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苏沐瑶不适的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
怎么了?他抱她的力气太大了,都弄疼它了。
苏沐瑶颦起眉头,道:“皇上,嫔妾想睡了。”
大夏天的,拥在一起睡,多热。
“哦。”
雍正一脸遗憾的放开了手。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很想抱着她软乎乎的身体睡,但奈何她不愿意,他也不好勉强。
经过这么一个晚上,两人都很满意。
雍正满意的是,他觉得自己和瓜尔佳氏的关系更亲密了。
而另苏沐瑶满意的是,雍正处理事务的效率。
原主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结果。
先是宜太妃当年所居的翊坤宫首领太监张起用,被茶马御史以买卖生利颇多告了一状,内务府抓人入监,不过一夜,就录出了口供,交待所有的商铺买卖产权人是宫里的宜太妃。
接着就立刻抓了宜太妃宫里的一应太监宫女,一个一个的核对口供,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旧年舒舒觉罗氏・介甫贿赂宜太妃之事,也被牵出来了。
案子审到了最后,大理寺给出的定案结果,正如雍正看完那张状纸,初步判断的那样:
舒舒觉罗氏・介甫被判死罪,秋后问斩;
哈什图舒舒觉罗氏家被查抄,其余人流放儋州;
宜太妃交还贿赂所得,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外出;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涉案官员。
钦天监五官正焦秉贞欺君犯上,但念其悔改之心甚诚,网开一面,拔除官身,三代不得入朝;
翰林院编修秦道然仗势作恶、家产饶裕,追银十万两,贬为庶民,以赎其罪;
张起用、李尽忠等内务府太监,发配至云南,充当苦役。
对于判案结果,苏沐瑶表示非常满意。
接着她需要做的,就是静待舒舒觉罗家被抄,她好替原主拿回家产。
但一连等了好几天,等来的消息却很不理想。
舒舒觉罗家是被抄了,但谁能想到,钱也跟着没了啊!
苏沐瑶知道,也听年妃说过,自舒舒觉罗・介山致仕后,舒舒觉罗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一年亏出足足两三万两银子。
她听的时候没太放在心上,但等抄家的账簿放到了面前,她才发现,是自己大意了。
舒舒觉罗家岂止是穷,简直就是穷得透透的了。
账簿里全是亏空,田庄商铺抵的抵,家里的珠宝首饰当的当……
总家产加起来,连五万两银子都不到。
苏沐瑶很想问一问,原主家产两三百万两,他们是怎么做到,在两三年之内,用得底儿朝天的?
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但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了。
舒舒觉罗・介甫一口咬定,是家里的人参生意落下了亏空,一投钱进去就赔,才把家产赔的一干二净。
不过,纵然他不说,苏沐瑶也大约能猜到。
那些钱大约是拿去襄助十四王爷了。
他不说出十四王,也是人之常情,现在,十四就是他们家的救命稻草,一旦跟着折进去,连捞他们哈什图舒舒觉罗家的人都没有。
苏沐瑶没办法。
这会儿太后生着重病,雍正不可能处置十四王,而且,就算处置了,清朝也没有查抄亲王阿哥府的先例。
所以,原主的家产,只能跟着打水漂了。
一想到这里,苏沐瑶就是一肚子气,气的连饭都不想吃了。
她并不是贪财,就是损失厌恶。
若是自始至终,这件事情都没有进展的话,也就罢了,可现在案子都定了,偏偏遇到这么一件糟心事。
而且,因为中途这个小插曲,她心里隐隐觉得,虽然翻了案,但还是没能彻底替原主出这口恶气。
她憋屈的不行,越想越气,索性把自己摔在床上。
云墨正要去劝时,就听门口有动静,一回头,看到那身明黄色的衣袍,连忙跪下。
“参……”
“参见皇上”的参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雍正打住了。
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人都退下,轻手轻脚的进了门。
苏沐瑶毫无发觉,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捶着枕头出气,口里喃喃的念叨着:“讨厌,真讨厌……”
“你在说谁?”
雍正饶有趣味的勾起唇。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把苏沐瑶吓了一大跳,她猛的回过头,见是雍正,忍住了想骂出声的冲动,抿了抿唇,漫不经心的唤道:“是您啊。”
从床上坐起来,拢了拢头发,也不去行礼。
她一向都是很规矩的,除非有人惹她不高兴了。
雍正丝毫没有感觉到被慢待,柔声问道:“不是朕,还能是谁呢?”
他只是随意一说,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所以也不等她回答,又问道:“大理寺传来的判牍①朕让人给你送来了,你看过了没有?”
第77章
苏沐瑶坐直了身子,道:“看了,连着哈什图舒舒觉罗氏家抄出来的账簿,都是一起送来的。”
她目光往炕桌上一示意,道:“喏,这不就是嘛?”
雍正捞起来那本簿子,随手翻了翻,扬起眉毛,打趣道:“怪不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他头一次假扮怡亲王来乾西四所,她就因为交税的问题纠结来纠结去,这回又是。
倒是一点儿也不掩饰。
他虽然没直接说出口,但苏沐瑶是听出来了。
他是觉得她贪财呗。
可那又怎么样?她不认为贪财有多寒碜。
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
多少古今圣贤的道理,明晃晃在那儿摆着呢。
苏沐瑶在心里暗翻了一个白眼,道:“皇上富有四海,当然不会把区区小财放在眼里。”
“怎么会呢?”雍正笑道:“圣训日,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就算是朕,也得尊崇,不过……”
他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用一种不明意味的眼光看着苏沐瑶。
苏沐瑶被看的浑身发毛,默默的往旁边移了移,闷闷问道:“不过什么?”
雍正见她躲他,不满起来,伸臂揽住她,一用力,苏沐瑶因为惯性,不得不往他怀里倒去。
“哎……”一声惊呼。
苏沐瑶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按在他大腿根处,脸唰的一下红了。
忙抬起手,目光游移不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雍正深吸了一口气,半晌都不说话。
苏沐瑶偷偷抬头看他,见他呼吸粗重,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青筋迸发,似乎忍得辛苦极了。
她心里一惊,有些忐忑,瞬间不敢做声,也不动弹。
室内寂静无声。
忽然,外头传来敲窗户的声音。
雍正沉声道:“什么事?”
传话太监回道:“皇上,寿安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宜太妃不吃不喝,只求见您一面,您看……”
宜太妃虽说被定了罪,如今禁足在寿安宫,但到底是两位王爷的亲额娘,出了事,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还有外头守宫的侍卫都得跟着倒霉。
所以宜太妃一绝食闹事,侍卫首领不敢马虎,立刻派人过来给皇上汇报。
但汇报归汇报,是为了摘除自己的责任,并没想着皇上真的答应去见宜太妃。
定罪后喊冤要见皇上的人多了去了,今年初那几个八王一党的官员就是,被革职后,嘴上就没停过,一会儿嚷嚷着要见皇上,一会儿嚷嚷着自己冤枉。
可皇上是什么身份,能让他们想见就能见的吗?
苏沐瑶听到有事,就从雍正怀里站起来了。
雍正沉吟着,他知道宜太妃的性情,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在这个关口闹腾着要见他,恐怕真有什么事情要说。
“朕去看看。”
其实让人把宜太妃带过来也行,但一呢,会搅扰瓜尔佳氏的清静,二呢,她到底上了年纪,又是先帝的妃嫔,还不如自己去一趟。
苏沐瑶自然没有意见。
宜太妃虽被禁足,但待遇依旧不变。
她坐在炕沿上,穿金戴银,华服美裳,她的表姐丽太妃在旁边陪着。
雍正进来的时候,丽太妃起身行礼了,她却半天不动,直到丽太妃伸手去拉她,她才很不情愿的站起身,微微屈膝,算是勉强行了礼。
雍正也不在意,他当皇子时,宜太妃就这副做派,他登基后,大约是怕他为难老九,她的气势稍有掩饰,做出一副人淡如菊,看破一切的样子,到了现在,不过是图穷匕见,故态复萌。
他施施然坐下,淡淡道:“听底下人说,两位太妃有事要见朕?”
丽太妃陪着笑脸,道:“皇上,没什么事,都是我这不懂事的妹妹闹的……”
雍正黑眸扫向宜太妃。
“姐姐,你出去。”
“你……”
“你出去,我自己跟皇上说。”
丽太妃无法,只好离开了。
殿里没了其他人,宜太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尖刻起来。
她就知道。
旧太子胤i还在的时候,她就跟老九说过,不要和老八他们整天盯着太子,当心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果不其然。
在一众皇子阿哥中,唯有胤G少言寡语,整天跟在太子身后,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到头来,他却是最心机深沉的那个。
“皇上真是好手段啊!”
雍正闻言,微微皱起眉头,她这是疯了吗?
“宜太妃,朕念你多年来尽心尽责的伺候先帝,所以才给你几分面子,你收受贿赂,贪赃枉法,才落到如今的下场,谁料你不知悔改,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他以为宜太妃幌他过来,纯是为了发泄情绪,正准备离开。
谁料宜太妃忽然冷冷道:“你别得意。”
这话像是留有后手的意思。
雍正心念一动,面上却不显,端着茶盏,等宜太妃继续往下说。
宜太妃却不接刚才的话茬,讥讽道:“你们母子倒同出一派,同样的背信弃义,同样的刻薄寡恩。”
雍正漫不经心道:“太后又怎么了?”
宜太妃鼻腔轻嗤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
雍正却已经猜到了,轻笑道:“朕记得,自从朕登基后,你和丽太妃便天天往太后宫里跑,大冬天的,天还没亮,就在慈宁宫门口等着,呵……”
“莫非是以为有太后做主,你们为了扳倒旧太子,做的那些勾当,就能一笔勾销了?还是说,怕朕秋后算账,拿老九开刀,所以拿太后当挡箭牌?”
“宜太妃不妨猜猜,朕明知道这些事,为什么不去阻拦你们接近太后?”
宜太妃双眼粹毒一般死死的盯着雍正,一字一顿道:“皇上可真是个大孝子。”
不去在意她们接近太后,无非是觉得太后威胁不了他,可太后身为雍正生母,正常人都会有所顾忌,而雍正不在意的唯一的原因,就是根本不把这层血缘关系放在眼里。
他根本不在意太后,所以太后也牵制不了他。
联想到太后对她打的那些包票,宜太妃心里全是恨意,为了笼络太后,她花了多少银子,结果呢。
她收受贿赂的事一发,太后一声都不敢吭,全程都在装死,像是生怕自己把她也拉下水。
更可恨的是……
宜太妃索性破罐子破摔,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的心情,道:“皇上恐怕还不知道吧,太后还是德妃的时候,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索取钱财,还有饣莼侍贵妃,她也不干净……”
“是吗?”
“皇上不是重用张廷玉吗?他是两朝老臣,皇上去问问他就清楚了。”
“朕不用去问他。”
宜太妃对上雍正冷静的目光,真的不理解了,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扬言说,要肃清前朝后宫的贪腐之风吗?”
雍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了。
说宜太妃聪明吧,她也是真聪明,没点手腕在宫里活不了这么久,但要说她天真,也是真天真。
大约是大清定下的祖制,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像宜太妃这样,再厉害,对政治方面却是一无所知。
治贪治腐是势在必行,但就目前的形势来说,八王党犹在苟延残喘,他要做的首要之事,就是收笼权利,掌握大权。
那么在这个时候,治贪治腐,就只是他收笼权利、掌握大权的途径。
太后的手里也不干净,他当然知道。
许多高位后宫妃嫔,手里都不干净。
只要是人,处在一定位置上,谁能保证自己彻底干净呢?
他这个当皇帝的,要做的,不过是因时而异、因事而异,从政治角度去衡量罢了。
宜太妃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指甲陷入肉里,声音尖锐道:“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雍正挑了挑眉,权当受了她这一句话,摩挲着手中白玉扳指,又道:“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太妃,允搪为了替你减轻罪责,私下贿赂大理寺卿唐执玉十万两银,左右少卿各五万两银,还有为了疏通关系,贿赂的刑部一干官员十万两银,总计三十万两……”
“他们不敢隐瞒,将此事上报给朕,朕命他们尽管收,收的银子越多越好……”
“尽管哈什图舒舒觉罗家没抄出来什么东西,但有这笔银子,就当是给苏完瓜尔佳家的补偿了。”
“所以,太妃和允搪也不必疑惑,那些官员为何敢收了银子不办事,那是朕下的令。”
他把这事一挑明,宜太妃脑子嗡的一声,顿时杀了他的心都有。
恨到极致,也顾不得什么了。
只想着,怎么能打击到眼前这个歹毒到极致的男人。
她一时口不择言,破釜沉舟一般,辱骂道:“雍正,你别得意!你当了皇上又怎样?你从生来就不祥,孝懿仁皇后就是因为你,才被太后害死的!”
“你说什么?”
雍正瞳孔猛的一缩。
什么叫做,孝懿仁皇后是因为他,才被太后害死的?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儿大。
宜太妃说出口后,对上雍正的目光,立马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宫闱秘事。
说到底,她们和太后是一条船上的。
这个当口,整倒太后,对她们什么好处都没有。
宜太妃脸色苍白,闭了嘴,任雍正再逼问,她也不肯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