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吟玉醒来，床榻上早已没有顾行舟的身影。
她颇有些怅然若失，摇了摇床铃。
雪影快步走来，满脸喜意地开口：“小姐终于醒了，王爷一早便来了，知道您还在睡着，特意吩咐不必叫醒您。”
程吟玉有些诧异，又忍不住失笑。
一大早翻墙离开信国公府，又若无其事地从正门入府拜访，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
她坐起身，问：“王爷现在在哪呢？”
“在书房陪世子爷下棋喝茶呢，”雪影为她穿上绣花鞋，“小姐要去看看吗？”
程吟玉点了点头，梳洗之后便去了书房。
刚进去，顾行舟便站起了身，难掩激动地开口：“阿玉，你来了。”
程吟玉隐晦地瞥他一眼，装的还真像半个月没见似的。
不过他的腰间确实挂着两枚香囊，一新一旧。
程吟玉收回视线，浅浅地福了福身：“王爷安好。”
顾行舟连忙将她扶起来，皱眉道：“行什么礼？”
“还有下人呢，别这么亲密，”程吟玉小声说，“而且我爹爹也在。”
程疆轻咳一声：“囡囡可用早膳了？”
程吟玉心虚道：“用过了。”
离用午膳的时间也没多久了，所以她便吃了两块点心垫垫肚子，怎么不算用早膳呢？
程疆点点头，继续下棋。
顾行舟一眼看穿她在撒谎，拱手道：“伯父，阿玉肯定没吃，现在便去用膳吧。”
程疆看向女儿，意外道：“是吗？”
程吟玉讷讷点头。
“没想到你比我这个父亲还了解她，”程疆笑道，“将囡囡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不多时，一家人在寿安堂用膳。
顾行舟坐在程吟玉身边，一直给她夹菜。
他像个布菜丫鬟似的，程吟玉全程没伸过筷子。
她有些不自在，小声说：“够了，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都是你的家人，怕什么，”顾行舟继续夹菜，“阿玉多吃些。”
她无奈道：“你也吃吧，我快吃饱了。”
顾行舟这才遗憾地停下。
今日才发现，原来投喂程吟玉也是件好玩的事。
他凑近她，低声道：“等成亲之后，本王还要这样喂你。”
程吟玉嗔他一眼：“既然这么喜欢，你直接当布菜丫鬟好了。”
“行，阿玉专属的布菜侍卫。”
“丫鬟和小厮选一个。”
“选侍卫。”
“没有侍卫！”
两人旁若无人地斗嘴，声音渐大，反应过来时，一桌的人都含笑望着他们。
程吟玉将脸埋进碗里，差点忘了，身边全是人！
顾行舟神色自若地夹菜。
唉，没办法，他和阿玉就是这么恩爱。
第210章 凤冠霞帔
用过午膳，顾行舟堂而皇之地获得了独处的机会。
昨晚已经见过一面，程吟玉对他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关上门便问：“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今日正好有空，自然要来，”顾行舟道，“可是看阿玉的神色，似乎并不欢迎本王。”
他将她抱到腿上坐下。
程吟玉道：“你昨晚若是没来，今日我肯定惊喜。”
“骗人，不用早膳便来见本王，一看就是迫不及待了。”
程吟玉眨眨眼：“只有一点迫不及待。”
“下次可不许了，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吃。”
“可是我每日睡得太久了，”程吟玉叹了口气，“总觉得睡不够，错过用膳时间也是常事。”
“那就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
程吟玉哼了一声：“我还以为王爷会说亲自盯着我用膳呢。”
“成亲之后自然可以。”
提到这个，顾行舟的眼角眉梢都流淌着笑意。
“到时候本王天天陪你用膳。”
离成亲还有一个半月，程吟玉抿了抿唇，有些担忧地问：“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不会，”顾行舟笃定道，“父皇不可能醒来。”
程吟玉忐忑地问：“难道你又做了什么？”
“这是自然，本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这几日楚王整天催促太医赶快将皇帝医治好，早日醒来，才能早日阻止他成亲。
顾行舟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吩咐小林子往药膳里加入迷药。
谁都不能阻止他迎娶程吟玉。
见他心思缜密，程吟玉心头浮现出一个猜测。
她轻声问：“王爷是不是连皇上什么时候驾崩都想好了？”
“你怎么知道？”顾行舟扬眉道，“阿玉真聪明，想不想知道是哪一日？”
程吟玉摇摇头，还是算了。
“对了，容妃娘娘还好吗？”
她一直都很同情西域公主的遭遇，不想让她在大好年华便殒命。
顾行舟道：“一直在监牢里，有安王照看，应该还不错。”
“那就好，颂宁呢？”
“她也挺好的。”
顿了顿，顾行舟不满道：“干嘛一直问旁人的事，本王在这里，你应该关心本王才是。”
程吟玉笑着拍他一下：“我已经关心过了。”
“不行，本王就是吃醋，”顾行舟捏她的脸，“你得问本王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程吟玉无奈地重复地一遍：“不知王爷这半个月以来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吃得一般，睡得不香，没有你在，本王睡不着觉。”
“夸大其词，”程吟玉嗔他一眼，“我瞧着你精神尚可，去围场跑马两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顾行舟哼了一声：“你现在应该安慰本王。”
程吟玉便亲了他一下：“安慰的吻。”
顾行舟揽住她的腰，回以一记深吻。
“这是回礼。”
两刻钟后，两人准备走出偏厅。
出乎意料的，这次程和光竟然没在门外守着。
“大舅哥现在这么信任本王了？”顾行舟笑道，“真是稀奇。”
程吟玉解释道：“因为你解决了二房的事，所以哥哥对你没有偏见了。”
程仲德第三日便死了，苏氏还算聪明，拿了放妻书便带着一双儿女灰溜溜地回娘家了。
信国公府再无大房二房之分。
只是她们和信国公到底还是离了心，见到他时只有客气与恭敬。
“看来这件事本王办得还不错，”顾行舟得意道，“竟让大舅哥改观了。”
程吟玉送他离开国公府。
“对了，你还没夸我绣的香囊呢。”
顾行舟夸赞道：“女红确实进步了，针脚细密，色彩斑斓，两条鱼绣的最好，栩栩如生，长得像本王和你。”
程吟玉：“……”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的话，她就高兴了。
快要走到府门处，程吟玉叮嘱道：“王爷还是不要经常过来了，成亲之前不宜再见面了。”
顾行舟神色不虞道：“谁定的破规矩，本王可不答应。”
“这是约定成俗的，说是对新婚夫妻不好，”程吟玉撅了撅嘴，“难道王爷连一个半月都忍不了吗？”
“本王连三个月都忍下来了，再加一个半月，自然也不在话下。”
程吟玉瞪他一眼：“你说的最好是见面。”
顾行舟勾了下唇：“不然还能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光天化日之下聊这个，程吟玉羞红了脸，催他离开。
“好了，本王走了，成亲那日见？”
程吟玉点点头，不舍地朝他挥挥手。
没想到顾行舟连回头都没有，直接走了。
程吟玉有些怔愣，他居然就这么轻易便离开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两日后，顾行舟又来了。
一连来了半个月，十一月初的时候，他终于说道：“这是成亲之前最后一次见面了。”
程吟玉压根不信：“王爷最好说到做到，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这次是真的，”顾行舟笑道，“本王要亲自盯着婚事筹备，保证不出一丝差错。”
“还有，修缮正院的事也已经完成，如今已经焕然一新了，真想现在便带你去看看。”
程吟玉眨眨眼：“我可没去过几次正院，早就忘了长什么样了。”
顾行舟顿了顿，这倒也是。
“不过没关系，若是你不满意，那就重新修葺，直到阿玉满意为止。”
程吟玉笑盈盈道：“王爷又犯傻了不成，以后你要修的可能就是皇宫了。”
“说的也是，凤鸾宫空置许久，本王确实要好好修缮一番。”
程吟玉抱紧他，轻声道：“我等着那一天。”
送走顾行舟，忽然飘起了雪花。
刚开始是小雪粒，渐渐变成鹅毛大雪，下了一整日才停。
冬日严寒，程吟玉索性待在屋里不出门，围炉煮茶，翻阅书卷，女红刺绣，好不惬意。
十一月末，精致奢华的凤冠霞帔送到了明珠院。
程吟玉试穿之后，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才对成亲一事有了实感。
再过几日，她便要嫁给顾行舟，成为秦王妃了。
她很期待。
第211章 成亲前夕
成亲前夕，齐氏来到明珠院。
程吟玉正看着丫鬟们给嫁衣熏香，眼角余光便瞥见了她。
“娘亲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程吟玉笑盈盈地站起身，“娘亲快坐。”
“想多看你一会儿，”齐氏莞尔一笑，“明日出嫁之后，再见面就难了。”
她没有陪女儿长大，本就觉得亏欠，如今相处数月便要出嫁了，她心里万分不舍。
但是既然女儿嫁的人是自己喜欢的人，那她自然不会阻拦。
程吟玉依偎在娘亲怀里，轻声道：“我会经常回府的。”
齐氏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发：“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信国公府，永远不会有这个规矩。”
“信国公府亦是你的底气，你想回便回，娘亲会一直陪着你。”
程吟玉的眼眶里蓄满了泪，哽咽道：“娘亲怎么非要惹我哭？”
“好，娘亲不说这些了。”
齐氏用手帕轻柔地帮女儿拭泪，又吩咐道：“去拿个煮熟的鸡蛋过来。”
雪影福身应是。
不多时，鸡蛋拿了过来，齐氏剥掉蛋壳。
程吟玉顺势躺在娘亲腿上，看着娘亲动作温柔地帮她消肿。
齐氏柔声道：“皇家繁文缛节数不胜数，一定很累，你若是撑不住，便和王爷说一声，千万不要逞强。”
程吟玉便想起清王成亲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折腾人。
她点点头：“我知道的。”
“还有，你已经有孕快六个月了，虽然嫁衣宽松，你的身量依然窈窕，但行礼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的，若是有人指指点点，不必在意。”
人人都知晓女儿曾是秦王的侍妾，有孕也不稀奇，就怕那些个生了妒恨的人非要骂几句，大喜的日子让女儿心里不痛快。
程吟玉笑盈盈道：“娘亲放心，我根本不在意，我只在意你们和王爷。”
她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多了，早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除非最亲近的人这样说她，她才会难过。
但是她的家人都是爱她的，她很幸福。
见女儿想得开，齐氏便放下心，说起最后一件事。
“你可想好明晚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过了？”
程吟玉懵了一瞬，娘亲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冷不丁地，她想起顾行舟的话，不由得双颊绯红。
程吟玉讷讷道：“就……直接睡觉好了……不然还能做什么。”
齐氏一本正经道：“孕期也是可以同房的，囡囡记得，最多两次，再多就不许了。”
程吟玉攥紧了手指，勉强听完这番话。
好半晌才小声说：“我有点害怕伤到孩子。”
“只要小心一些，不妨事，娘亲是过来人了。”
程吟玉轻咳一声：“娘亲，这个就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齐氏笑笑，将鸡蛋放在一旁，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交给女儿。
“虽然你和王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是今晚的流程也是要走完的，囡囡认真看看，不要害羞。”
程吟玉只得收下。
“好了，我这就走了，明日要早起，囡囡千万不要贪睡了。”
程吟玉应了声好。
送走娘亲，程吟玉躺在床榻上，却毫无睡意。
她看着布置得极为喜庆的内室，默默地想，王爷现在肯定也在辗转反侧吧？
亥时将至，程吟玉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顾行舟却刚从皇宫出来。
回到秦王府，他脱掉大氅，抖落一身风雪。
沉霄回禀道：“王爷，属下已经仔细确认过，一切都准备妥当，明日迎亲，绝不会出现差错。”
顾行舟点点头，听到“迎亲”两个字便勾了下唇角，他要和阿玉成亲了。
一时半会睡不着，他便吩咐道：“去拿壶酒过来。”
沉霄劝阻道：“明日王爷有的是机会喝酒，今晚还是算了吧。”
“本王喝酒是为了早点睡觉，”顾行舟哼了一声，“又不是借酒消愁。”
沉霄一听也是，命人端上一壶温好的酒。
喝了酒，顾行舟辗转反侧半个时辰，还是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明日要成亲的兴奋劲儿。
就像程吟玉说的那样，现在让他去围场跑两个时辰马，他也不觉得累。
他穿鞋下地，打了一套拳。
沉霄听到打斗的动静，连忙过来看了一眼，见王爷正在练拳，颇为无语地离开了。
“等等，”顾行舟叫住他，“去演武场陪本王打一场。”
沉霄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
陪王爷打架，只有挨揍的份！
“不然还能有谁，”顾行舟活动着筋骨，“废话少说，走！”
充当了半个时辰的人肉木桩，沉霄看着越来越起劲的王爷，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王爷，属、属下不行了。”
“可是本王还是睡不着，”顾行舟看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叹了口气，“怎么还没天亮？”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前去迎亲了，偏偏还要再等四五个时辰！
沉霄也没辙，半晌才憋出个主意：“不如王爷去宫里侍疾？”
成亲前夕还这么有孝心，肯定会被人津津乐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