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冬迟，除了暴露在空气中的酒味，男生表面没有一点刚喝过酒的样子，光线昏暗，但她还是能看清他的脸，没有一点喝醉变红的样子，眼眸也很清晰。
被盯着看了这么久，冬迟见云夏还不开口说话，又问了一句：“怎么不开口说话？”
云夏回过神，移开视线，嘴唇动了动，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了一句：“你这么晚回学校干什么？”
“东西忘了拿。”冬迟视线还落在云夏上，一动不动。
云夏有种她在被他试图看穿的感觉，只能垂下眼睛，躲开他探究的视线，她“哦”了一声，算是对他刚才回答的应答，然后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气氛沉默下来，教学楼这一片区域这个时候基本没人在，周围安静到极致，耳边除了细微的风声，全被云夏自己清晰的心跳占据。
只是这次的心跳，完全是因为紧张，云夏支支吾吾，最后还是试探性地问道：“你晚上怎么没来上自习？”
冬迟听到这个问题，挑了下眉，他不知道云夏全然想偏，这个时候还在嘴欠，“我晚自习不在，你就没法自习了？”
云夏被他故意说的这浑话弄得一愣，抬头看他，才发现冬迟嘴角噙着笑，一副又在捉弄人的样子。
她一下认真道：“我是真的问你。”
不能说自己的顾虑，她只能用老师作为借口，“班主任急得都给你打了电话。”
“他急什么，”冬迟一副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少上几节晚自习又不会对我的成绩造成什么影响。”
他语气里的傲狂到极致，只可惜被云夏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确实，对成绩差的人来说，少上多上一节课并没有多少意思，何况平时有的课冬迟都在睡觉，做其他的事。
云夏不是很理解，眉头蹙着，“现在是高三，离高考已经不到三百天，更应该抓紧时间啊。”
冬迟听到这算是听出来了，云夏说这么多话，原来是在劝学。
他唇角挂着的笑越来越深，想半天意识到什么，索性直接笑出了声。
“但这些课程太难了，我就是学不懂怎么办？”
冬迟故意这样带着引导性地说，果然，云夏一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我可以帮你。”
意料之中的话，冬迟唇旁的笑意已经完全不掩饰，就那么赤裸裸暴露在云夏眼里。
只是在云夏的视角中，把这个笑的意思完全误解，还以为是因为听到她愿意帮助他，所以他才感到开心的笑。
“真的？”冬迟没忍住反问了这么一句。
云夏点点头，表情确定地看着他。
“真的。”
*
和冬迟分开，云夏坐到车上时，时间又晚了一些，谢叔见她上来，问道：“今天的作业有些多吗？”
云夏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嗯”了一声，直到汽车开始行驶时，云夏手机嘟嘟响了两声，她打开一眼，是周司瑶发来的消息。
周司瑶：【夏夏，你帮我问了吗？他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啊？】
云夏一下才记起这事：【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现在给他发消息问问。】
这句话发过去，云夏就点开了和冬迟的Q|Q聊天界面，斟酌了一番用词，才将消息发过去。
收到消息的时候，冬迟刚从校门出来，手机震动一下，他还以为是倪念发过来的消息，点开才知道，是云夏。
云夏：【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的一位朋友最近设计了一些男装，想邀请你当她的模特，拍一些服装硬照，报酬可商量，不会很低，请问你愿意吗？】
非常官方正经的用语，礼貌得太过，像是对一个路边刚认识加上联系方式的人问话，冬迟都能想象出云夏自己说这话的语气声线，看来是在手机上思考了很久，删删减减，而且打完还读了几遍，才放心发了过来。
冬迟收起手机，在校门停自行车处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解了锁，骑上。
八月份过了一半，天气很热，也就今天晚上有风，吹在身上稍微凉快一点，自行车飞驰过路面，两旁的黄桷树飞快后退，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连成一片布，每骑过一个路灯，布的颜色就深一处。
冬迟视线注意着路面，脑袋里想着Q|Q的消息。
没过多久，自行车停在了小区楼下，冬迟放好车，坐上电梯上到十一楼，一直走到门牌号“1107”，他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房间里漆黑一片，冬迟的手在门口墙上的开关上一按，灯啪的一亮，照亮了整个客厅，包括玄关的位置。
鞋架上只有几双四十四码的男鞋，全是一个人的鞋子，冬迟换上拖鞋进去，放下东西去卫生间洗澡，衣服脱完，才觉察到自己身上的酒气。
虽然没有重到刺鼻的程度，但是近距离的话，还是很容易被闻到。
想到这一点，冬迟把衣服往洗衣袋里一扔，打开花洒，水流淋湿身体，脑海里却下意识浮出一个念头。
她会不会闻到了……
按照她对自己的定义，应该又会造成一个误解。
冬迟想到这一点，手突然伸向旁边的花洒控制龙头，往下一按，关掉了水。
整个人愣了下，然后突然就缓过来神。
好像也不能算误解，毕竟他真的喝了酒。
而且就算她误解他了，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刚才那一瞬的多愁善感未免显得有些可笑。
出来浴室后，冬迟就开始学习。
客厅的书架上摆满了他从高一到高三所有的学习资料、习题笔记，除了四中的资料，他还找了其他学校的资料习题挑着做，还有一些他自己买的，满满当当，琳琅满目。
偌大的三室一厅只有他一个人住，无论白天晚上都十分的安静，尤其每到这个时候，除了书页被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个房子是冬迟父母还没有生下他时就一起买的，他爸爸在四中教数学，妈妈在一家律师机构工作，夫妻一起还完了贷款，除了有冬赫阳他们一家极品亲戚，本来一家人的生活很幸福，一场车祸却突然夺取了他父母的生命。
那还是在冬迟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父亲送母亲上班的路上，一辆大货车突然失控，侧翻压在了他父母的车上，车顿时被压得严重变形，父母被送到医院后抢救都没成功，冬迟赶到医院之前，死亡通知书就已经下达，他甚至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那天，八月末的南川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地湿路滑，肇事司机并没有喝酒，这场意外只是天气和车的因素导致，法院判对方赔偿了一笔钱，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冬迟的父母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两年的时间过去，冬迟早就习惯了这种一个人的生活，好像从开始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嚎啕大哭，连掉眼泪都悄无声息、以滴计数。
所有的任务做完，已经快到三点，今天他喝了一些酒，身体稍微不舒服，没有再继续学下去，收拾好了后就上了床。
睡前设闹钟的时候，Q\Q里倪念发过来一堆消息，他甚至都没有点进去看，准备退出的时候，手指突然一顿，又一点，屏幕上出现和云夏的聊天界面。
左边的兔子头像后连接着这么一串话，让人好像能联想到这个形象说这话的场面，还能和本人联系起来。
黑暗中，冬迟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最后，关掉了手机。
最后的光一消失，整个房间都黑下来。
他的消息已经发了过去，删删减减，只发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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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点，哭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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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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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从早上不让谢叔送自己到校以后，云夏每天都是坐公交车去学校，时间上要比往常起得早些，不过每天都有座位坐，没有太大影响。
坐公交车的这段时间，云夏一般都用来巩固各科的知识点，打开手机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Q|Q里发来的消息。
和冬迟的聊天栏左右有个红色的序号1红点，不用她点进去，就可以看到对方的信息。
但她手还是往上面一点，进到和冬迟的聊天界面，确确实实看到那个“好”字，云夏莫名开心，在表情包里找了个“谢谢”发过去。
把冬迟答应的事告诉周司瑶后，云夏才开始学习。
从家到学校的这一段路程并不远，坐公交也只要二十几分钟，到了学校后，跟以往的时间一样，住校生都在做操，教室里走读生除了冬迟也都来齐了。
看到旁边空着的座位，云夏第一时间就想到昨天晚上的场景，冬迟身上的酒味，还有他晚自习到底在哪的未解之谜。
等住校生做完早操上来，程文文热得满头大汗，拿了个小电风扇吹自己的脸，侧坐在位子上，一双腿抻长，脚后跟搭在地上，一开口就是唉声叹气：“真羡慕你们走读生，不用做早操。”
云夏笑了笑，认真分析说道：“住校生也有优势，住在学校减少通勤时间，而且做早操也可以锻炼身体。”
“拉倒吧，夏夏你真应该去看看我们是怎么做操的，”程文文一脸“say No”的模样，摆摆头形容道，“胸贴背，大热的天人靠着人，还要喊口号，前面一个人脚错了的话后面全乱，毫无人性。”
从林停上次来了之后，“夏夏”这个称号被传播了一番，班上不少女生都把云夏叫夏夏了。
程文文对跑早操的抱怨还没结束，云夏旁边的空位来了人坐下，两个人下意识都看了他一眼。
一看到冬迟背着个看起来空空如也的书包坐下，程文文盯着他，眼神里透露着赤|裸|裸的羡慕，然后就叹了口气，“唉，人与人真是不同。”
冬迟听到这话，嘴哼着笑一声，“怎么，你想成为我？”
这话直接让程文文翻了个白眼，“谁想成为你？”
她切了一声，说：“还不是羡慕某人上课想睡就睡，作业想抄就抄，连晚自习都可以想不上就不上吗。”
冬迟听到这话毫无波澜，一副诚恳的样子对程文文说：“你也可以。”
“我？”程文文撇撇嘴，“我要是像你这样，成绩不知道跨到哪里去了。”
云夏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从冬迟的反应中，更加意识到对方对成绩的不在意，连一些不认真的学习行为都是一副随你怎么看的态度，完全无所谓。
想到晚上某人还说因为太难不会，云夏现在只觉得，不是题难，而是他压根都没有花功夫。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云夏突然记起冬迟喝酒的事，鼻尖悄悄吸了一下，现在已经完全闻不到男生身上的酒味，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睡眠的缘故，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神情倦倦的。
只有半个多小时左右的早自习，云夏注意到，冬迟就没有一分钟在认真学习。
只要老师没有下来他这边，冬迟就直接坐在位子上趴着睡觉，借着前面站起来的同学挡住自己，悄无声息进入了梦乡。
教室里的背书读书声音很大，嗡嗡嗡的，人都很难听清楚自己念的什么，冬迟却能完全不受干扰的睡觉。
是有多困、多累，才会到这种程度？
难道他昨天回校拿了东西后没有直接回家吗？
难不成又在……
云夏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强迫自己注意力放在书上，看了没两个文言文注释，眼睛就又偏向了右边，垂着眼睫，视线落到冬迟的脸上。
冬迟此刻偏着脸侧靠在手肘上趴着睡，左侧半张脸暴露在云夏的视线中，眼睛闭着，长长睫毛下一片青色，和他原本冷白的皮肤形成对比，看起来莫名像化了妆。
此时此刻，就连他眉尾下和鼻侧的小黑痣都给他整个人添了些脆弱……
真的很容易跟那种不好的形象联想起来。
云夏认为自己这样联想自己的同学很邪恶，可种种行迹结合起来，思维又自然而然拐向了那里。
心里一阵愧疚感袭来，云夏视线再次回到书本上，看了几个字词注释，又落在了冬迟脸上。
迫切想要找到打破自己脑子里糟糕联想的事实性证据，云夏开始探究起冬迟的外观，视线从开始的整张脸聚焦在唇上。
男生的上下唇都挺薄，跟往日一样，唇色正常，唇部状态良好。
视线再往下，移动到脖颈之处。
四中的校服领口较宽，冬迟又是偏着头，云夏这个站着的视角就能完全看到他的脖颈，甚至是一点锁骨的地方。
很白，除了锁骨窝上面靠近脖颈的地方有两个挨着的小黑痣，没有其他变红……
心里话还没说完整，下一秒，云夏的视线就遽然一顿，停在了冬迟侧后颈的位置。
那块地方，有个明显的红块。
粉嫩嫩的红色，在冷白的皮肤上十分清晰，十分明显，只是刚好被衣领口遮住一点，只有他趴着头时，在一定视角下才能看到。
云夏没想到，自己想要的证据没找到，却找到了反向证据。
意识到冬迟后颈的红块是什么后，云夏几乎是瞬间收回了视线，心跳顿时一慌，脸在顷刻之间红透。
怎么会……
心脏怦怦声在耳边一声又一声奏鸣，搅乱她所有的思维，明明已经移开视线，脑海里却全在想那块红。
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班主任郝万才突然进了教室，在台上和语文老师说了两句，语文老师就走了。
“停一下，”郝万才说了声，等大家安静下来，说，“现在要下去操场集合开会，马上，体委组织一下排队。”
话音一落，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冉一燃就组织大家出去排队，形式效率非常之高。
云夏还没从刚才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心还是慌的，一起排队下去操场的时候，程文文光看脸色都看出来了。
“夏夏你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云夏看了眼走在前面几步的冬迟，视线就落在他后颈之处，因为校服领口的遮挡，那块红已经被遮住了，她收回视线，垂眼看着楼梯，“没事。”
怕被看出来，又找了个理由解释。
“背书有点背昏了。”
一下到操场，所有人都看见宋主任站在主席台上，顶着个大肚子穿着身条纹衫，下摆扎进裤子里还系了个皮腰带，一脸厉色，脸色黑到极致。
同时，旁边还并排站着四个男生，穿着校服耸拉着头，一动不动，跟雕像似的，就是让人看不见脸。
刚看见这一幕，云夏就听到帅宇赫的一声“卧槽”，“这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又有人犯事了呗。”
“宋保安这周又有新的业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