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温声问:“瑶瑶觉着李家这位公子如何?”
“如何啊……还……行吧。”
“行,还是不行?怎支支吾吾的。”
“婚、婚事不是退了吗,行不行又如何?”
容云轻笑一声:“毕竟你之前也未曾见过他,婚事在当时虽是退了,但如今他们家又登门拜访,你爹的意思是,若是瑶瑶觉得李公子还不错,这桩婚事自是可以重谈的。”
“啊、啊?还要重谈啊……”
第57章
盛瑶的心思自是明显到任何人都不需要过多猜测便能明了。
容云闻言愣了愣, 很快了然道:“瑶瑶不喜欢李征?”
盛瑶却是心头混乱,还在想刚刚厉峥出现的事。
耳边心不在焉听着母亲的声音,一听李征, 甚一不留神听成了厉峥。
她下意识道:“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话说一半,她又猛然回过神来, 忙道:“不是, 我不是说那个, 我……”
盛瑶磕磕巴巴的, 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先把自己给急红了脸。
她在说什么胡话啊!
方才还那般坚定要赶走厉峥,这会居然话不过脑就承认自己还喜欢着他了
。
可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心也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喜欢他, 便是真的喜欢他。
至少现在,她把他人从眼前赶走了,却也没法把他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走。
容云被女儿这副模样弄得又愣了好一会。
她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 但最终又止了话头, 没有把话说出来。
容云好似了然了女儿的意思。
她神色意味不明地思索了一瞬,两人已是走到了家门前。
容云这才道:“没事瑶瑶, 不需有任何压力,你若喜欢, 爹爹和娘亲便替你谈这桩婚事, 若是不喜欢,拒了便是。”
盛瑶知晓爹娘是不会强迫自己的,也并未担心过此事。
她脑子里压根就未曾想过李征的事。
家中饭席结束, 李征也没能找着机会再和盛瑶说上一句话。
但令李家稍有安心的,是盛丰似乎对他们印象还不错, 李启生陪着盛丰喝酒也叫他们拉近了不少距离。
李家三人客客气气道别后,容云也和盛丰回了屋休息。
盛瑶沐浴后躺在榻上毫无困意。
厉峥的突然出现令她本就没曾平息过情绪又再一次翻涌了起来。
方才天色太暗,情况太过惊愣紧张,她都没能仔细看清他的脸。
他好像瘦了,也有些憔悴。
他身上的伤还好吗?
今夜这般晚了,他又要去何处找地方歇下呢?
还有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盛瑶忽的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坐起身。
他刚才说明日见!
该不会是想明日找来她家里吧!
盛瑶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自然不是激动的,而是紧张害怕的。
盛丰对厉峥有多大意见,从那一路上时不时就下意识咒骂出的一两句“狗官”就完全可以感受到。
而盛瑶虽不明白厉峥在外为何如此声名狼藉,但也更不知如何向盛丰解释。
最初,她还偶尔说上两句:“或许也没有爹爹说得这么坏吧?”
后来,盛瑶索性闭嘴了。
她那会也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厉峥,也不会和他有瓜葛了,解释这些实在浪费口舌。
但若是厉峥当真找到她家里来。
明日除夕,这个年岂不是要乱成一团糟了。
盛瑶眸光颤动了几下,不安和紧张的心情交织在心头。
自己急了好一会也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最终又只得皱着眉头躺回被窝里。
这一夜,盛瑶睡得很不踏实。
甚连梦境都出现了厉峥来到自己家中的情景。
清晨,盛瑶被梦里,爹爹挥手给了厉峥一巴掌的画面给惊醒。
她坐起身来,错愣地看了看四周,才反应过来。
当真是个离谱至极的梦。
而这个梦最后的画面竟然是,厉峥挨了一巴掌,还上演着苦情戏似的大喊:“我绝不会放弃瑶瑶的!”
盛瑶:“……”
越是心惊,这个画面就越是挥之不去。
盛瑶脸上越来越烫,心跳越来越快。
大清早的,她通红着一张脸蛋,最终难以承受地捂住脸,在掌心里呜咽出声。
太丢人了!
她怎么会做这么离谱的梦啊!
盛瑶在屋子里缓了好一阵才终是鼓起勇气出门见人。
一瞧见坐在厅堂里的爹娘。
尤其是她爹闻声还正好回头朝她看来。
目光一经对上,梦中那般画面霎时又回到脑海中。
盛瑶噌的一下红了脸,飘忽着视线,迈步都险些绊着自己。
容云一愣:“一大清早的,这是怎么了?”
盛丰也愣头愣脑问:“做噩梦了?”
盛瑶:“……是、是的。”
可不就是噩梦嘛。
容云连忙起身揽着女儿的肩头,还把她当小孩似的安抚着:“没事的没事的,只是梦而已,不是真的。”
盛瑶不禁腹诽。
当然不能是真的,这要是真的那还得了。
一家三口吃过早饭。
因着今日除夕,今年家中近亲将聚集在盛瑶家中吃年夜饭,所以盛丰和容云一大早就要忙碌起来。
若是换了往常,盛瑶大抵是会懂事地跟着帮忙准备些什么。
但今日她有些心不在焉。
在厨房帮着容云折菜就接连走神了好几次。
容云瞧出异样,便问:“昨夜做噩梦没休息好吗,要不你回屋再睡会,这里我来便好了?”
盛瑶闻声回神,连忙摇了摇头。
她自然不能告诉母亲,自己在担心厉峥今日会突然出现在她家。
盛瑶想了想,道:“娘,外面可有事需要我去做,屋子里有些闷,我想在外面待着。”
容云没做多想:“也好,空房里准备的礼盒是送给邻里的,你想出去转转就顺便帮我把礼盒给大家带去吧,也省得下午你爹再多跑一趟。”
盛瑶顿时来了精神,起身便应道:“好,我这就去!”
串门送礼这事适合她。
若是厉峥当真找了来,她在视野开阔的小道上一眼就能瞧见。
然后,立刻赶走他!
*
盛瑶的担忧原本是多余的。
厉峥昨夜离开后,走了许久的山间小道才找到了村口几里外的一家客栈。
他倒不嫌此处客房狭窄环境简陋,只觉此地离盛瑶家太远了。
厉峥没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觉得自己刚上门提亲后,就能顺利住进盛瑶家,能够抱着盛瑶睡觉。
但总归,待他们成了未婚夫妻,也是该见面的。
住得如此偏远,怎也不方便。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厉峥就又一次进了村。
不是为去盛瑶家中,而是打算在她家附近找一处能住的宅子。
厉峥经过一夜谨慎的思索后,也并未打算今日去盛瑶家中。
的确是因除夕,他本为初次拜访她的父母,除夕前去多少有些冒昧唐突了。
大年初一倒是正好。
一切好似计划得极好,也进展得很顺利。
厉峥进村没多久就打探到了距离盛瑶家不远的一处地方,有户搬进城中的人家留在此处的老宅。
宅子空闲,那户人就托了村里的人帮他们出售或租赁。
厉峥付钱爽快。
正值过年期间,外头回村的人不少,厉峥这等生面孔也无人在意。
要说完全不在意倒也不大可能。
毕竟厉峥长得实在出挑,花溪村的村民少有能瞧见如此气质不凡之人。
但眼下却是有更叫人值得议论之事,便暂且无人关注厉峥了。
厉峥站在杂乱荒凉的宅院中四下打量着,脸色神情有些发愁。
屋子久无人居住,自是需得打理一番才能住人的。
可他哪会打理屋子。
来回看过几眼后,厉峥打算花钱让门前那两名村妇帮他找人来办此事。
厉峥转身往外走。
刚走了没几步,临近门前,便听见两名等待他看房的村妇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这换谁不得厚着脸皮找来,盛家富足,若是攀上了,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更何况盛家那闺女还是个水灵的。”
“可盛瑶身子不好啊。”
“那李征就能好到哪去?他们家离村好些年,昨日我瞧见他们一家赶回来,李征那脸色比之前还白,瘦骨嶙峋的,怕不是进城这几年没吃过饭。”
“啧,那不是便宜他们了,就李家那条件,原本哪可能找得到盛家这样的亲家。”
“这也说不一定,盛丰不是说没瞧上李征吗,上回的婚都退了,这回难不成还会再重谈?”
“可人都到家里了,盛瑶那丫头单纯,万一就喜欢这样的呢?”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虚掩的宅门被大力拉开。
飞散的灰尘和突兀的声响吓得门前两名妇人大惊
失色。
“你们方才说,谁到了盛家?”
厉峥脸色沉郁得骇人,和方才彬彬有礼询问住处的模样截然不同。
其中一名妇人倒吸一口凉气,惊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另一人瞪大眼道:“你、你也认识盛家?就、就是他们之前谈婚论嫁的那个李家,你知道吧……李家这次专挑过年之时前来登门拜访,昨夜就在盛家吃了晚饭,怕是要重谈婚……唉!你去哪!你这宅子!你……”
妇人话未说完,厉峥脸色一变,丢下二人就急匆匆往盛瑶家的方向去。
妇人大喊几声却压根唤不停他,只剩二人站在门前面面相觑。
“那这宅子他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钱都给了,能不要吗?”
“那人和盛家什么关系?”
“谁知道啊,我还以为是哪家在的远亲回来探亲的。”
*
盛瑶接连给几家邻居送了礼都未曾发现厉峥的踪迹。
她微微松了口气,只觉大抵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厉峥并不会如此冲动找上门来。
而且,他上门干什么?
她问他要何补偿时,他也没有说要,那不就是不该找他们家的麻烦了吗。
盛瑶正想着,厉峥既是没有出现,她也可以安心回家了。
然而一转头,却赫然在远处的小道看见了一道急促往这头赶来的熟悉身影。
如昨夜看着那道身影逐渐逼近一样。
但不同的是,昨夜夜色浓郁,直至来人逼近她才看清是谁,此时天光大亮,她一眼就认出是厉峥。
还真来了!
他疯了吗!
盛瑶慌乱不已,连忙抱着已经送空礼盒的竹篮就往小道上跑,势必要挡在厉峥赶到自己家之前拦住他。
厉峥很快也瞧见了远处的身影,脚下步伐加快,没多会就已是跑到了近处。
两人皆是气息不匀,胸膛上下起伏着,却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甚是在还未完全到对方跟前时,就相继张嘴就要说话。
“李征到你家来了?!”
“你赶紧离开!”
“……”
两人停下步子,隔着几步惊愣看着对方。
一阵短暂诡异的沉默后,两人再一次同时开口。
“你说什么?”
盛瑶一愣,抿了抿唇。
厉峥则是剑眉紧蹙,大步走到她跟前。
不等盛瑶再开口,他抢先重复道:“李征到你家来了?”
“你怎么知晓?”
厉峥下颌线绷紧,脸色更沉了:“他来干什么?”
盛瑶张了张嘴,险些就被厉峥的话头带着,乖巧的有问必答了。
可回答的话到嘴边,她又连忙咽了回去。
现在哪是为他答疑解惑之时。
盛瑶连忙摆手:“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你赶紧离开这里,叫人瞧见就不好了!”
“瞧见怎么了?”
“瞧见我还如何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解释……”
厉峥微眯了下眼,忽的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
盛瑶的反应不像是只因今日是除夕不便叫他登门这么简单。
她更像是……
“瑶瑶,我们昨日不是说好了吗?”
盛瑶眸子一颤,微微仰头对上他的目光:“说好什么了?”
不等厉峥开口,盛瑶很快又道:“不,昨日我还未来得及将话道完。”
不祥的预感在厉峥心头瞬间涌上。
即使盛瑶还未将余下的话道出口,他便忍不住想要捂住她的嘴,叫她不要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