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瞧不起她们,而是因为人只有解决了温饱问题,才能想到更深层次的精神需求,也就是古人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算这些人她们全部都解决了温饱问题,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们能做的也太有限了。”
“你还能写书,而她们,她们能觉醒,能奋勇的反抗在家里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传承呢?”
“所以加油吧!郑士道,你要走的路还很远呢!”
黛玉严肃的点头,深以为然。
第二天,颜询跟金文约好了去钓鱼的,便问黛玉去不去,黛玉对钓鱼兴趣不大,便打算留在家里构思新文。
颜询便笑着劝说:“等你回了大观园,你构思新文的时候多的是,但是出去钓鱼的机会却少,还不如出去一起见识一下。”
黛玉有些迟疑,颜询便问道:“你觉得杜工部的三吏三别如何?”
黛玉当然不能杜甫写的诗不好啊,那可是诗圣啊。
颜询便道:“那些都是杜甫的亲身经历,正是因为他亲身经历过,见到过,听到过,所以他才能写出如此句句泣血的诗句,才能把底层人民在战争面前的痛苦表达的淋漓尽致,才能被人传唱千年,经久不衰。”
黛玉眨巴着眼睛,问道:“那这跟我去不去钓鱼有何关系?”
颜询笑道:“当然有关系了,你跟我们出去了,说不定会碰到不同的人,就算你不能说话,可是你亲耳听着也会知道一些东西,了解一个人的性格,了解钓鱼的知识,说不定你下次写故事就用的上呢?”
黛玉一听,觉得有道理,虽然她暂时构思的故事里好像不需要用到钓鱼的情节,但是万一以后要用呢?总归跟着哥哥出去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而且她都女扮男装出去两三次了,不比以前紧张了,便决定跟着颜询出门,于是自觉收拾化妆,只等金文来颜府。
第80章
第二天,金文就骑着马来找颜询了。
因为要带钓竿等不少的东西,所以他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颜询是跟着金文去的,他又带了黛玉,便是金文不介意,他按理也得跟金文说一声,“大哥来的早啊。”
“钓鱼的地方在城外呢,得早点去。”金文骑在马上,爽朗一笑。
颜询忙拉过黛玉,作揖道:“大哥,这是我的堂弟,他来京城,基本没怎么出去过,所以这次跟大哥去钓鱼,我便带上他了,没有事先跟大哥说,还请大哥恕罪。”
金文对于多带一个人毫不在意,反正去钓鱼的是个公共地方,又不是私人的,而且颜询的堂弟又用不着他照顾,当即便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恕罪呢,一起走吧,这里到到城外得要一个多时辰呢。”
颜询见状,便让黛玉上了马车,他自己骑着马跟在金文后面,两人往城外而去。
也不知道金文是从哪里找的小路,左拐右拐的,竟然真的到了一个村子里,一条小河大约十米来宽,碧绿的像玉带一般,绕着这个村子而过。
金文带着颜询直接到了一个庄子里,“这里是槐花村,我家在这里有个庄子,咱们先把马和马车放到庄子上,钓鱼的地方就在庄子不远处,那里位置最好。”
“一切都听大哥的。”颜询笑着说。
金文便带着钓竿,鱼饵,水桶,水,小马扎等工具,走小路沿着小河往上游走,直接到了山脚下。
就在颜询以为金文要停下来的时候,金文却继续沿着河边的鹅卵石往上游走,还好黛玉今天穿的是男装,又跟着颜询出门了不少次,虽然走的慢,好歹也更得上。
颜询让跟随的仆从拿东西,自己扶着黛玉,石头路不是特别稳,他怕黛玉掉下去。
众人见黛玉身量较小,又隐有病容,只当他是年岁尚小,倒是没有怀疑过她的性别。
金文领着一行人,又上行了上百米,直到人迹罕至,隐约能看到水田的地方才停下来。
颜询打量了一下,却见这里两边都是高山,喝的对面是悬崖峭壁,长满了他不认识的大树,河的这边虽然是在山脚下,却有一个稍平的草地。
后面高处却是成片的水田,种满了农作物,小河的上游多石头,所以看起来上游的水流没有下游的平静,但是金文停下来的地方却是一片呈现墨绿色的深潭。
潭边长了一棵巨大的树,树冠如伞盖撑开,越发显得潭水深悠不流动。
颜询赞叹道:“大哥果然是钓鱼的行家了,这样的地方也能找到。”
金文一边准备着鱼饵,一边笑道:“这也是我偶然发现的好地方,有树荫遮阴,幽静,不比下游,经常有村民挑水洗衣的。”
“我之前都在下游钓鱼,后来想着,不如来上游看看,结果就找到了这个好地方。”
颜询点头道:“这里确实好,不知道水深不深。”
金文摇摇头,正色道:“下游的水看起来不深,但这里不好说,你看这都看不到底了,我也没试过,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颜询点点头,先把黛玉安置好,他是会游泳的还好,若是黛玉掉下去了,可就麻烦了,这可不比上次在湖里那么方便。
金文抓了抓脖子,把小马扎放了个地方,准备甩钩开钓,颜询问道:“大哥,我瞧你抓了好几下了,可需要蚊虫药。”
金文尴尬道:“山里的蚊虫就是多,我这次忘带了,询弟要是有,便给我用下罢。”
还好颜询做了准备,他之前就想着钓鱼在山里,肯定蚊虫多,好在别的不说,蚊虫药准备了不少。
颜询从箱子里找出蚊虫药给到金文,又围着几人的位置撒了点雄黄,这里草深,怕有蛇出没,若是无毒的蛇还好,若是毒蛇就麻烦大了。
金文见他忙来忙去的,笑道:“询弟不愧是在外游历过的,准备的还挺充分的,不过你放心,这个地方没有蛇,我派人来看过了的。”
颜询一边教黛玉甩钩,一边开玩笑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咱们三个人呢,你看我,细皮嫩肉的,万一蛇就喜欢我这种呢?”
金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说起来询弟你这长相还真不像在外游历的样子。”
“我这是天生的,就因为这个脸,我还特意学了点拳脚功夫。”颜询半真半假的说。
金文道:“你这样确实要有点拳脚功夫防身才好,不然可不敢去外头游历。”说完,他把钓钩甩了出去,豪气的说道:“不说旁的了,今儿,咱们三可得好好比一比,待会看谁钓的多。”
颜询也把鱼钩甩了出去,谦虚道:“大哥可是老手了,我跟堂弟还是新手呢,若是没钓着,大哥可不许笑话我们。”
金文哈哈大笑:“我笑话你们作甚?你们要是没钓着,我到时候一人分你们两条。”
金文是个钓鱼的老手,鱼钩一甩出去,就双眼盯着潭面,整个人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再管其他。
黛玉虽然眼睛也是看着鱼线和浮漂,但脑子里却在构思下一本故事的内容,而且她本来也是个坐得住的性子。
这可就苦了颜询了,他是个好动的,一开始还好,待坐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开始觉得脖子酸了,于是揉揉肩膀,开始喝水。
忽然,旁边的浮漂动了。
颜询一看,却是黛玉,这下他来了兴趣忙跑了过去,黛玉却已经把鱼竿提起来了。
鱼并不大,只有半斤左右,但好歹不是空军了。
没多久,金文也钓着了鱼,还是个大家伙,他遛鱼遛了好久才拉上来,怕有七八斤重。
金文哈哈大笑,拍着颜询这个空军,让他加油。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黛玉钓着了三条小鱼,金文钓了一大一小两条鱼,颜询还是个空军。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黛玉已经有四条小鱼了,金文也是一大两小三条鱼了,颜询还是个空军。
他觉得可能是他的地方不好,所以他换到了黛玉的下游,重新打窝开钓。
两个时辰过去了,金文赶上了黛玉,一大三小,黛玉还是四条小鱼,颜询还是个空军。
这个时候,庄园的随从送了些吃食过来,颜询吃完,正巧黛玉低声说要方便,颜询找了个借口,说要去村里看看,留下两个随从帮忙看着钓竿,他便带着黛玉进了村。
这里在山脚下,离村子并不远,只是这里路不好走,水又深,村民都不会来这里打水。
颜询和黛玉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一大一小,一人背着一捆柴从山上下来。
老人不过四五十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了,背着一大捆柴,小女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矮小瘦弱,身上完全没有肉,瘦骨嶙峋,背后却背着比她人还大的一捆柴,走的步履蹒跚,一看就背不动。
颜询看着小女孩身上破烂的衣裳,再看着那老人虽然打着补丁却干净整洁的衣裳,皱了皱眉,问道:“老妪,不知你的家在哪里,我想讨口水喝。”
老人一看到颜询和黛玉,长得贵气逼人,穿着绫罗绸缎,腰间挂着玉环玉佩,非富即贵,忙笑道:“贵人,我家就有,去我家喝水吧。”
她笑的谄媚,道:“贵人,我家就在前面,我给你带路。”
说着,又对小女孩凶厉的说道:“大丫,你自己把柴火背回来,要是少一根,小心回去我抽死你。”
“这是你孙女啊?”颜询随口问道。
老人笑道:“对,是我家老大生的,不过是个赔钱货,碍着贵人的眼了。”
颜询和黛玉对老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孙女都有点看不下去,便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颜询单手帮小女孩提了一捆柴,小女孩被吓得立刻要给她跪下,颜询忙把她扶起来,道:“你不要怕,我不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的说:“我叫大丫。”
老人被颜询的举动吓得不敢动了,想要说话,颜询面色一冷,道:“你先回去吧,我们跟在后面,你走快点,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颜询话没说完,威胁意味十足。
老人忙说不敢不敢,背着柴飞快的走了,颜询提着柴,牵着小女孩跟在后面,正欲说话,却听到有人大喊:“王翠花,你是不是又把大丫丢山里了?”
“我家的赔钱货,丢了就丢了,你马大嘴什么事,”王翠花背着柴火走得飞快。
马大嘴正要说话,却看到颜询和黛玉牵着一个小女孩,颜询快走了两步,拦住了那个叫马大嘴的中年妇女,道:“大娘,你家就在这里吗?”
“在呢在呢,不知道贵人有什么事吗?”马大嘴虽然也殷勤,但是不比那王翠花谄媚。
颜询忙笑道:“我弟弟肚子不舒服,想在你家借个茅房。”
马大嘴忙道:“贵人跟着来便是。”说着便把黛玉领到了屋后。
马大嘴回来又搬了凳子给颜询坐,道:“贵人先坐坐吧。”
颜询到了个谢,坐下了下来,马大嘴又从屋内拿了些果子出来请颜询吃。
颜询等着黛玉,问了马大嘴一些事情,等黛玉出来,颜询这才拉了大丫,柔声问她:“大丫,你奶奶以前丢在山里过吗?”
“嗯。”大丫怯生生的点头。
颜询皱眉又问道:“那她为什么要丢了你呢?”
大丫低头,小声啜泣道:“奶奶说,家里有弟弟妹妹了,我是个赔钱货,只会吃饭,就要把我丢在山里喂大虫。”
正巧马大嘴从家里又拿了水出来,听到这话,插嘴道:“那王翠花就不是个人,大丫三岁就开始学着扫地洗衣服,他家又不是没有人,非得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山里。”
“那后来怎么找回来的?”颜询问。
马大嘴道:“大丫他爸到底舍不得女儿,便喊了人去山里把她找了回来,不过我看,大丫以后只怕日子更难过。”
马大嘴见颜询和黛玉都很好奇的样子,便说的更起劲了,“大丫的娘和她婶前后都怀孕了,前儿刚生产,大丫的婶子生了个儿子,可把王翠花激动坏了,偏生大丫的娘不争气,生的又是个丫头,那王翠花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天天指使大丫的娘照顾大丫的婶子,还要大丫跟着她去砍柴。”
颜询又问:“王翠花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马大嘴叹了口气,道:“哪能啊,是王翠花的婆婆就是这个样子的,王翠花自己以前生了三个女儿,只有大女儿被养大了,二女儿被送走了,听说三女儿被她婆婆溺死在了尿桶里,天还没亮就拿出去埋了,只说生了个死胎,王翠花的婆婆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大冬天,让刚生完孩子的王翠花下河洗衣服,后来,她好不容易生了两个儿子,从此就挺直了腰杆,等到熬死了她婆婆,她就开始嫌弃大丫的娘,想着法子折腾她,何苦呢这是。”
颜询笑笑,很多人都是这样的,从受害者变成施暴者。他又问马大嘴:“那王翠花的男人呢?也不管她的吗?”
马大嘴啐道:“那是个没用的东西,只会吃酒赌博,听说大前年吃醉了酒掉河里淹死了,现在家里,就王翠花说了算。”
颜询突然问了句:“大娘你有女儿吗?”
马大嘴笑道:“怎么没有,我女儿嫁到隔壁村了,去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呢。我家也是两个儿子,都刚成的亲,儿媳妇还没怀孕。”
“我这人可不像王翠花一样,生男生女都好,女儿只要养的好,照样也会孝顺父母的,像我女儿女婿,逢年过节就给我提东西过来,还来帮忙干活。”
颜询笑道:“大娘是个明白人,其实生男生女都是看男人的,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要是嫌弃女儿,那这个世界上都是男人了,那还怎么生育后代。”
马大嘴笑道:“贵人说的有道理。”
颜询想了想,道:“大娘,我和弟弟先把大丫送回去,回头,再来你家听你说故事啊,你故事说的好,我和弟弟都爱听。”
马大嘴上了年纪,最爱说八卦了,听到贵人夸她故事讲的好听,当即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贵人想听,随时都来,我知道很多消息的。”
颜询笑笑,拉着黛玉和大丫往隔壁王翠花家去。
话说,王翠花匆匆忙忙回到家,喊大丫的娘准备好了水,只等着贵人来喝水,看会不会给点赏钱。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又听到隔壁传来了马大嘴的声音,当即便到院子里去听墙根。
听过到马大嘴叫贵人,王翠花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低声咒骂道:“王翠花那老东西,贵人明明是跟着我来的,偏被她拉到家里去了,黑心肝的老东西,也不怕生了孙子没□□。”
一想到贵人要是给马大嘴银子当赏钱,王翠花就嫉妒的内心都扭曲了,恨不得去马大嘴家里撕烂她的嘴,可是顾念着贵人在家,又不敢去。
回头看到大丫的娘坐在凳子上给孩子换尿布,当场就是一巴掌甩到了大丫娘的脸上,咒骂道:“没用的东西,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脸坐着,没听到里面我大孙子哭了吗?还不快去看着,你个没良心的,你要是把我大孙子饿着了,你看我会不会揭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