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顾行舟有些担忧，慢慢走上前去。
直到站在她面前，她依然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视线没有聚焦。
顾行舟问：“你怎么了？”
程吟玉回过神，下意识仰脸看向顾行舟。
方才脑子里全是他欺负她的画面，见到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顾行舟，她吓得差点直接跳起来。
“你走路没声音的吗？”程吟玉拍拍心口。
顾行舟看着她比落水后还要苍白的小脸，眉头紧锁，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程吟玉抿紧了唇，“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顾行舟盯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抱不能抱、想亲不能亲也就罢了，连个笑脸都不给他。
他却什么要求都不提，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继续忍耐。
他堂堂秦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第97章 起烧
秦王府。
何柔嘉几乎一夜未睡，等着顾行舟回府的消息。
可是仅仅过去一夜，侍卫们可能根本没到地方。
翌日，她早早起来，眼下两团乌青格外明显，难掩憔悴。
早膳也只是动了两三筷子便搁下了。
观秋心疼道：“侧妃，您多吃些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回来的。”
何柔嘉摇摇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王府诸事。
如今府上侍卫不多，以防生乱，她叫来管家，让他专心盯着。
丫鬟们不必担心，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也要防着她们嚼舌根，闹得人心惶惶。
所以何柔嘉派去了得力的嬷嬷耳提面命一番。
至于后院……
何柔嘉思忖片刻，道：“你去一趟宜光院和平溪院，就说我有话要说，让她们过来一趟。”
锦琼院那边她是不必管的，免得被王爷怀疑什么。
至于另外两位，她得让她们安安分分的，以防生事。
观秋福身应是，这便急匆匆地过去了。
平溪院更近，她便先去了此处。
进入院中，药味幽浅，越往里，药味越是浓重，久久不散。
通报之后，观秋用手帕捂住鼻子，皱眉进去了。
等见到柳霜霜，她这才放下帕子，强忍着药味行礼之后，马上屏住呼吸。
柳霜霜躺在床上，满脸病容地看着她，轻声咳了几句才开口。
“观秋姑娘，侧妃有事找我？”
观秋道：“侧妃有令，让您与程夫人去锦琼院一趟。”
柳霜霜的贴身丫鬟茯苓开口：“观秋姑娘，我家夫人昨晚惊闻王爷失踪的消息，又病了一场，今日连床都下不了……”
“茯苓，”柳霜霜咳嗽着打断她，“小病而已，我都习惯了。”
柳霜霜看向观秋，勉强露出个笑容：“请观秋姑娘禀报侧妃，我稍后便去。”
观秋点点头，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平溪院，前往宜光院。
宜光院中，青荷、丹樱和叶嬷嬷神色凝重。
她们自然也知晓了王爷落水失踪的消息，想了一晚上对策。
夫人悄悄跟着王爷去襄州的消息瞒的死死的，谁知回城的路上竟一同无故失踪了！
她们再有本事，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程夫人。
叶嬷嬷叹了口气，被发现就被发现吧，现如今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王爷与夫人是否平安无恙。
青荷哭得眼圈红红，哽咽道：“若是早知道夫人会遭此劫难，当初我拼死也不让夫人去。”
丹樱摸摸她的头，低声安慰。
三人正愁云惨淡，忽听外头的丫鬟禀报道：“夫人，何侧妃身边的观秋来了。”
青荷顿时不敢哭了，连忙捂住嘴。
叶嬷嬷稳下心神，走了出去。
观秋笑着福身，抬眸却见出来的人不是程夫人，顿时一愣。
“叶嬷嬷，程夫人呢？还病着？”
“有事便说。”
叶嬷嬷在秦王府里甚有威望，观秋不敢再多问，一五一十地将侧妃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了，一会儿便过去。”
叶嬷嬷看着她走远，又回到内室。
青荷和丹樱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彼此脸上都藏着紧张。
叶嬷嬷道：“慌什么，既然昨晚王爷和夫人没有回来，那么夫人离府的事情迟早都要被人知道的。”
这事在府中其实不算大事，毕竟是王爷让程夫人去的，她们三人也只是听命行事，旁人就算再生气也无可奈何。
叶嬷嬷道：“我亲自去清竹院一趟，你们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不多时，叶嬷嬷来到清竹院，正巧碰到柳霜霜。
面对这个主子，叶嬷嬷叹了口气。
当初王爷并不想让她进府，直言他将柳霜霜当成妹妹对待，毫无男女之情。
他可以将柳霜霜认作义妹，帮她找一门好亲事。
但李奶娘病逝之前再三请求，想让女儿有最好的归宿。
王爷这才迫不得已将她纳入府中，除了每个月去平溪院探望一两次，再也没有旁的优待了。
进府之后，王爷赏赐的补品虽多，但她无宠，有人便敢克扣。
柳霜霜是个胆小的，从来不提，所以日渐憔悴，比进府之前还要瘦弱。
叶嬷嬷摇了摇头，女儿落到这步田地，也不知李奶娘在天上有没有后悔。
正想得入神，柳霜霜缓缓走了过来，轻声问：“叶嬷嬷，怎么没见程夫人？”
叶嬷嬷道：“进去说吧。”
柳霜霜压下疑惑，随她进去。
来到花厅，何柔嘉看见叶嬷嬷，也是一愣。
叶嬷嬷示意她屏退左右。
这个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转眼间花厅里便只剩下她们三人了。
叶嬷嬷这才开口：“不瞒侧妃与夫人，半个月前王爷前往襄州，程夫人听命随行，如今程夫人亦生死难料。”
“二位若是怀疑我所言虚假，也请等王爷回来之后再说。”
何柔嘉死死攥住了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去。
原来她根本不在府中，而是跟在王爷身边！
“我自然相信嬷嬷说的话，”何柔嘉蹙眉开口，“这可如何是好，如今程夫人竟也……”
她掩面低泣，被帕子盖住的脸上却一片冰冷。
虚与委蛇之后，何柔嘉送走二人，唤来观秋，附耳说了几句话。
观秋领命而去。
何柔嘉冷冷地想，若程吟玉有本事平安回府，她再送她一份大礼。
宋河村。
程吟玉遥望着远处，拼命回忆从前。
那些碎片从脑海中闪过，她想抓却抓不住。
她的家在哪、父母是否健在、有无兄弟姐妹、夫家有什么人……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越想头越痛，程吟玉蹙眉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神思有些恍惚。
顾行舟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眉宇紧锁地看着她。
她的身形似乎有些摇摇欲坠，随时有倒下去的可能。
顾行舟顿时什么都不顾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阿玉，你怎么了？”
程吟玉听到声音，仰脸看向他，模糊地瞥见他俊朗的轮廓，和夫君一模一样，不由得愣住。
顾行舟仔细打量着她，发现她光洁的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方才还苍白着的小脸忽然变得通红。
他探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顾行舟一惊，起烧了。
正想抱她离开，右手却被她握住。
他怔了下，这才瞧见程吟玉泪眼朦胧的模样。
下一瞬，她主动钻进他怀里。
“夫君，”她哽咽着开口，“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
第98章 恶霸变夫君
顾行舟的动作便是一滞。
极大的欢喜情绪几乎将他淹没，他不动声色地问：“阿玉，我是谁？”
程吟玉依偎在他怀里，依赖地蹭了蹭。
“你是夫君，阿玉的夫君。”
顾行舟忍住上扬的嘴角，没想到她生病之后竟将他错认成她的夫君。
顿了顿，顾行舟又觉得不对。
什么错认，他本来就是！
顾行舟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将她打横抱起。
“夫君带你去找郎中。”
看了一眼远处卿卿我我的李怀秀和那位男子，顾行舟没打扰他们，将程吟玉抱回了李家。
赵氏听到动静，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们怎么回来这么……”
“早”字还没说出口，赵氏愣住了。
顾公子怎么抱着程姑娘回来了？
她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瞧见程吟玉满脸通红，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
“哎呀，怎么忽然晕过去了？”
顾行舟解释道：“许是因为昨日落水，她坚持到现在才病了。伯母，村里可有郎中？”
赵氏皱眉道：“咱们村子小，没有郎中，隔壁清水村倒是有，走路过去要两刻钟。”
见他还抱着程吟玉，赵氏说道：“先把她放下来吧。”
顾行舟摇摇头，询问去清水村的路线。
赵氏细细地说了一遍。
顾行舟牢牢记住，颔首道谢，又多问了一句：“这位郎中的医术如何？”
毕竟是在村里，万一碰上庸医就不好了。
赵氏笑道：“放心吧，十里八村的都找这位老先生瞧病，他以前在镇上开医馆呢，老了才回清水村。”
顾行舟便放下心来，这便抱着程吟玉直接走了。
赵氏“诶”了一声：“秀秀呢？”
“她还在河边，我一会儿路过便让她回来。”
赵氏便放心了，笑着看着他们的背影。
心想，如果程姑娘还未成亲，他们俩瞧着倒是挺般配的。
不过，她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东西。
顾行舟一路抱着程吟玉走到河边，正巧遇到李怀秀独自一人往这边走来。
瞧见他们俩，她终于松了口气，问：“程姑娘怎么了？”
“有些发热，我带她去清水村。”
李怀秀顿时着急道：“我跟你一起去。”
她记得程吟玉昨晚说顾行舟不是好人，她有些不放心。
“不必，你回家吧。”
顾行舟一边说着一边将程吟玉放下来，改抱为背，这样更省力。
他背着人依然走得很快，李怀秀跟不上，只得放弃了。
顾行舟一路都没停，还没到两刻钟便到了清水村，寻到了郎中家。
这里像个简易的医馆，各种药材分门别类，甚至还有两张小床供病人歇息。
现在两张床都空闲着，顾行舟将程吟玉放在里侧。
白发苍苍的郎中见到病人上门便走了过来，开始诊脉。
顾行舟道：“昨日她落了水，本以为没有大碍，没想到两刻钟前忽然满脸通红地晕了过去。”
郎中收回手：“确实是发热的症状，我去给她煎副药。”
顾行舟颔首道：“劳烦老先生。”
等郎中走后，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拂开她脸上被汗水打湿的鬓发。
似乎感受到了他温柔的触碰，程吟玉喃喃着开口：“夫君……”
顾行舟应了一声：“我在。”
“有人在船上欺负我，”她抽噎着，“那个男人好坏。”
顾行舟：“……”
他哄她道：“那个男人就是我，我们在船上扮演恶霸与小船娘，你忘了？”
程吟玉蹙紧了眉，像是在思考他的话是否属实。
顾行舟再接再厉：“恶霸是我，你的夫君也是我，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程吟玉依然没有说话，像是睡着了。
顾行舟叹了口气，攥紧她的手。
她醒来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样，他只能珍惜眼前难得的片刻安宁。
顾行舟无比后悔当时突发奇想扮什么恶霸，将自己落到这步境地。
不过这事也怪她，失忆便失忆，怎么不干脆将所有事都忘掉，非要留着这件事！
顾行舟愤恨地捏了下她的脸。
但是转念一想，她对这件事的印象如此深刻，是不是说明她也很喜欢？
不如回府之后再演一次。
顿了顿，他马上将这个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万一她又失忆一回，对他不假辞色，他接受不了。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郎中端着药碗过来了。
顾行舟接了过来，诚恳道：“多谢老先生。”
郎中摆摆手，叮嘱道：“喂完药之后等两刻钟，她若是没醒再叫我。”
说完他便颤颤巍巍地走了，躺在不远处的摇椅上打盹。
顾行舟将药碗搁在一旁。
等药放凉了，他浅尝一口，有些苦，但是可以接受。
不过他没伺候过人喝药，有些生疏地将勺子举到程吟玉唇边，慢慢倒进去。
只是这药汁却不听他使唤，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来，滴在程吟玉的脖子里。
顾行舟手忙脚乱地放下药碗，手边却没有擦拭的东西，只能用衣袖擦了几下。
他又喂了几次，渐渐找到手感，终于成功将一勺药汁喂进口中。
正准备喂第二勺，程吟玉忽然神色痛苦地将药汁吐了出来。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任劳任怨地帮她擦拭。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以后本王生病，一定让你寸步不离地守在跟前伺候！”
程吟玉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依然昏昏沉沉地睡着。
顾行舟冷静下来想了想，既然这样喂不进去，只能由他来喂了。
他看了眼郎中，确定看不到他们，他这才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俯身吻她。
她闻到药味便开始挣扎，顾行舟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渡了进去。
分了五次喂完药碗里的药，顾行舟轻舒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他盼着她醒，又不愿她醒。
他不想被她当成恶霸，若是能继续被她认成夫君便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吟玉嘤咛一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顾行舟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试探着开口：“阿玉，你醒了。”
第99章 喜欢夫君
程吟玉迷茫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入眼是结了些许蜘蛛网的屋顶，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淡淡的草药味盈满鼻腔，她蹙紧了眉，总觉得嘴巴里也有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