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知道她要这么做吗?明摆着对付他功成名就能护着他的大伯,得罪一国之君,他日子能好过吗?
“听说你还有几分本事,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能耐,想让我留你一命的确不太可能,但你可以把你受得罪,都如数奉还给王家。”
莫不是就王夫人知道他跟林泽的生辰八字,王氏自己的还有王子腾的,他贾赦一概不知吗?
“你难道想为她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贾赦放下两个生辰八字,“你让我看看,她们究竟想怎么对付我跟林泽。”
“要是……要是能放我一马,我一定照办,做完这一票,我寿数有碍,活不长的,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影响的。”马道婆可怜巴巴求饶,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有点意思。贾赦看着她装可怜的模样,跟有点道行的婆子一点都不像。
“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余地,只有做不好,被我泄愤的时候。我猜你肯定没少干这等事,要我帮你查一查吗?”贾赦好整以暇威胁之,像这种事情,只要做过一次,来钱如此快,又怎么控制得住不再来第二次?
马道婆贼眉鼠眼的,眼睛贼溜溜在转,似乎在想退路。
不肯合作,那就只有刀子威胁之。贾赦腰间长刀抽出,直直放在马道婆的肩膀上,冰凉的刀刃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脖子。
“想死对吧?现在就可以成全你!我又不想让你动手了,说不准你这贼婆子又算计什么呢。”贾赦将刀靠在她脖子上,就准备下手了。
“等……等一下,刀剑无言啊大老爷!我干,我干!”马道婆吓得面无人色,两眼瞪着那刀,一副怕到极点的模样。
勾着唇的贾赦笑了:“就这点胆子,还敢算计朝廷命官,就算我饶了你,你就能安生离开京城?我跟林泽出了事,第一个就是找你,天涯海角你能躲到哪里去?”
贾赦一刀砍下去,吓得马道婆尖叫万分,她身上的衣袖连着捆绑的绳子一并一刀两断,手臂上划出的小小痕迹,不大不小,马道婆按住那处伤口,瞳孔颤抖着,真的有些胆寒了。
大老爷是来真的,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我干,我都干,有人给了我一张符,让我诅咒大老爷您跟林泽小少爷,我还没来得及,就被你们给抓来了,真的,你们的头发我都留着没动。”
贾赦挑眉:“还需要有头发吗?”
能弄到头发,看来是有奸细混到他们身边来了,不过也不好说,毕竟前些时日还没有彻底扫除那群仆从,以后可能真的需要注意一些才行。
“也可以不用,又生辰八字就行,我认得他们,不需要信物。”马道婆跟王氏说的就不是这套,她本就不想做,却不知为何迷迷糊糊答应下来,想拖延一二,就非说要有信物。
林泽她本就不认识,深居简出的,基本都不离开林家,到贾家那次她怎么可能上门来看,很多贾家下人都没看着,更不用说她一个外人,所以算计林泽,肯定是要有信物的。
“那就开始吧。”贾赦还挺好奇的,这张符来历不凡,就不知道有何作用,不过肯定非同凡响,否则那群人不可能算计下来,还让马道婆和王氏来动手。
“好的。”马道婆战战兢兢从她那堆东西中找出一张符纸来,纯黑色的符纸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王氏和王子腾的生辰八字都被她捏在手里,粘上手臂上的血迹,嘴里无声地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符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马道婆的脸以极为诡异的速度越来越苍老,甚至于不断长出脓包开始溃烂,散发出一阵难闻的味道。
念着咒语的马道婆突然睁开眼睛,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被那张黑色符纸吸收。
“这是……诅咒符纸!大老爷,救……救命!”
“什么是诅咒符纸?”贾赦眉头深深蹙起,拿起长刀,看着马道婆依旧不听的嘴,眼神中的求助看得出她此刻并不受控制,完全就被那符纸给震住了。
三两步走到一旁,贾赦端起早就备好的黑狗血,泼在符纸上,发出一阵起泡的声音,犹如水泼红铁一样,冒出浓浓黑烟,烟雾并没有随之消散,反而一分为二,飘向两个方向。
竟然还有作用。
艰难捡回条命的马道婆瘫坐在地,阵阵后怕,还好是在大老爷跟前施得法,要是单独在自己屋子里操作,明天一早她的身子都要僵硬了吧。
“说清楚,什么情况?”贾赦好奇,“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好。”
何止是不好!马道婆咬牙切齿,还能猜不出自己被你用了吗?
“大老爷,王氏让我去给她办件事,给了我两个生辰八字,想让我用巫蛊之术镇压一下,我就只会最低端的五鬼之术,顶多让人梦中惊恐,但凡遇到个心智成熟的,都未必会中招,可有个跛足道人正好送给我一张符,说可解我的难处。”
“跛足道人?”第一次听说,贾赦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
“我也没听说过,但看着那符就不像凡品,水火不侵,我放到哪里去,它马上又会出现,最终我还是准备试一下,还好大老爷你们来了,不然今日我肯定会死得很惨。”
马道婆眼中闪过怨毒之色:“那跛足道人的确是个恶徒,竟然给我这么恶毒的符,想让我用自己的血肉魂魄去诅咒大老爷您跟林泽,那等诅咒非同小可,小人魂飞魄散,你们二人轻则昏睡不醒,重则小命不保。”
贾赦心中有数了,看来他跟林泽的确非常碍事,阻拦贾宝玉跟林黛玉的爱恨情仇了。
“老爷,林泽少爷出事了。”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噩耗。
贾赦瞬间起身,眼中凶煞一闪而过:“怎么回事?”
“不知道,传信的来说,小腿已经失去知觉,需要用东西镇压一下。”侍卫跑得急,气喘吁吁,说话却清晰地传到贾赦耳中。
贾赦看着地上的符,笑了!有点意思!直接对林泽下手,是因为林泽是外来的人吗?不受约束之外,就可以动手是吧?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连林泽都知道要怎么对付警幻仙子,贾赦能反应不过来吗?只是还不知道她们的目的,归根结底,是见不得她们好的。
“来人,把她扛起来,一起去林府。”说完,贾赦去自己书房,推开密室的门,走下密道,借着里面昏黄的灯光,走到地下密室中。
底下空间不小,一个个红木箱子被摆放在架子上,角落里,两代国公的铠甲都完好无损挂在那里。
贾赦走到一个木衣柜前,打开柜门,正中间并立五个牌位,排位前的香炉里,香还未燃尽。就算是昏暗的灯光下,也能辨别出,是贾代善、张氏贾瑚母子和老荣国公夫妇。
除了几个排位外,周围立着各种佛像金身,足以见得,这五人都没有正常的死亡,贾赦每日上香,不知是何种感受。
随意在边缘位置拿下一个佛香,再关门时,贾赦忍不住摸了摸张氏的牌位,这么多年在梦中都不愿相见,是有多厌恶他?
他还能够梦到父亲对他破口大骂,祖父母问他成功与否,贾瑚怒骂他不看人父,唯独张氏,从未梦到过。
若此前他没有遇到马道婆和林泽被精怪暗算之事,贾赦还会欺瞒自己,说人死如灯灭,哪有什么托梦之说,可如今呢?
第78章 夜话
为何什么都不对他说呢?明明那么恨!走之前那么后悔!死后就可以释然了吗?
“对不起,把你拖进这个深渊!原来不仅仅是那些人见不得我好,还有精怪希望我死!你不会已经投胎转世了吧!要是投胎快一些的话,我是不是还能见到你?”
喃喃自语了会儿,又自嘲冷笑。
恋恋不舍得关上柜门,贾赦抱着佛像从地下密室中走出,带上马道婆,趁着夜色来到林府。
林如海今日未归,府上如今只有林黛玉、贾宝玉和贾迎春在,贾赦赶到时,林泽坐在椅子上,两腿看起来并无不妥,掀开裤腿,整个小腿漆黑一片。
“不知道躲着点,竟然还上赶着去。”贾赦将怀中佛像塞在他手里,“这是庙里供奉了百年的佛像,肯定有点用,我花了老大功夫请回家的。”
果然,那佛像一入手,小腿感觉被火烧火燎一样难受。
“算了吧,拿着更难受。”林泽无奈,“看样子是不得好了。贾赦,得从源头抓起,才能永绝后患。”
“怎么抓?”贾赦的目光看向贾宝玉和林黛玉,“起因是因为她俩?那精怪想要她俩做什么事?”
“想要她俩了断红尘,崩溃做姑子和尚去。”林泽冷笑,“害了他两,好自己得便宜,不像什么正经人。”
林黛玉走到贾赦身边,脆生生问出口:“大舅父,我可以帮忙的。我想她们的目的应该是让宝玉肝肠寸断,看破红尘了断世俗,若他看不破,沉溺其中,肯定达不到效果,自会有人惩罚她们。”
“是吗?主要为宝玉而来?”贾赦还真有点好奇宝玉的来历,从头到尾不像是能干大事的人,“温柔乡,英雄冢,滚过一遭,来了断红尘?有点意思。既如此,你们成婚吧!过得越好,就越不会有差错。”
“是的,我跟宝玉也是这样想的,他跟我保证,再不离开林府,也不去见任何外人。”林黛玉拉过宝玉,“就算我死了,也是被那群人算计死的,凭什么要看破红尘,应该报仇雪恨才是。”
贾宝玉跟着点头:“只要阻碍我跟林妹妹在一起的,都跟我有仇,不管是谁。”
就算是王夫人和贾政,他也顶撞过,林姑父已经松口,除了那群精怪以外,谁还会阻拦他?阻拦他的就是不安好心。
论起顽固起来,还真没几个人比贾宝玉还顽固又认死理的,被贾政打过多回,从不见改过丝毫。
“你们两个下去吧,对了,迎春你去将探春接过来,林泽这双腿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动弹的,看看她什么想法。”
“是,父亲。”依旧温柔的迎春已是妇人装扮,林立虽然不在,起色尚且不错,看上去不再萎缩,在林府当家这些天,胆子明显要大很多。
贾赦挥退她们三人,林黛玉拉着她们二人出门,很自然关上房门,留他们二人继续商讨事宜。
蹙着眉头深深打量他废了的双腿,心情越变越差。
如此一来,倒没法实现一起驰骋沙场的愿望!林泽就算去,也只能坐镇后方。
作为当事人,林泽上心不足,大半夜还慢条斯理喝着茶,茶水的清香配上块不算太甜的点心,浮躁的心情会平顺很多。
“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吗?”贾赦看了半晌,问道。
“是啊!一点都没有,跟吊着个冰坨子一样。”林泽平静道,“不过我觉得挺值得,至少知道仇人是谁。”
“原先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等人存在,顶多关注过贾宝玉衔玉而生之事,看他一无是处,料想问题不会大,影响不到我的事情,没想到竟还有这些事情。”
一个闺阁里长大的儿郎,诗书世俗样样不通,偏偏来历不凡,要影响他这个当朝太子的前程,冤不冤枉?
“我就说父皇母后怎么昏了头一样,变得不像样子。”尤其是最后神来一笔,令人震撼至极。
以母后的脑子,都不需要刻意去引导她,随便找个宫人提一嘴,她就会照办,当真是算计他的好人选。还是自己太大意了。
“那不一定,说不好她们不敢动皇族呢?权利让人着迷,总会奋不顾身的。”贾赦摇头,“接下来咱们还要按计划行事吗?”
“肯定要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错过时机又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林泽眼神变得犀利,“那群精怪也未必不能利用一下,设个套,让他们跳进去,我估计她们不会让我们轻松打胜仗。”
“不知道没防范也就罢了,知道了肯定另当别论。”
“好!我会派人去盯住那个跛足道人的行踪,一旦发现,黑狗血伺候。我还听好奇他是个什么玩意儿。”贾赦心里有了算计,“你想要压一下这个东西,春闱和秋闱都尽点心,务必通过。”
“嗯,有官身肯定会好很多吧。”像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最怕正统。
“皇族的身份也会让你好很多,你完全可以现在过继到念安郡王名下,改了族谱,对外你还是林泽,除了皇族宗正以外,谁会知道这些,还有贾探春,你准备怎么处理?她年纪尚小,主意倒大,从宫里回来以后,基本算是认定了你。”
说到贾探春,林泽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还小,看她自己的选择吧,若是愿意跟我走下去,我倒不介意这一世只跟她携手共进,至于旁的什么人,我没有那个精力去顾及。”
“若是她不愿意,你就一个人单过吗?太后娘娘肯定不会同意的。”贾赦劝道,“别把话说得太死,省得太后娘娘去逼迫探春,再把一个不想干的姑娘家扯进来没有必要。”
“嗯?听你这语气,又想起张氏了吗?”突然说什么姑娘家扯进来,若非想起了张氏,贾赦这厮会这么突然关心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小姑娘。
贾赦看了他一瞬,有些话堵在胸口,分外难受,林泽并不知道张氏的死说因为什么原因,上辈子太子逼宫失败自杀身亡,他父亲贾代善又因为什么原因会死?张氏和贾瑚又是怎么死的?
有时候真想顶一句他,想起了张氏跟他有啥关系?
唯独张氏,不想任何人提起。
林泽看他那表情,就知梗在心里不想提,讪讪然摸了摸鼻子。
“我只是好奇,你跟她之间的感情。我两辈子都没有感受过像你们那样的爱意,宝玉看着也像是爱惨了黛玉。我记得你们家老荣国府夫妇的故事,比你跟张氏更离奇对吧。”
贾赦倏然起身,抿着唇,十分不悦道:“你别说他们两个,都是上一辈的事,我自己的事都理不明白,更别说他们的事。”
“是什么感觉?我很好奇。”林泽挑眉,“能让人念念不忘、辗转反侧。”
“皇后呢?他跟你之间没有感情吗?不是也共过患难?”
“没有!你看新皇现在那个样子,像是对皇后有什么刻骨深情吗?”新上任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肉眼可见这回新皇想选一个贤能的做储君,而不是个中庸的皇太子。
朝堂上又将开始新一轮的夺嫡之争,这次皇子间的力量差距悬殊并没有多大,能不能上位全在新皇的一念之间。
贾赦坐回自己的位置,情绪不高:“娶那么多,没一个真心喜欢,弄得整个后院乱糟糟的,也是无奈又悲哀。”
太子要真喜欢一个人,那人肯定倒了八辈子霉,要在东宫如履薄冰过日子。
“你要知道,能在东宫活得久的哪有一个简单的?哪个不是高门大户的姑娘,跟她们相处还得看看有没有被套话的风险。”
林泽自己不喜欢那种感觉,宫里最不缺的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民间可能还好点。
“也是。”贾赦深以为然,“宫外才有像贾政母子这样的傻子,宫里的娘娘要像她们那样,不知道要被人陷害背锅多少次,活不活得过一年都是个问题。”
贾赦心里,其实也渴望与人述说些事,只是之前无人可说,闷在心里,也只能偶尔在地下密室内对着那些排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