,看着就是打定主意要跟夏树掐到底。
“我说你是有——”
夏树“病”字还没说出来,周雨唯就尖叫了一声,指着易年旁边空椅子上的一个粉色购物袋:“我去,美少女联名款!你居然买到了!”
夏树也跟着周雨唯的视线,朝那个购物袋够着看了一眼:“什么啊?干嘛这么大惊小怪。”
周雨唯的激动溢于言表:“D家跟美少女联名的全套彩妆啊,才推出就被抢爆了,我蹲了好久都没蹲到!”
夏树对这些不敢兴趣,但为了不败了周雨唯的兴致,附和道:“哇,这么牛?”
“那当然,少女情怀拉满,谁不喜欢!”周雨唯打量着夏树未施粉黛的脸,“这个色系最适合冷白皮,如果是你化上,肯定绝美!”
夏树微微嘟着嘴:“是吗,我不太懂。”
周雨唯:“嗐,跟你这个化妆白痴说也白搭。”
紧接着她带着羡慕的目光看向易年,“你给女朋友买的吗?她也太幸福了吧!”
易年盯着购物袋失神一瞬,回过神后皱了皱眉:“不是,帮我姐来取的。”他瞥夏树一眼,“我没女朋友。”
周雨唯:“这样啊,抱歉,误会了。”
“我觉得……”易年突然将两腿交叠,姿态闲散地靠着椅背,“像我们这个年纪,应该以事业为主,谈恋爱什么的先放放,沉下心来,才能把事业做好。”
“……”
夏树和周雨唯觉得莫名其妙,对视一眼。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没有女朋友,事业才做得好?
所以是在,炫耀?
话题被易年突如其来的说教弄得有些不接地气,夏树和周雨唯都不知怎么接话。
沉默几秒。
他将目光落在夏树身上:“如果一个男的在这个年纪不够努力,还整天有时间谈情说爱,那大概率是不会在事业上获得成功的。”
这位少爷左一个事业右一个事业,是想表达他比谁厉害吗?
听得夏树尴尬症犯了。
在她印象中,易年原来虽然也骄傲,却很沉稳,从来不会装腔作势。
“老同学,冒昧问问,”她学着易年的动作交叠双腿,“这些年,有人说过你装吗?我记得你原来不这样啊!”
也不是非要用话去噎他,她只是单纯地好奇。
话音刚落,周雨唯就扯了扯夏树的衣角,意思是提醒她悠着点,别什么有的没的都说。
易年挑眉:“怎么,我才这样说一句,你就破防了?”
“???”
这人怎么会有这种脑回路?
什么叫她破防了?
夏树一时语塞,盘算着怎么怼回去,周雨唯的手机突然响起。
“疯了吧!今天可是星期天啊!”周雨唯才见来电显示就皱起了眉,虽然脸上很不情愿,还是后挪了凳子准备起身,“你俩先聊,我去接个领导电话。”
周雨唯的铃声一晃,夏树的思绪被打乱了,几秒前分明想到怎么怼易年,现在却忘了要说什么。
对方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她也懒得再跟他理论。
酝酿片刻,她冷声问:“对了,你找我干嘛?”
易年抬眼:“还你钱。”
“钱?什么钱?”
“饭钱,听说你昨天把单买了。”
“那个啊,”夏树抬起牛奶喝了一口,“不用给我,你姐医药费都没让我们出,请她吃个饭是应该的。”
“还请她吃饭,”易年冷哼一声,“你在她地盘请她吃饭,钱多烧手?”
夏树没懂易年的意思,眉间露出疑惑。
易年又说,“那是她的会所,今天才知道你买了单,让我把钱还你。”
……难怪。
昨天夏树趁上卫生间去找服务员结账,一开始服务员说她那一桌签单,不用给钱,后来在她再三坚持下,才成功买了买了单。
直到走出会所,都没听易雯溪或是易年提起她结账的事,她还以为他们已经知道了。
夏树语气坚决:“不用,那顿饭就当给你姐赔罪了,钱别给我,给我我也不会要。”
怕易年还要坚持还钱,夏树端起了周雨唯的咖啡和她的牛奶,起身就要走,“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才迈出两步,易年就叫住她。
“等等。”
“还有事?”夏树回头。
易年原本正看着她,在夏树回过头两秒后,他的眼帘逐渐下阖,不知在琢磨什么。
感觉不像是还要继续说还她钱的样子,她便在原地等着易年开口。
半晌。
易年抬眼,模样气定神闲:“我把你妹的比赛信息发你。”
“……哦,好。”
听见是和夏林比赛有关,夏树重新做回椅子。
时隔四年的省运会皮划艇预赛将在不久后举行,夏林要参加单人4000米和双人500米两个项目。
皮划艇比赛一般来说不会设观众席,就连家属也没法观赛。
那天一起吃饭时,一桌人聊起了夏林的皮划艇项目,才知道那个比赛的赞助商是易雯溪的朋友,易雯溪就说到时候可以让朋友弄几个出入证,带着夏树一起进去观赛。
听易年刚刚这话的意思,发比赛信息给她,应该是要把她微信加回来。
她把手上的杯子放回桌面,正从裤兜掏着手机,易年散漫的腔调再次响起。
“你,把我放出来。”
第7章
夏树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因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似乎在易年脸上看到了小心翼翼的表情。
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少时的易年骄傲矜贵,鲜衣怒马,松弛又肆意。
好像任何事都不会在他心中起波澜。
她嘴巴微微张开,匪夷所思地重复一遍:“把你放出来?”
“什么叫……把你放出来。”
“微信。”
夏树迅速将组装了一下易年的话。
微信,把他放出来?
把他微信,放出来?
把他放出来,微信?
怎么组合都像病句,或许是他又玩起了什么文字游戏。
夏树也懒得去猜,直接问他:“你什么意思啊,能不能说清楚点。”
易年直接气笑了:“说你是白眼狼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夏树抱起双臂,一只脚搭在膝盖上:“哎,你有病吧!这三个字就这么顺口?”
易年没应声,瞥她一眼,便垂眸戳起了手机。
她真的看不懂易年的所言所行。
分明头一天一起吃饭时他看上去很正常,怎么过了一夜又变得这么……刻薄。
不过,也可能是头一天易雯溪在,他就有所收敛,此刻只有她和他两个人,易年就可以随心所欲。
夏树还在腹诽着易年的割裂行为,易年突然将手机扬在了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
他的手掌握着手机的上半部分屏幕,露出来的下面一半屏幕显示着微信聊天框的键盘。
视线上移,她先是看见一个红色感叹,后面绿色聊天气泡里的文字没有看清。
红色感叹号和键盘的空隙里,还有一行灰色的小字。
夏树还想再凑近手机一些,易年就迅速按了锁屏。
“我还以为,昨天一起吃了饭,咱两的……”他停顿片刻,眼眸不易察觉地晃动了一下,“之前的事应该就翻篇了,没想到你还没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你说那个是我?别搞笑了!”夏树指着他的手机,觉得不可理喻,“你属狗的吧,分明是你把我删了,还在这反咬一口。”
“不认?”
易年扯着唇,笑容傲慢。
“莫名其妙!我从来没做过的事你让我认什么?”
易年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笃定地抬着下巴:“死鸭子嘴硬!你自己打开你的微信黑名单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的表情实在坚定,夏树被他说的有点自我怀疑。
但是她真的没有拉黑过易年,就连当初跟他不欢而散之后,无论是Q/Q还是微信,都没想过要删了他或是拉黑他。
她将信将疑地打开微信,指尖一顿:“我找不到黑明单在哪。”
从来没有拉黑过任何一个好友,自然找不到黑名单。
易年挑眉戳了几下手机:“我在群里发了个消息,你自己从我头像点进去看。”
夏树怔楞片刻,照易年的话点开了高中班级群,最新的消息是好几个同学发的问号。
页面上拉,看见了易年发的:【夏树是猪】
“你才是猪。”
她白了他一眼。
易年浅挑着眉,懒得搭理她。
接着,夏树点开易年的头像——
!!!
【已添加至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那一排灰色的小字特别显眼。
“我什么时候……”夏树心虚了,“还真的把你拉黑了?”
易年散漫地点头:“如你所见。”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记不得。”
夏树先前的嚣张气焰彻底消失。
她真不记得有这一回事。
“有一次……”
易年语调拖得很慢,“你喝了酒,打视频过来对我发酒疯,挂了视频不解气,还连续发了好多语音来骂我,再然后……”
他的话戛然而止。
“再然后什么?”
“就把我拉黑了。”
“听上去,怎么这么假!”
不是说不信拉黑他这件事,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夏树酒量不好,他说的喝了酒拉黑他这个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可是她发视频过去发酒疯骂他,她不信。
很可能是易年添油加醋说的。
“我这还留着你发过来的语音呢,要不然我放出来给你听听?”
易年当着她的面解锁了手机。
夏树期待地看着他。
他盯着屏幕出神几秒,又说:“算了。”
夏树的好奇和怀疑彻底被勾了起来:“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说着,夏树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拿易年的手机。
易年反应迅速,在夏树碰到他的手机之前,他就将手机举过头顶。
“手短,就别为难自己。”
语气很欠。
夏树被这话一激,打定主意要从他手上把手机夺过来。
“你就吹牛吧,要是里面真像你说的那种,我当场给你表演一个生吞手机。”
她继续伸手去够,易年却迅捷地将手机换到了另一只手,在半空摇晃了几下,还挑衅般地扬了扬眉:“还是算了吧,手机太大了,我怕你噎到。”
她放话:“你有本事就别让我拿到!”
易年扯着唇:“你可以试试。”
夏树面无表情地瞥着他。
他那模样真的很欠揍!所以,不拿到手机誓不罢休。
她的动作没对方快,如果他举着手机,确实很难拿到。
想了想,夏树决定两只手先在空中虚晃一枪,然后等易年把手机放到矮处,她再硬抢。
于是,预判好易年的动作,夏树两只手分别伸向了易年的肩膀上方。
易年果真如她所料,将手放下,藏到背后。
来不及多想,夏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朝易年后背环过去。
可就在她向前一步的同时,绊到了易年的脚尖,虽极力维持着平衡,却还是摔到了易年身上。
她的双臂杵在他的双肩,牙齿不偏不倚磕到了他的额头。
“……”
易年身上清淡的香水味悄无声息地钻进夏树的鼻腔,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脸颊迅速升温,身体却完全不能动弹。
片刻后,反应过来这个离谱的姿势,夏树骤然从易年身上弹开。
夏树:“那个……”
易年:“你干嘛?”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住。
夏树老老实实回到椅子上,不太自然地抬眼看向易年。
他抬手轻触着额头,手掌挡住了脸颊,看不到神色,只看见他的脖颈和耳廓有些泛红。
夏树无所适从地将目光渐渐下移,看见易年那只绊到自己的脚。
她抱怨地踢了下他的脚尖:“你怎么不把脚伸到天上去,还害我摔倒!”
“你这是,”易年哼笑出声,“不仅要抢我手机,又要占我便宜,占完便宜还反过来怪我?”
“我说你——”
夏树原本想回怼易年,抬眼时却看见易年额头正中发红的皮肤,以及那个被自己牙齿撞凹进去的小坑。
“对不起啊。”她不情不愿地说。
“谁对不起谁?”易年懒散地靠着椅背,“你这道歉的语气,听着像是我的错一样。”
“白眼狼!”
“你不跟我撕逼会死啊!”
“不会死,但是会难受。”
夏树:“……”
就多余说对不起三个字。
不知为何,夏树脸颊的温度还未降下来,她的鼻腔似乎也还残留着易年身上的味道。
继续待着只会越来越尴尬,于是她又抬起了桌上的咖啡和牛奶:“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易年突然喊:“喂,白眼狼!”
夏树凝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