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外面逛街买些小玩意根本也用不到银子付款,一般都用铜板,谁没事身上带那么多整的,不嫌重吗?
颜询说着,又提议道:“咱们先凑一凑,看能不能先给一点,让那张屠户放了茗烟,总是把人扣住也不是个事儿。”
“要不是看着人多,不能闹大,薛大爷今天非得给他个教训不成。”薛蟠无奈,只能放狠话。
“没事,我去说。”颜询拍了拍薛蟠的肩膀,让他稍安勿躁。
三人来到前面,颜询见茗烟还在用袖子遮着脸,低声跟张屠户谈条件,而不是硬刚,显然也是害怕闹大了被人认出来。
颜询勾唇一笑,伸手把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又找薛蟠凑了一点,加起来不到十五两的银子。
但是颜询却丝毫不怕,对那张屠户说道:“壮汉手下留情,这些银子就当请你喝酒,你先把人放了,咱们有话好说。”
张屠户见有人说话,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睨了一眼颜询,见是个瘦劲的书生,根本不怕,冷笑了一声,撂下一句话:“一百两银子,拿钱来,我放人,没银子,呵呵!”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附近酒楼都很多人推开了窗户,薛蟠心里着急,便道:“我劝你睁大狗眼看看清楚我是谁,我薛大爷今天要保的人,你还敢不放?”
“薛大爷,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瞒你说,我欠了赌场八十两银子,我没银子还,今儿管你是谁,都得拿钱来再放人。”张屠户油盐不进。
“竟然是薛大爷的人,这张屠户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这翠娘子莫不是攀了高枝了吧?”
“这翠娘子也是不要脸,偷汉子被人张屠户抓了个现行,怕是要被打死去。”
“你们不知道张屠户吗,以前打死过人的,那金哥儿的娘不就是被他打死的吗?”
“那张屠户再厉害,还能比薛大爷厉害了去?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有几个熟悉的邻居在那议论纷纷,颜询都忍不住竖着耳朵听了起来,果然吃瓜还得现场吃更有气氛。
“这个奸夫你们认识不?”
“既然是薛大爷要保的人,指不定是跟贾府有些关系呢。”
“我瞧着倒像是认识,就是没见着脸。”
……
颜询心想:加油,努力,再扒一扒,就能把茗烟的真实身份扒出来了。
却不想,那茗烟也急了,这会儿他顾不得丢脸,朝着薛蟠和颜询说道:“两个爷,快救救我罢,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茗烟心里清楚,他犯错了,去宝二爷那里求一求,只要宝二爷原谅他,问题都不大,但是如果牵连了贾府的名声,那问题可就大了。
颜询正欲说话,却见远处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大喊道:“张大哥,银子拿来了,你快放手罢。”
颜询定睛一看,却是个他不认识的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张屠户拿到银子,便也不管这边了,自顾自的走了。
茗烟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臂,忙作揖道:“感谢薛大爷和颜大爷的帮助,也谢谢花大哥,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只怕是要没命了。”
薛蟠皱眉问道:“你这怎么被拿在这里都不敢动弹的,你随便搬个人出来都不必害怕他,没得丢了你宝二爷的脸。”
茗烟一脸苦笑,“这话说来话长,正好咱们去前面坐坐,我请大爷和大哥们喝酒。”
颜询本来不想去的,但是架不住薛蟠和茗烟硬拉,便带着黛玉跟着去了。
一进屋,茗烟却朝着颜询和薛蟠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眼泪汪汪的哭道:“今儿是我喝酒误事,才惹出这般祸来,还请两位颜大爷和薛大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太太、老太太,不然,我只怕是没有活路了。”
说着,又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道:“几位大爷的恩情我一定铭记在心,以后一定结草衔环。”
茗烟说的泪流满面,情真意切。
颜询虽然不喜欢这人的人品,但是他也罪不至死,便道:“只要你自己去找宝兄弟说清楚,我和我堂弟必然守口如瓶。”
“谢谢两位大爷,我明日一定自己去找宝二爷领罚。”茗烟说着,见薛蟠也点头同意以了,这才放下心来。
茗烟叫人上了酒水和不少下酒的小菜,又给众人都满上,给答话都互相介绍了一圈,这才坐了下来。
颜询这时候才知道,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竟然是花袭人的哥哥花自芳,瞧茗烟的样子,倒是和他颇为相熟。
颜询眯了眯眼,看来茗烟跟花家应该很早就有交情了,不然那时候贾宝玉偷跑出去玩,茗烟也不至于径直把他往花家带。
这算是什么回事?在少爷还小的时候,就巴结上他的姨娘家吗?
颜询摇摇头,没有多想,总归这些人影响不到他,至于黛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整个贾家都被倾覆的时候,这些人不管多大的交情都逃不过。
他要想的应该是怎么在贾府倾覆之前保住黛玉,带她离开。
而茗烟,自己喝了一杯酒,便开始大吐苦水:“我今日不当值,便出来跟花家大哥喝酒玩,哪晓得多喝了几杯,看那翠娘子在外卖糕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我这一时就……都怪我喝酒误事。”
说着,又对花自芳道:“花大哥,那银子赶明儿一定还你,今日可得多亏你了。”
花自芳笑道:“这都是小事,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倒是那薛蟠,也喝了一杯酒,还是不明白茗烟怎么不敢反抗张屠户,便问了出来。
那茗烟摇头道:“不说那张屠户长的凶悍,便是他长的像鬼,我也不怕他呢,还不是人家命好。”
“他有个妹妹,前儿被大老爷要了去,做了大老爷的府里人,我这时候哪敢闹出来啊。”
薛蟠笑问道:“那你还敢去碰那他的娘子?”
茗烟一脸苦笑,解释道:“我哪知道那翠娘子是他的娘子,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去。”
众人又喝了一圈,颜询见吃瓜吃完了,怕黛玉待不住,便找了个机会先走。
一出门,颜询便道:“我就说那贾宝玉不是什么好鸟,你这次算是知道了吧。”
“这又不关他的事。”黛玉见周围没人,悄悄说了句公道话。
颜询冷笑:“怎么不关他的事了,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自己跟院子里的丫头乱搞男女关系,所以他手下的书童也这样。”
第38章
颜询带着黛玉又到处逛了逛,给她买了一点看着新奇的小玩意,怕她累着了,便去酒楼要了个雅间,点了一些吃食和茶水。
颜询给黛玉倒了一杯茶,问道:“今天出来逛了一圈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新奇?”
黛玉点头,玉容含笑,却带着一丝遗憾,叹气道:“广阔的天总归是不一样的,今日要不是跟着哥哥出来,只怕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景色。”
颜询笑道:“放心,以后哥哥尽量多带你出来逛逛。”
他说着,又叮嘱道:“不过你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你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以后有机会,哥哥带你去爬山,去看海,你若是身体跟不上,那岂不是要错过很多?”
“我这身子,自小便是这样的,吃了多少药也不曾好,如今年岁渐大了,更是难了。”黛玉摇摇头,想起自己的身子,不免心中凄苦。
颜询也颇为担心她,道:“你的身体的病症还是需要找专门的大夫好好看看。”
黛玉到:“哪里没看过,便是太医也瞧过了,总是没效果。”
颜询不知道黛玉的身体不好到底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医生医术不好,还是因为原作者的设定太过强大,不让她好。
他读原著的时候也跟研究原著的教授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都没有具体的定论。
有人说是肺结核,颜询觉得这种猜测肯定是不对的,毕竟肺结核是传染病,如果是这个,不可能贾府没一个人传染的。
也有人说,黛玉是先天性心脏病,还有人说她是先天不足,体弱贫血,所以才这样。
颜询不是医生,具体看不出来,只是心里暗暗记着,如果真的能带黛玉去一次现代,一定要把医院列为必去之地。
他这么好的林妹妹,他实在不想她受病痛之苦。
不过他知道一个道理,不管黛玉是什么病,她一直不好都跟她的心思有关,她心思细腻,在贾府过的又不好,每天多愁苦,这样下去,便是好好的一个人只怕都要憋出病来。
因此,颜询笑道:“我呀,虽然不懂医学,但是却懂得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太过多思多虑,总归对身体是不好的。”
“所以你要每天赞美自己,告诉自己我就是最棒的,然后赞美自己身体的各个器官,告诉他们,他们很棒,每天都能认真的完成任务。”
黛玉只当颜询是在打趣她,顿时娇嗔道:“哪有这样说的。”
颜询道:“我这还真不是骗你,中医说,咱们身体的器官都是情绪器官,你每天多思多愁的,它们也无心工作啊。”
“妹妹,我跟你说,你就是诗书读多了,难免愁苦,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你看,李杜的诗世人称赞,但是都仕途不幸,李商隐也是,李贺也是,李煜就更加是了,然后宋朝,苏轼就是个典型的。”
“他们都留下这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很大一部分原有是因为仕途不顺,所以通过寄情诗书,或排遣愁苦,或抒发情感,或表达志向。”
“而大部分仕途得意的文人他们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去了,就没那么多时间写诗了。”
“你同样也是个诗人,且长日无事,又爱多想,尤其是心怀忧愁的时候总是有感而发,越写越凄苦,这样你的身体如何好的起来呢?”
“你既然读诗,写诗,何不学学李白的张狂和苏轼的豪迈呢?”
见颜询又是一番长篇大论,黛玉便取笑道:“我瞧着哥哥去做夫子必然是极好的,就你这嘴,一开口就是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你教出来的学子,必定都擅长辩论。”
颜询笑着用折扇点了点黛玉的额头,佯怒道:“好你个林妹妹,我教你如何保重身体,你反倒是取笑起我来了,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
黛玉见状,也佯怒道:“哥哥这是欺负我呢,说不过我,便开始骂人了。”
颜询见她故意别过脸去,却眉眼含笑,清亮的眸中落满了星芒,那过分丑化的妆容依然难掩她此刻的风姿。
他想,如果他以前吃过的苦,都是为了能攒满人品,攒满运气,然后遇到她,那么他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颜询站了起来,行了个礼,笑道:“好好好,我骂你,是我不对,我这就给你斟茶认错,还请妹妹大人大量,原谅我罢!”
黛玉瞪了他一眼,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颜询也是眉眼弯弯。
颜询捏了两块糕点吃,见黛玉缓过来了,这才又问道:“妹妹,我上次问你的,如果可以,你想做什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黛玉问道:“哥哥刚才还让我不要多愁多思,如今倒是问起我这个来了,岂不是正让我多愁多思?”
颜询愣了一下,问道:“此话何解?”
黛玉道:“我如今寄居在外祖母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能做的无非是女工针织,写诗读书了,便是想出去,都是不能的,这次能出来,都得哥哥和婶娘帮忙,扮做男子。”
“可我生来便是女子,便是想做什么,也是做不了的,既如此,又何必想着呢,没得倒让人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颜询笑道:“妹妹刚才还说我长篇大论呢,我瞧着妹妹倒是伶牙俐齿的,不过问你一个问题,你没想便没想罢,还长篇大论的说一堆,我瞧着你,倒是适合做夫子罢!”
黛玉笑道:“哥哥难道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颜询道:“Hope is a good thing,maybe the best of things,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
“这是国外电影里的一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希望是件好事,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事,好的东西从来不会逝去。”
“所以我们应该心怀希望,展望未来,而不是觉得自己做不到,就不去想。不然社会怎么能发展呢?”
黛玉已经习惯了哥哥时不时的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词语,她想着那或许是哥哥生活的地方才有的东西吧,只是想没到,这次哥哥连她听不懂的话都说出来了,倒是让她颇为讶异,便问道:“哥哥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颜询:“英语,你可以理解为西洋话,以前西洋比我们强大,我们要学习人家的文化技术就得先学会人家的语言,不然连书都看不懂,可如何学习呢?”
黛玉十分震惊,问道:“蓬莱的神仙还需要学习西洋话的吗?难道我们的神仙打不过西洋的神仙?”
颜询笑道:“我们又不是神仙,只是普通人罢了。”
黛玉问:“可是哥哥不是生活在蓬莱吗?”
颜询无奈到:“谁跟你说我生活在蓬莱了,我生活在岭南。”
黛玉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哥哥又骗我呢,我知道的岭南可跟你说的不一样,而且你每次都说很多我听不懂的话,还有那传音的镜子,哥哥不是神仙,我可不信。”
颜询正想跟她解释自己是来自后世,可是转念一想,那他不得叫黛玉一声老祖宗?
顿时一个激灵,含糊道:“哥哥确实不是神仙,只是有些特别的缘法,你以后便知道了。”
他顿了顿,又笑道:“说起西洋话,我倒是有个笑话要说给你听。”
颜询见黛玉一脸好奇,便又道:“你知道我们那里的学子最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黛玉顺着问。
颜询:“给秦皇汉武一张世界地图,让他们灭了欧洲,统一全球,然后让他们都学我们的语言。”
黛玉:“……”
“倒是扯远了,来,你现在想想,如果可以你想做什么?”颜询把跑偏的话题又拉了回来。
黛玉思索了片刻,笑道:“夫子吧。”
“哦,这是为何?”虽然颜询也觉得黛玉很适合当老师,但是他还是问了下原因。
黛玉促狭的笑了下,道:“我若是夫子,便也教我的学子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诡辩之术,然后跟哥哥的学子比一比。”
颜询无奈,用折扇敲了敲黛玉的头,眼神却蕴藏着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你这妮子,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倒是又取笑我来了。”
黛玉抿嘴笑,“我知道,哥哥等会又要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颜询:“……”
罢了,她生活在这个时代,能接触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知道的职业也少,便是让她说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总归她现在年纪还小,以后若是真能去现代,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