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家里有他没他其实都一个样。
但凡她是长姐，早就直接把李寻欢的双腿打断，看他还怎么游荡江湖行踪不定，有时候还连一封信都不会写。
完全不知道家里有人在担心他。
“所以这次还是你这位救命恩人八拜之交提醒，李寻欢他才知道回家来过个端午？我们堂堂小李探花可真是了不得哦，贵人多忘事，这日理万机的比谁都忙，连过节都能忘了，说不定没了你这个大哥在一边提醒着，半个月后我的生辰宴都会不记得了。”
灵儿听到龙啸云不经意间说出李寻欢还忘记端午节这件事后，当场就忍不住怼了李寻欢一句。
一旁端坐着的李寻欢：“……”
龙啸云左看右看，在发现李寻欢居然是一副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拘束模样，还有灵儿妹妹怒气冲冲的不悦神色，最后还是痴醉在诗音妹妹忍不住浅浅一笑的绝色容颜里。
“灵儿，你听我解释……”
李寻欢弱弱的小声说一句，灵儿当场就让他继续说。
“好啊，我倒是要听一听李探花对此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李寻欢支支吾吾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是干巴巴道：“灵儿，我是不会忘记你的生辰宴……”
不会忘记生辰宴，但前提是会忘记过端午是吧？
灵儿都快要被李寻欢这个解释给气炸了，“李、寻、欢你可真是好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还站起来要给李寻欢一个小小的教训，林诗音见还有龙啸云这个外人在，赶忙就阻止了。
这要是真的让龙啸云看到灵儿揪她表哥的耳朵，那可就真是太失礼了。
虽然灵儿和表哥他们两个人都可能不会在意。
龙啸云看着灵儿和李寻欢的相处情形，又心思敏锐的窥见义弟隐藏在告罪讨饶外表下的喜悦和高兴，以及细微到难以察觉的痛苦、纠结。
啊，原来寻欢他是喜欢自己的小表妹。
那可真是……太好了！
第4章 飞刀探花（四）
在知晓义弟李寻欢的心上人是他的小表妹后，龙啸云原本有些紧张忐忑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毕竟就昨日对林诗音的惊鸿一瞥，显然就是让他体会到了一见钟情的感觉，好像是被一支利箭射中了心脏，让龙啸云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尤其是亲眼目睹李寻欢和林诗音站在一起的场景，还有表兄妹之间特有的默契和温馨，无一不让龙啸云心中不安。
这男未娶女未嫁的，瞧着很是郎才女貌，又是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的至亲之人，龙啸云是真担心二人之间有点什么。
若是真的有点什么苗头，那他这个外人又如何能插足进去？
可要龙啸云放弃，他却又是十分不甘心。
而且更让龙啸云感到有威胁的是，自己比之李寻欢，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足。
那李寻欢出身世家大族，身形高大挺拔，长相更是英俊不凡，仪表堂堂的同时气场也是极为宽厚醇和，好似一座山，却又更像是包容万物的海。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时刻都充满着一股令人愉悦的活力，叫人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一个极好相处的美郎君贵公子。
如此翩翩公子谦谦君子，他一个行走江湖的无名之辈，哪里能比得上？
从来没有人会像李寻欢那样让龙啸云感到自卑自怜，但好在这种情绪也就是持续了一天。
喜欢小表妹好啊，只要不是喜欢试诗音妹妹，那他就还有机会。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在知道李寻欢爱慕灵儿之后，他就始终觉得灵儿和李寻欢更是般配，一个金质玉相的贵公子，一个花容月貌的俏佳人，又是朝夕相处的表兄妹，正是假偶天成。
这里边绝对没有掺杂他个人的私欲，他就是单纯希望自己义弟能得偿所愿，天下有钱人也能终成眷属而已！
在龙啸云看来，自己的心上人就像是那孤高清冷的明月，他愿意用一生的热情去靠近明月――无需明月下凡，他自己就会努力争取。
像他义弟那样都需要别人主动的温吞矜持性子，别说是奔月了，就算是明月为其娇羞，都未必能使李寻欢动容。
但灵儿表妹就不一样了，这样钟灵神秀明媚开朗的美人，就如同那朝阳，便是不主动，亦可被朝阳照耀。
即便是龙啸云，都不能说灵儿不美，因为她的美就好比日光，即便是眼睛看不见的人，也能够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只是他这个人更喜爱明月，恰似那低头的一抹温柔缱绻，让他思之难忘。
女未耽兮，犹可脱也。
士之耽兮，不可脱也。
此时此刻信心前所未有膨胀的龙啸云，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
“龙大哥，你今年不如就和我们一同过端午吧。”
李寻欢语气极为温和道，他是知道龙啸云家中已无亲人，若是真的让龙啸云在客栈那边过端午，倒是显得他这个做义弟的太过于冷漠。
而且龙啸云可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李寻欢能说出这样的邀请，都是在林诗音和灵儿的预料之中。像他那样容易悲天悯人的柔软性情，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谁孤身一人过节。
便是姑父姑母在时，年少的李寻欢也是极为喜欢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有名门子弟，也有江湖侠客，更有一些籍籍无名之人。
“啊？这、这不大合适吧？寻欢你家长有两位女眷，我一个外人倒是不好那时候也在……”
李寻欢：“江湖儿女，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不过李寻欢还是有点担心灵儿会不同意，便以眼神做询问看向灵儿。
好在灵儿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她看了看自己姐姐，发现就是交谈说话的这片刻工夫，龙啸云居然就获得了她姐姐的认可。
龙啸云既是李寻欢的救命恩人，又是李寻欢的义兄，再加上简单接触一下 他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品行不端的小人，而且还很会说话逗姐姐开心，灵儿自然就是没有反对的原因。
这个家，有时候确实就是太过于冷清了。
灵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大表哥和姑父姑母的相继去世真的对他们的打击过大，原本就话不多的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只要自己不设法寻他们说话，便可以一整天都不说两三句。
有一个能谈笑风生的龙啸云过来，似乎也不是坏事情。
――
过端午是一件很隆重的事情，灵儿早早的就去自家的店铺里选一披上等布料，用来制作过节所需的新衣裳。往年李园还有人在朝上做官时，端午节那天甚至还有是由皇上亲自赏赐的成衣，或是一些专供皇亲贵族使用的轻薄面料。
只是李园衰败之后，虽逢年过节时仍有一些旧时好友往来，却也是失了许多往日的恩宠。
“姐姐，今年端午的服饰纹样还是选五毒纹吗？年年如此，倒是有些无聊乏味了。”灵儿看了看姐姐选好的纹样，瞧见又是蛇、蝎子、四脚蛇（蜥蜴）、蟾蜍（□□）和天龙（蜈蚣）等等，便有点不高兴，“加点艾叶、粽叶和粽子的纹样嘛，看着就很可爱的，要不然就加几只小兔子，还有大虫（老虎）什么的也很好看的。”
林诗音眉眼弯弯道：“艾叶和大虫纹样可以加，但小兔子还是等中秋裁衣时再给你做，不然全部都加在一起，倒是显得有些累赘了。”
“那好吧，我都听姐姐的。”灵儿拿起布料看了看，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姐姐，不如给表哥的新衣服上面绣些柔荑花序好了，我看他打小就害怕这些小东西，估计等穿几年柔荑花序纹样的衣裳，便可克服了。”
柔荑花序这个名称好听，但其实就是光滑细腻又毛发密集的长虫子，别说是表哥李寻欢了，连林诗音都极为害怕这种东西。
到了夏日都不大敢往茂盛的大树和花架下面走，就担心会突然掉下来几条毛虫。
“……少折腾一点，好歹那也是你的亲表哥。”
灵儿冷哼一声，道自己就是要折腾一下李寻欢，不然他都要忘记这儿有个家了。
“不过姐姐，这三年守丧都过去大半年了，所以你和表哥的婚事是要何时操办啊？”
灵儿很是好奇这件事，因为当年跟李寻欢一同念书考科举的朋友，现在要么妻妾成群，要么早就成家生子了，反正就是没有这个年纪还孤零零的男子。
小兔子虽然对凡人的寻常家庭情况没多少见解，但无论了是姑父姑母，还是她们姐妹俩的父母，都是十七十八岁便成亲生子，那这个年纪应当就是最合适的了。
“我昨日上街买冰糖葫芦，还瞧见那姓孙的什么工部侍郎带着他的女儿在挑选端午佳节的布料，那可是比表哥还要小一岁的人了。”
灵儿不懂什么是催婚，她只知道当大表哥是这个年纪时，姑父姑母可是很着急给大表哥寻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她还记得姑母来问过姐姐的意思，只不过后来大表哥突然生了重病，此事便不了了之。
她也忘了当时姐姐有没有答应那桩亲上加亲的婚事。
“此事尚且还没有个准信，你小孩子家家别总关心这些事情，先把你的棋艺给练好。”
“啊……姐姐你真是的，我过完今年的生辰，可就十六岁了！而且大好的日子提我的棋艺做什么，反正学那么多东西也未必用得到，我也没兴趣和别的人下棋，那学来也浪费了。”
灵儿小声嘀咕，却没敢太大声，因为她确实是有点心虚。
林诗音摇摇头，知道是妹妹好动坐不住，对下棋刺绣钓鱼这种需要耐心的事情都十分不感兴趣，故而才会棋艺不精。
可又有谁规定女子一定要样样精通呢？她的妹妹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又何必强行将其关在笼子里。
有表哥在，有她在，总不会让灵儿吃苦受罪的。
更别说灵儿武艺高强，连表哥都说灵儿的实力在江湖上都是难遇敌手。
再加上灵儿也不需要闯荡江湖，那就更不需要强加束缚了。
灵儿见自己的话不被姐姐接上，还有表哥那懈怠的态度，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异样，但心里却是难免感到担忧。
姐姐她不会是喜欢大表哥的吧？
唉，若是大表哥没有生病去世就好了，这样子姐姐嫁给大表哥，她就嫁给二表哥，那他们一家人都无需分离了……
“我去问一下表哥想不想加上柔荑花序纹样。”
灵儿说完话，就放下手中的布料，当即就跑了出去。
林诗音根本没学过什么武功，自然是拦不住轻功一流的妹妹，便只得无奈的看她跑远，随即摇摇头。
“整日冒冒失失的，也不知是像谁……”
话说这么说了，可转头林诗音就把妹妹亲点的艾叶和大虫图案给选了进去，稍后就会让丫鬟们拿去给绣娘裁制新衣。
“李寻欢，李寻欢！今年端午的新衣你想不想要加些柔荑花序的纹样？正好可以帮你一个大忙。”
人未到，声先至。
正在闲谈中的龙啸云亲眼目睹自己义弟的神色随着灵儿的声音传来，而变得温情款款起来。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实在是让龙啸云更坚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因为灵儿表妹确实就是毕生难见的大美人，年岁虽然尚小，却也天真单纯，娇憨可爱得很。
眉是山峰聚，眼似水波横，静似芙蓉动若脱兔，只需第一眼，便可知这是一个有着蓬勃顽强且积极向上生命力的漂亮姑娘。
只要不是心有所属之人，那谁见了她，都会喜欢上她的。
第5章 飞刀探花（五）
最后的沟通效果并不好，因为李寻欢坚决不同意自己的新衣上面出现毛绒绒的虫子。
“李寻欢你也太胆小了，这么大个人居然还害怕虫子。”
李寻欢严肃着脸纠正道：“是毛很多很多，一碰就会浑身发痒的毛虫。”
灵儿摇摇头说不对，“明明是柔荑花序，人家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你怎么能说人家的小名呢？真是太失礼了。”
李寻欢：“……”
若不是当年灵儿经常喜欢捉那些毛发旺盛且面目可憎的虫子丢到他衣领上，以达到捉弄他的目的，那自己确实也不会闻虫色变。
但这种话不能说，因为说了那些虫子就会立刻出现在他衣服里和被子上。
有一个精力好到可怕，甚至连读书习武都不能抹灭其活泼好动性子的妹妹，年少时的李寻欢也曾经感到过头疼，只是后来他学会了跟自己和解。
因为会带他爬墙偷跑出去买冰糖葫芦、看花灯观龙舟，溜猫逗狗捉蛐蛐的妹妹，确实就是那个少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寒窗苦读时最光彩夺目的存在。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古人圣贤诚不欺我也。
若非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的灵儿妹妹，本该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
新衣没有加上柔荑花序的代价就是李寻欢要陪灵儿过完一整个端午佳节，还不准有任何怨言。
精力过度旺盛的情况下，就是谁都顶不住灵儿的五六个时辰连续游玩，在和姐姐一同沐浴完兰汤，涤污去秽消灾祛病后，又在家里系完彩丝，她就让李寻欢陪着出门。
林诗音就是大家闺秀的身子骨，再加上喜静，又不爱去人多喧哗的地方，像出门玩上一整天，从中午玩到夜市关闭才回来，她是万万坚持不了，也忍受不得。
故而让表兄妹两个在家里按规矩食了角黍、五黄，又于房前门前都悬了艾叶，还亲自看着他们都挂好香包，这才准许二人出门。
“今年我的箭艺可是又有了长进，表哥你这一次是绝对赢不了我的！”
像集市上每年都会出现的射粉团、斗百草等比赛，灵儿自然就是很热衷于参加，还有那观竞渡等，她也是哪一项都不缺席。
既然要过节，肯定就是得衣食住行面面俱到。
李寻欢摇摇头，很是宠溺的说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的结果就是李寻欢惨败，这让灵儿很是不高兴，问李寻欢是不是故意让着她。
说着话时，灵儿手上还拿着一串刚刚买来的冰糖葫芦，做兔子时吃不了什么好东西，那好不容易有机会做人，自然是要多吃些美食。
其中甜脆可口的冰糖葫芦便成了小兔子的心头好。
因为小兔子不能吃冰糖葫芦。
“几月不见，你的武功又长进不少，我力有不逮技不如你，如何能算是我让你？”
灵儿骄傲的挺直腰板，道正是如此。
开心的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还迈着轻盈的步伐，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从夜晚的集市上穿梭而过，不一会儿李寻欢的怀里就积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小吃。
李寻欢的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紧紧跟着小姑娘，生怕她会不小心就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而那充满欢乐气息的窈窕身姿映到李寻欢眼中，再如蜻蜓点水般落入心口上，让他的心跳猛的漏的半拍，脸上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喜悦的笑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