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浑身一紧,立刻求饶道:“夫人,是林侧妃派奴婢来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程吟玉也猜是她。
昨日吃瘪,今日便报复回来,像是林侧妃的性子。
丹樱抿紧了唇,她知晓所有的事,却不敢开口。
平儿分明是何侧妃院里的丫鬟,长相并不出挑,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帮何侧妃做许多事。
必要时还会嫁祸给林侧妃,就像现在。
程吟玉问:“这是第一次送避子汤?”
平儿赶紧点头。
程吟玉思忖片刻,慢慢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侧妃,我将补汤喝了,不然我便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王爷。”
平儿愣住了,她还以为自己免不得受些皮肉之苦,为何……
青荷惊讶道:“夫人,您就这样放她走了?”
“按我说的做。”
平儿很快便离开了。
青荷急得不行,丹樱拉住她,摇了摇头,夫人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程吟玉摆摆手,轻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自己静一会儿。”
雕花木门关上,房中落针可闻。
程吟玉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小白柔软的毛发,心中思绪万千。
除了送避子汤之外,这段时间有没有给她送过别的?
她思虑良久,却发觉自己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从前,她以为曲江别院里都是王爷的人,实则暗藏玄机。
或许有几双眼睛正在暗中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程吟玉不禁头皮发麻。
前有林侧妃虎视眈眈,后有不知是敌是友的何侧妃,进府之路比登天还难。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怔怔地想,若是真的能怀上一个孩子便好了。
平儿从甚少有人知晓的小门回到秦王府,一路低着头来到清竹院。
听闻何侧妃还在歇晌,她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立在廊下等着。
实话实说还是按夫人说的做,她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夫人说的话固然让她心动,毕竟只要她瞒着侧妃,短时间内必然不会被发现。
可若是夫人忽然有喜,此事便瞒不住了,到时迎接她的定然是双倍的怒火。
过了两刻钟,何侧妃醒了,召她进去。
平儿稳稳当当地走了进去,跪地行礼。
何柔嘉柔声道:“免礼,说吧。”
“回禀侧妃,外室夫人并未喝下那碗避子汤。”
何柔嘉的神色倏然变冷:“怎么回事?”
“奴婢不敢欺瞒侧妃……”平儿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房中一片死寂。
良久,何柔嘉问:“她信了你是林缨的人?”
平儿应了声是。
“就这样轻易地放你回来了?”
平儿解释道:“夫人让奴婢告诉您,她将补汤喝了,便是为了瞒着您。母凭子贵,她肯定也是想要一个孩子的,所以不想打草惊蛇。但奴婢对侧妃忠心耿耿,万万做不出背弃主子的事。”
她说得越多,何柔嘉的神色越冷。
何柔嘉盯着平儿看了一会儿,心中疑窦丛生。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第47章 盘问下人
翌日一早,程吟玉将曲江别院的所有下人都召集了过来,挨个盘问。
此事自然惊动了叶嬷嬷,她问:“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开始盘问下人了?”
程吟玉轻声解释:“跟您学了这么久的管家事宜,今日我忽然想练练手。”
昨日避子汤的事,她让丹樱和青荷瞒得死死的,一个字也没透露。
不管平儿回去之后是实话实说还是撒谎,她都不在意,只要王爷不知晓此事便好。
她一直在想,王爷宠幸她之后为何不赐她避子汤,是忘了还是另有打算?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能主动和王爷提起这件事,怕他下次便派人送避子汤过来。
这件事不能提,但是她可以整治曲江别院。
百余人里不知藏着多少内鬼,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所以今日便提上日程了。
叶嬷嬷闻言便笑了:“行,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看看你究竟学到了几分。”
程吟玉坐在一旁,青荷问话,丹樱执笔记下,下人们排成一队,挨个盘问一番。
从姓名、年龄、籍贯到家中有几口人,都是些简单问题。
程吟玉抱着小白听着众人的回答,心中自有评判。
若是有支支吾吾答不出来的或是敷衍对待的,便给了月例银子打发走。
轮到一个叫小宛的,青荷找出她的卖身契,询问道:“姓名?”
“奴婢小宛。”
“几岁了?”
“奴婢今年十六岁。”
“家在何处?”
小宛道:“奴婢原是青阳县的,小时候发大水,家中只有奴婢死里逃生,辗转流落到京城。”
她的卖身契上的身份都是假的,但是幸好她记得上头写的是青阳县。
程吟玉的手忽的一顿,青阳县?她怎么不记得这件事?
她便问道:“青阳县什么时候发过大水?”
小宛面色笃定道:“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是延平十四年,也就是十年前。”
青阳县离京城甚远,她并不怕谎话被拆穿,况且那几年常发大水,说不定真让她蒙对了呢。
程吟玉垂眼道:“一会儿给她月例银子,让她走吧。”
小宛顿时愣住了,慌乱道:“夫人,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为何……”
小宛平日里人缘不错,后面排队的人也都在窃窃私语,觉得程吟玉是不喜欢她,所以才赶她走。
青荷拍了下桌子,大喝一声:“肃静!”
等院子里静下来,程吟玉平静开口:“我就是青阳县人氏,十年前,青阳县并未发过大水,撒谎之人,我断不会留。”
小宛面如死灰,怎么随口说的一个地名,就是夫人的家乡啊!
那边厢,顾行舟进宫了,去了趟含芳宫。
听闻母妃有些咳嗽,他特意带了些枇杷露送了过去。
恪美人含笑道:“行舟有心了。”
顾行舟问:“怎么不见颂宁?”
“许是还睡着,”恪美人看向侍女,“再去催一催公主。”
见母妃有些疲倦,顾行舟道:“不必了,我去看看她,母妃快睡吧。”
说着他便起身往偏殿走去,临近一处假山,却听到一阵哭声。
他顿了顿,以为是宫女,便没理会,径直向前,忽的发现哭声有些熟悉。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颂宁”。
哭声果然停了停,片刻后,顾颂宁从假山后面钻出来,眼睛都哭红了,偏偏她还在努力笑着。
“皇兄,你怎么来了?”
顾行舟压着怒意问:“有人欺负你?”
“没有,”顾颂宁别开眼睛,嗫嚅道,“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有些难过。”
顾行舟刨根问底:“什么事?”
“就是、就是……”顾颂宁胡诌道,“以前百里景明捉了蜈蚣吓我……方才我又看到了蜈蚣……”
一看就是在撒谎,顾行舟继续问:“八公主还是十公主?”
除了她们,也不会有别人了。
这两人都是老二齐王的亲妹妹,他让齐王多关了一个月禁闭,定会报复到他妹妹身上。
他没有进宫的这段日子里,或许颂宁不知被欺负过多少次。
偏偏她又是隐忍的性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告诉他,若不是今日偶然撞见,她定然会继续装作无事发生。
也怪他没能及时敲打一番,才让她们二人得逞。
见瞒不过皇兄,顾颂宁喏喏出声:“八姐姐和十妹妹只是见你送我的那支琉璃簪好看,所以借了过去,说过几日再还给我。”
借?
抢还差不多。
顾行舟眼睛微眯,真是给她们脸了,颂宁的东西也敢抢。
见他神色不对,顾颂宁鼓起勇气劝道:“这些都是姑娘家的事情,和皇兄没关系的,你别牵扯进来,不然父皇定会不高兴。”
顾行舟盯着她看了半晌,还是没舍得说重话。
这么软的脾气,肯定稍微训斥几句便吓哭了。
况且,双拳难敌四手,她也没做错什么。
顾行舟道:“过两日我派个女护卫过来,贴身保护你。”
顾颂宁连忙拒绝:“皇兄,不用了,我有丫鬟的,只是方才去做事了,所以……”
“就这样定了,”顾行舟打断她的话,“你若是拒绝,我亲自将簪子抢回来。”
顾颂宁闻言赶紧点头:“我听皇兄的。”
顾行舟想起一事:“方才你提到百里景明,他前几日回来了。”
顾颂宁想起幼时百里景明做过的事——捉蚂蚱、捉蜈蚣、捉蜘蛛……捉各种东西吓她。
她略有些惊慌,忽的想起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不必再一起读书,又松了口气。
“皇兄不必告诉我。”她难得皱了眉。
顾行舟反而笑了,感叹道:“你面对八公主和十公主时能做出这样的神色便好了。”
顾颂宁抿了抿唇,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皇兄没有怪你的意思,”顾行舟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回偏殿洗把脸吧,我该走了。”
“皇兄慢走。”
大步走出皇宫,他吩咐道:“挑个女护卫尽快送进宫,贴身保护公主。”
沉霄应是,回禀道:“林侧妃说她知错了,想见您一面。”
正好顾行舟也准备去找她,便道:“走吧。”
第48章 春情散1
秦王府,锦琼院。
沉霄一板一眼道:“侧妃,王爷让属下过来告诉您一声,一会儿王爷会过来问话。”
林缨猛的站起身,惊喜地问:“王爷真的要来?”
见她这副异于常人的模样,沉霄顿了下才回答:“是。”
王爷是来训斥她的,又不是来宠幸她的,林侧妃的表现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差点以为自己传话传错了。
林缨走了两圈才压下激动的情绪,强忍着笑意问:“王爷什么时候来?”
沉霄毕恭毕敬道:“王爷现在在书房,约莫一刻钟后便会过来。”
“这么快!”林缨赶他走,“你先出去吧,我准备一下。”
沉霄一头雾水地走出锦琼院,准备什么?护膝还是辣椒水?
殊不知林缨换了件轻薄的红色纱衣,外头穿了件正常的外裳。
她一边看着铜镜一边问:“春情散可备好了?”
宝云应了声是:“已经放进王爷的茶盏里了。”
“下了多少,万万不可过量了,”林缨羞红着脸开口,“我怕我承受不住。”
王爷如此高大魁梧,她真担心自己明日下不了床。
宝云道:“奴婢只用了四分之一的量,所以起效会迟一些,约莫要等上半个时辰。”
“这么久?”林缨皱眉道,“不行,王爷不会待这么久。”
万一给她人做了嫁衣裳,岂不是得不偿失。
宝云问:“侧妃觉得多少合适?”
林缨思忖片刻,吩咐道:“发作的时间控制在两刻钟内。”
宝云应了声是,又往茶盏里倒了些春情散。
只是做完这些,她心里却有些慌乱,迟疑着问:“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跟踪王爷也就算了,现在竟还要给王爷下药。
万一王爷清醒之后发火,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怕什么,到时候我已经是王爷的女人了,难道他还能将我赶出去不成?”
林缨细细地描着眉,幻想道:“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能一举得男,生下王爷第一个儿子。”
宝云一听也笑了:“奴婢祝小姐所想皆如愿。”
“算你嘴甜,若是事成,我赏你三倍月钱。”
“多谢小姐!”
主仆俩正说着话,外面望风的宝月敲了敲门,低声开口:“侧妃,王爷进院子了!”
林缨抿了几下口脂,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帖了,自信满满地让宝云去开门。
月色下,顾行舟踱步而来,夜风吹起他的鬓发,光影明暗中,恍若神祇。
俊逸非凡的脸让林缨忍不住红了脸,一想到一会儿便能圆房,心跳便加快了些。
她立在一旁盈盈一拜:“妾身叩见王爷。”
顾行舟瞥她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多谢王爷,”林缨邀他进门,“妾身亲自泡了茶,请王爷赏脸。”
顾行舟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林缨赶紧捧着茶端到他面前,笑道:“上好的碧螺春,王爷请用。”
顾行舟接过来,却没喝,将茶盏搁在一旁。
林缨顿时有些着急,怎么不喝呢?
“你说你知错了,”顾行舟淡淡地问,“本王怎么没看出来?”
林缨心里一咯噔,差点忘了她还在禁足,连忙换上一副愧疚的神色。
顾行舟移开视线,不想再看她装模作样,直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本王的行踪?”
林缨心里直打鼓,原来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妾身、妾身偶然得知的。”
“哪来的偶然?何时何地何人告诉你的?”
顾行舟步步紧逼,林缨节节败退,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不说?看来你院子里的人该换一批了。”顾行舟声音冷然。
林缨心中天人交战。
此事明明是何柔嘉告诉她的,现在却让她背了锅,她找谁说理去?
可若是供出何柔嘉,还有谁能与那个狐狸精抗衡?
林缨咬咬牙,跪下开口:“妾身收买了您身边的人,这才……”
“谁?”
“……小乐子。”
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将她好不容易收买的人供出去了。
顾行舟冷哼一声:“带过来。”
不多时,小乐子带到,见到这场面便知道自己要完了,双股颤颤地跪下。
顾行舟漫不经心地问:“平日里给侧妃提供了多少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王饶你不死。”
一听还能活命,小乐子竹筒倒豆子般讲了出来。
听到最后,却没有上街这桩事。
担心小乐子否认,林缨连忙说道:“王爷,小乐子还瞒了您几件,让妾身来说吧。”
“不必了,”顾行舟懒得再听,压着怒意开口,“打五十板子。”
行刑的地方就在锦琼院中,规律的拍打声响起,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荡在院子里,直到声息渐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