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些相比,她更害怕的是他还爱她。
会牵连到他。
要知道,江淮时的爱犹如狂风过境般凶猛,就像当年他可以为了她去挡刀子,那么现在就可以为她去以身犯险。
她就是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她才万万不敢赌。
经历过大是大非的生死,比起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更想让他好好活着。
即使他怨她,恨她。
密密的云层挡住了月光,明明是凌晨快两点,再过三四个小时就会日出。
可为什么仿佛看不到曙光?
-
周一上午。
下课铃声响起,洛九笙抱着书本从教室中走出去。
回办公室的路途中接到了俞莲舟的电话。
俞莲舟柔声问,“笙笙啊,最近过的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利?”
乍一听,并无不妥,完全是一副慈母关心自己女儿的做派。
洛九笙拧眉,“还是老样子,你有事?”
俞莲舟说,“我就是问问你,昨晚梦见你了,挺想你的。”
洛九笙神色如常,“我在上班呢,没事我就挂了。”
俞莲舟急忙道,“先别挂,笙笙,我有事!”
洛九笙就知道,俞莲舟找她绝对不是因为想她。
她走到教学楼的一处无人的角落,耐着性子问,“你说,有什么事?”
俞莲舟有些欲言又止,“那个...闺女啊,你手里还有没有钱,不用多了一万就行。”
洛九笙听到俞莲舟的话,心中原本微妙的平衡突然被打破。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无止境的索取,但此刻,她发现自己错了。
眼眶在一瞬间湿润,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已经给过你不少钱了,疗养院的费用也给你交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俞莲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慌张,“笙笙,我……我这次是真的有急用。”
“你每次都有急用!”洛九笙扶着墙,她在抑制着颤抖,那是她控不住随时都有可能把眼泪给滴落出来的颤抖。
俞莲舟有些语无伦次,“笙笙,你误会我了,我...”
洛九笙深吸一口气,“你知道吗,我为了赚钱,每天都在拼命工作,我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而你呢,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找我要钱,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提款机!”
挂断电话后,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她似乎听到了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声。
明明扼制自己不要哭,可为什么嘴角却先一步尝到了一丝咸苦。
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成年人的崩溃或许就一瞬间,她极力不想哭,但酸意几乎将她填满。
就在这时,一只男人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拍了拍她左肩。
洛九笙吸吸鼻子,逼迫自己把泪水逼回去,嘴角轻扯了个浅浅的弧度。
她看了一眼地上映射出来的人影,随即从右侧转身。
再回过头的时候她人已经无恙,只有眼底的一抹红证明确实哭过。
正对上男人那双精致的琥珀色眼眸。
是江祁厌。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江祁厌跟个二世祖一样,明明天气已凉还穿着黑色T恤,手里拎了听饮料。
勾起一边唇角,笑的一脸欠揍。
“我们无坚不摧的洛教授,这是...哭了??”
第45章 你怎么跟我小舅一样
江祁厌与她相隔一米远,左耳戴着一枚黑色钻石耳钉,一头小脏辫张扬不羁。
落在别人身上是杀马特,但谁让他长得好呢,带着蓬勃的野性,实打实的不良少年。
洛九笙不确定江祁厌有没有听见她讲电话,但即使听见了,她也没什么好畏惧的。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她能选择的。
是她不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吗?
还是她不想要有一个正常点的母亲?
她主动迎上他探究的目光,“怎么我不能哭?哭是你家的还是你去申请专利了?”
“都哭成那样了怎么还那么暴躁?”江祁厌插在口袋中握着纸巾的手攥紧。
到底是没拿出来,他好像天生做不了哄女人的事情。
就,特别扭。
他干脆学着她刚刚哭的样子肩膀抖动,一抽一抽,甚至比她还要夸张。
洛九笙掀了掀眼皮,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你哭的太丑,重哭,我给你录下来改天当反面教材。”
江祁厌歪头看她,“真是好奇,你是什么构造。”
洛九笙自娱自乐,“我自小骨骼清奇。”
江祁厌翻了个白眼,“那你是聊斋哪一集?”
洛九笙‘扑哧’一下笑了,不小心牵动唇上的伤口,痛的直皱眉。
江祁厌视线顺着她清冷的眉眼寸寸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眉峰微凝,揶揄,“你嘴怎么了?被猪啃了?”
洛九笙想到卫生间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吻仍心有余悸。
“没有,我自己不小心的咬的。”
江祁厌‘切’了一声,给了她一记‘谁信啊’的眼神,赸笑道,“不是,你刚刚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
洛九笙含糊搪塞,“没什么,你回去上课吧。”
江祁厌戏谑,“我都听见了。”
洛九笙声音瞬间淡漠,不爽,“听见了你还问?有猫饼?”
江祁厌笑的一脸意味深,“你说脏话,我要举报你。”
洛九笙说,“谁规定老师不能说脏话了?老师也是人,是人就有情绪。”
江祁厌被她的反驳一噎,随即笑出声来,“行行行,咱俩也算有缘,都有一个不靠谱的妈,这么比起来我好像还赢了你,至少我妈不会问我要钱,还会每个月给我花不完的钱。”
说着,少年的脸便沉了下来,“她穷的只有钱了,但她还是一年365天都在赚钱。”
洛九笙瞧着少年瞬间情绪低落,开起了玩笑,“那实在不行咱俩换换?我就缺个这样财大气粗的妈。”
江祁厌唇角邪勾,“有钱连自己亲妈都不要了?啧啧。”
洛九笙弯眼一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懂吗?”
江祁厌,“你就教导你学生这些歪门邪道?”
洛九笙,“我这叫提前告知你社会险恶,等你遭到社会的毒打就知道了。”
江祁厌说不过她,“你怎么跟我小舅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
“你小舅?”洛九笙挑眉,“那我们还真是素未谋面却志同道合,跟你只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祁厌轻笑,“好好好,你行,你真行。”
洛九笙,“我不行我怎么能当得了你江祁厌的老师?”
江祁厌,“.......”
洛九笙,“行了,快回去上课吧,别在这贫嘴。”
说罢,她抬步欲走。
江祁厌在她身后叫住她,“哎,你等一下,你缺钱我可以借给你。”
洛九笙转过身,正色了几分,“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江祁厌眉梢微挑,“为什么?怕欠我人情?”
洛九笙轻轻摇头,“不是怕欠人情,而是我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
“而且,我想告诉你的是,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你拥有的,也许正是别人羡慕的,所以,别总是看到自己没有的,也要珍惜自己拥有的。”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可能不喜欢说教,所以我刚刚说的话,你也可以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江祁厌看着她离开纤细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微眯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好奇那纤薄的身体里到底住着怎样的一个灵魂。
京大的校园,树叶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飘落,宛如蝴蝶般翩翩起舞。
其中最好看的那片,恰巧掉落在洛九笙怀中抱着的书本上。
她拿起落叶迎上阳光,中间最薄弱的地方隐约有一束光照进来。
洛九笙将那片落叶夹进书本,摩挲了一下腕骨间手表,那是洛父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限量款,价值不菲。
也是唯一的念想。
表内的钢盘印着一串专属于她名字的字母缩写和生日。
不到万不得已,她轻易不会出手。
离她答应给那男人钱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二小时,除了把它暂时当掉,再也想不出其他办法。
其实她若是张张口,苏喂会毫不犹豫地把钱借给她。
但性格使然,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是跟自己的好朋友借钱。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袭白色风衣身姿飒然的陆梨。
四目相对,避无可避。
陆梨弯眼一笑,率先开口,“九笙,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聊聊?”
洛九笙也没想避,有些事情该来的早晚会来。
天台上,微风的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这次,换洛九笙先开口问,“你想跟我聊什么?工作?男人?还是我们的姐妹情?”
陆梨一愣,转而笑道,“九笙,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洛九笙语气平和,“是啊,你也变了。”
陆梨顿了下,“确实,我们都多久没见了,大家都变了,毕竟谁也不会在原地一直停留,不是吗?”
不知是不是洛九笙过于敏感,竟从她的话中听出几分意有所指。
安静几秒,她直言道,“你是在说江淮时吗?”
陆梨敛眸几瞬,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九笙,你错了,江淮时是过去式,而江烬才是现在时。”
洛九笙神色如常,“我知道。”
陆梨轻笑一声,“你知道?你知道你还回来?回来也就算了,你怎么还敢出现在他面前的?”
洛九笙微微用力攥紧指尖。
回国是无奈之举,她跟俞莲舟在加州被那些追债的追了整整一年,在接到京大的offer后,才动了回国的念头。
若是有可能,她愿意此生不复相见。
当初她真的把人伤太狠了,她确实没脸。
说到这,陆梨情绪有些激动,“当初是你提的分手,是你不要他了,你知道他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第46章 你凭什么
“你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还在喊着你的名字,甚至他躺在病床上吐血的时候还在想着要去找你...”
洛九笙闻言用力咬着嘴唇,手不自觉的握紧,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在心底蔓延。
“而你洛九笙,一声不吭的走了,是我,没日没夜衣不解带地陪在他身边,见证了他最颓废的那段时间,陪他失落,陪他重新振作起来,你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认为,你回来他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说着说着,陆梨的眼眶渐渐发红,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对于陆梨对她的责问,洛九笙并不感到意外。
在陆梨的位置看来,事实确实是如此。
她不想辩驳。
但亲耳听到江淮时吐血昏迷的时候,她的心脏像被凌迟,千刀万剐,几乎感受到了真切的刺疼。
“陆梨,我回国是因为其他原因,但只要江淮时不来招惹我,我不会主动去找他,而且我还没自信到那种只要我在,他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地步 。”
陆梨带着哭腔说,“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但愿你说话算数 。”
“我说过的话我当然会记着。”洛九笙浅笑勾唇,“但是陆梨,我说这些并不代表我在跟你交代什么,我做事,向来问心无愧。”
陆梨紧咬下唇,“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离他远远的就行,因为我绝不会给你伤害他第二次的机会。”
洛九笙下意识问,“当年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道?”
陆梨神色短暂凝滞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但仅仅这一瞬就被洛九笙眼尖的捕捉到了。
“不知道,你的事情从来只告诉苏喂,我怎么知道?”
洛九笙不置可否,仔细打量着她。
陆梨看着洛九笙下唇间已经结痂的那道伤口,眸色沉了沉,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妒意。
话锋一转,“前天晚上你们关小黑屋,是阿烬给你弄的?你们还做什么了?”
洛九笙神情微敛,“我说我自己咬的你会信吗?我猜你是不信的,既然不信,你又问我做什么?你问江烬去,问我干什么 。”
陆梨紧咬牙关,“洛九笙!你...”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洛九笙没给陆梨再开口的机会,大步离开。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转身离开不久后,陆梨很快擦干眼泪,眸光渐渐转冷。
冷着冷着,她突然就笑了。
-
傍晚时分。
洛九笙从京市最大的典当行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她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她知道那块手表价值不菲,可没想到当了五十多万,这无异于救她于水火。
洛九笙摸着腕骨间空落落的,越发觉得就连心里缺失了点什么。
忽然她就想到,或许洛父早在最初送她这块表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关键时刻还可以应急用。
给她点时间,她一定会重新把它赎回来。
车内车载播放器中,正在放着一档电台节目,电台节目主持人沉稳有力的声音正在播报——
“下面敬请欣赏汽车尾号5099车主点播的一首《偏偏喜欢你》。”
听到那首歌的名字,洛九笙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
随着歌声响起,她竟然不自觉跟着轻哼了起来,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刚哼唱了两句。
忽然间,从右侧冒出来一辆没有打转向灯且毫无预兆的宝马车加塞。
“砰——”
洛九笙一个刹车不及,给人顶上了。
“砰——”
紧接着,第二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后面的车又给她撞上了。
三连撞。
洛九笙透过后视镜望过去,后面的车是一辆豪车,宾利。
她自认开车技术还不至于那么不堪,但这突如其来的插车将她人插懵逼了。
加塞可耻!
最近这几天真是倒了血霉,喝凉水都塞牙。
还没等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去跟前面的车理论,倒是前面车上的男人率先气呼呼的冲了出来。
男人在看见车内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女人后像炸毛了一样,气焰嚣张了好几倍。
“你会不会开车啊?知不知道刚才你撞了我的车?眼瞎是不是?”男人用力拍打着洛九笙的车窗,满脸怒容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