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里的点心应当不是御膳房统一做的,这里有两样糕点,胤祚在永和宫是吃过的,但在这里吃着更好吃些,也不知是不是做糕点的糕点师傅手艺更高超些。
用点心时,胤i一直照顾着胤祚,等看他吃了六七块后,便不让再吃了,说道:“这一顿是晚点,本不宜多用,用过晚点再等一会便要睡觉,用多了晚点恐胃里积食,夜间睡不着。既难受,又损了身子。”
“好,那就听二哥的。”胤祚乖巧地放下了筷子。
胤i见方才胤祚吃得香,但自己一叫便停下了筷子,心下妥帖,笑道:“你喜欢这些点心?”
“这些点心吃着比我在永和宫吃着要好吃些。”胤祚点了点头。
“我这里的点心是毓庆宫小厨房单做的,不是从御膳房提出来的。德妃娘娘那儿即便有小厨房,恐怕也只做些粥菜,不做糕点。你若喜欢二哥这里的糕点,那便经常来就是了,我这儿别的不说,糕点可不少。”胤i喝着茶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邀请人以后来毓庆宫。
想着刚才吃到的香甜的糕点,又察觉到了太子的示好,胤祚笑眯眯道:“那我以后来蹭糕点,二哥可不能嫌我烦。”
“你只管来,几块糕点还吃不垮我的毓庆宫。”胤i扬眉一笑,眉宇间出现了几分意气风发。
正在这时,小赵子进来低声道:“殿下,德妃娘娘派人来了。”
“额娘应该是让人来叫我回去吧。”胤祚听到这话,从椅子上下来,对着胤i笑道,“既然额娘派人来了,那我就回去了,以后再来找二哥玩。”
听了这话,胤i竟心生一丝不舍。今日算难得的放松了,平日里都是先生教的功课,汗阿玛教的政事,从不敢懈怠一分一毫,总怕辜负了汗阿玛的期望。总怕别人在背后嘀咕,自己不过是占了一个嫡子的便宜。今日教小六读书,难得的感觉到了一丝轻快。
但今日放松一天已经够了,总不能让六弟住在毓庆宫。想到这,胤i笑道:“好啊,那你回去吧,日后可别忘了找二哥玩。”
挥了挥手,胤祚带着小安子跨出了毓庆宫,见到了额娘派来寻自己的兰草,带着兰草回到了永和宫,德妃正坐在殿中绣花。
“额娘,”胤祚笑眯眯地回来,跑到德妃身边看着她道,“我回来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德妃摸摸胤祚的小脸道:“今日玩得可好?有没有惹你汗阿玛和太子不高兴?”
“没有惹他们不高兴,今日我去乾清宫才一会,汗阿玛就有政事要处理,就打发了二哥带我去毓庆宫玩。”说到这,胤祚笑着略带抱怨说道,“二哥说毓庆宫没有什么玩具,就带着我读满语。不过毓庆宫的糕点真好吃,二哥说是毓庆宫的小厨房单独做的,让我以后也去吃。”
摸着胤祚的头,听到这里德妃笑了,看着胤祚的目光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道:“小馋猫,也幸而太子没有笑话你。”
“二哥才没有笑我,还让我以后也去吃呢。”
见胤祚不服气的样子,德妃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便打发他去沐浴了。太医说了,热水沐浴活血,对身体有好处,德妃便让他一天一次沐浴。
在沐浴这件事上,胤祚抗争了许久才取得了一点点权利。不要宫女伺候,小安子一个人就行了。开始德妃不同意,但架不住胤祚死活不去,只得同意了。
沐浴过后,已经是戌时了,到了睡觉的时间。胤祚今日睡午觉的时间被叫去了乾清宫,现在一沾床就睡着了。晚上睡觉时隐约觉得有些冷,但并没有醒。
第二天起床时间,胤祚睡得昏昏沉沉,小安子来掖被子的时候,发现胤祚脸红得不像话,呼吸急促,着急忙慌就跑去正殿禀告德妃。
正在梳妆打扮准备去承乾宫的德妃,听见小安子惊慌地回禀,手一松,一支簪子掉了下来,坠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猛地起身,转身向胤祚的房间走去,边走边吩咐:“兰草,你去太医院把李太医找来,兰心,你去承乾宫禀告皇贵妃,就说六阿哥病了,本宫今日不去请安。”
到了胤祚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绯红的儿子,德妃的手微微颤抖着,摘下了护甲,在胤祚额头上摸了摸,小声吩咐道:“去打一盆冷水来,再拿两条帕子。”
小安子跑出去打了冷水回来,德妃伸出手拧了帕子轻轻放在胤祚额头上,眼睛看着胤祚,一下也不移开。
太医来的很快,昨儿六阿哥刚被皇上召见,满宫里都知道六阿哥得皇上宠爱,太医院一接到消息就派了人来。
李太医前来,见着德妃正准备行礼,就被德妃打断了:“你快上前来看看本宫的胤祚,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了?”
上前打量了一番六阿哥的脸色,再将手拿出来把脉,李太医沉吟了一下说道:“六阿哥自种痘后便身体虚弱,一直在喝调理的汤药,想来是昨日吃了什么与汤药中的药材相冲的东西,若是常人本也无事,最多不适两日。但六阿哥身子太弱,所以便发烧了。”
“相冲?”德妃怔了怔,“昨儿胤祚在毓庆宫吃了糕点,难不成是因为这?”
“想来就是了,娘娘不必担忧,等微臣开一剂方子,给六阿哥喂下去,再裹着被子睡上一觉,等汗发出来想来就没事了。”说着,李太医拿出纸笔开始写方子。
写好了方子,李嬷嬷拿着去了太医院抓药。德妃守在胤祚的床头,给他换敷在额头上的帕子。
乾清宫,康熙正在用早膳。
梁九功从殿外走进来,跪在地下禀报:“皇上,太医院传来消息,永和宫叫了李太医去。”
“叫了李太医?”康熙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梁九功问道,“可知道是谁病了?”
永和宫住着德妃和胤祚,但也不是只住着他们,永和宫的后殿还住着几位答应常在。若是那几位生病了,德妃叫太医也有可能。
“回禀皇上,是六阿哥。”梁九功的头低了些。
放下筷子,康熙皱着眉:“小六?昨儿见他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了?”
“奴才不知,只是听说叫了太医。”
康熙站起身,说道:“那你现在便找人去问,等朕下了朝便去永和宫瞧瞧。”
“是,奴才知道了。”梁九功领了旨。
去殿外找了小夏子,对他说道:“你去永和宫瞧瞧,看看六阿哥如何了,记得放机灵些,随时回来禀报。”说完,便往前候在了乾清宫,等着皇上下朝。
今日朝政并没有什么大事,康熙问了一圈知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后,便让梁九功叫了下朝。等下了朝,衣服都没换,直至奔向了永和宫。
永和宫里,德妃不错眼地守着胤祚,换帕子这样的事也是亲自来。听见皇上来了的禀告声,德妃站起身来行礼,还未蹲下就被康熙扶起了。
康熙扶起德妃后,走到胤祚床旁,看了看胤祚,转头问德妃:“胤祚怎么病了?”
“回禀皇上,李太医说昨日胤祚吃了与他这些日子在喝的汤药中药材相克的东西,所以今早才会发热。”德妃脸色有些苍白。
康熙一愣,吃了相克的东西?德妃身为胤祚额娘,还知道他的忌口,是肯定不会给他吃的。那就是昨儿太子带去毓庆宫,不知道胤祚的身体,给他吃了相克的东西了。
“那可有大碍?”想到这,康熙心里一虚,毕竟是自己让胤i带着弟弟去玩的。如今,胤祚在胤i那玩了就生病了。
德妃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李太医说并无大碍,等药煎出来喝下去,再捂着被子睡上一觉便好了。”
看着德妃脸上勉强地笑,康熙有些讪讪说道:“朕等会就说说保成,怎么能胡乱给弟弟喂东西吃。”
“皇上不必怪太子殿下,说到底还是胤祚身子太差,殿下也是不知情的。”德妃说到这里,脸上的笑越发勉强。
胤祚此次生病,既然没有大碍,那就不能去扯上太子。在这宫里待了近十年,德妃当然知道皇上对太子的看中。这次太子不是故意的,就更不能攀扯上了,若给皇上留下胤祚想要陷害太子的形象,那皇上对胤祚原本有的十分怜惜之情,也将一分不剩。
想到这,德妃心里蔓延着苦味,自己好似一直这般没用。永远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从前的胤G,后面的温宪。即便是现在胤祚病了,也要小心谨慎。
第7章
胤祚睁开沉重的眼皮,身上极为不舒服,头晕目眩,特别是嗓子干渴,让他觉得分外不适。
守在床边的德妃立刻就发现胤祚醒了,拿起温在炉子上的水,倒了一杯,起身慢慢喂到了胤祚嘴里。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胤祚才觉得嗓子中的干渴散去了些,看着面前的德妃。脸上未施脂粉,嘴唇苍白干裂,眼睛里满是红血丝,见自己醒来接连追问身上有那里不舒服的样子,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
好像还从未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从前在福利院生病了,一般是院长或者老师给一包药,严重些就给点钱自己去打针。以前同学写作文时写的,妈妈爸爸在自己生病时守在床头,是胤祚从未体验过的温暖。
胤祚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些释然的笑意:“我无事,额娘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以来,虽说一直在努力隐藏自己换了个芯子的事实,但其实胤祚并没有什么实感。
尹作和胤祚,虽然读起来的发音很相似,但一个是天潢贵胄,另一个是刚刚能养活自己在福利院靠着别人爱心养大的孤儿。这样大的身份差距,让胤祚一直找不到真实感。可今天,看见因为自己病上一场,一直以来在自己面前妆发丝毫不乱的德妃竟然这样憔悴。
胤祚心里仿佛受到了什么触动似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在心上咬了一口,不重,但酸酸麻麻的,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或许,应该好好融入这个时代,不要再把自己当成局外人来看,要好好地活下去,也要好好地让额娘过好。
“嬷嬷,胤祚今日一天粒米未进,你去小厨房看看,炉子上温着的粥,让快送上来。”将胤祚额头上的毛巾取下,德妃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温度确实降了下来,脸上闪现了丝丝喜意。
李嬷嬷领命出去后,胤祚伸手拉着德妃的袖子,抬起头问道:“额娘,我睡了多久?”
“你啊,”摸着胤祚的脸蛋,德妃心疼地说道,“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了。”
“一天啊。”胤祚若有所思,刚想问什么,从喉咙传来的一震痒意,“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让德妃吓得面色苍白,轻轻拍着胤祚的后背,一边吩咐:“兰心,你去将炉子上温着的冰糖雪梨端来胤祚先喝上一口。”
“冰糖雪梨如何能与粥一起喝,还是等六阿哥喝了粥,再等上半个时辰喝才好呢。”李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并几样小菜,都是清汤寡水的,看着就让重口味爱好者胤祚想要拒绝。
看着胤祚的表情,德妃把脸一板:“往日你挑食也就罢了,今儿你病了,李太医吩咐的只能吃这个,你今日一天什么都没有进,快吃干净才好得快。”
“知道了额娘。”胤祚有些蔫地回答道。可能是人生病了都会脆弱些,往日的胤祚是不会因为必须吃清淡的饭菜而心情低落的,毕竟从前没得挑的时候吃的东西还不如这一碗白粥。但今日也许是生病了,也许是觉得自己真的能拥有了亲情,竟忍不住犯了小孩子脾气。
见胤祚蔫蔫的样子,德妃有些心疼,端起碗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喂到了胤祚嘴边,哄道:“等身子好了就能吃了,胤祚乖啊,这样吃才能好得快些。”
乖乖张嘴,吃了一碗粥后,德妃却没有让他睡觉,而是打发了李嬷嬷去煎药后,屏退左右,神色有些犹豫,看着胤祚问道:“胤祚,你和额娘说,昨日在毓庆宫太子可有欺负你?”
“额娘?”胤祚有些吃惊,问道,“额娘何出此言?二哥昨日很照顾我的。”
看见胤祚丝毫不作伪的表情,德妃神情放松了些,看着胤祚,认真地说道:“胤祚,额娘不求你能有多大的出息,最希望你这辈子能当个富贵闲人。你汗阿玛给了你这个名字,太过惹人注目了。额娘怕的是太子也听了那起子人的挑拨,把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胤祚,太子深受你汗阿玛宠爱,身份又是元后嫡子,这般贵重的身份,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十分看中,额娘希望你能好好地敬重他,万不能和他争长短。”
摸着胤祚的额头,德妃轻言细语地和自己儿子分析其中的道理。祚这个字太大,可以说是福气,亦能指国本。当初皇上赐下这个名字后,胤祚受了多少暗害,这两年才好了一些。如今胤祚已经成功种痘,算立住了,万不能让他与太子有冲突。赫舍里家的势力可不是乌雅家能抗衡的。
听了额娘的话,胤祚心里宛如哗了狗。难怪历史上的六阿哥早夭,这名字的寓意也太大了。放在其他朝代也就罢了,放在了九龙夺嫡的康熙朝,活不到长大真是太正常了。
想到这,胤祚心里敲响了警钟。有了这样一个名字,那自己就必然要在其他方面表现出对帝位的没有兴趣,或者没有竞争力。否则,对皇位有个什么想法的,都会想要弄死自己。看来,以后得老老实实当一个愚笨或者不务正业的皇子了。
等德妃分析完,胤祚表示明白了之后,李嬷嬷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看着李嬷嬷手中那一碗深褐色的中药,胤祚生无可恋,中药是真的好苦啊。
拒绝了额娘准备拿勺子一勺一勺喂的想法,胤祚端起中药,深吸一口气将中药喝完,刚放下药碗,嘴里就被塞了一颗蜜饯。
蜜饯的甜味在嘴里蔓延,掩盖住了中药的涩味。胤祚表情终于不再狰狞,三两口嚼了之后便吞了下去。
笑吟吟地看着胤祚喝了药,德妃笑着给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轻轻地唱着歌哄他睡觉。在德妃的歌声中,胤祚慢慢闭上了双眼。
等胤祚睡着之后,李嬷嬷见德妃还要守在床边,顿时皱起了眉,有心想要劝娘娘回去休息,但又怕吵醒了刚刚睡着的六阿哥。
德妃见李嬷嬷憋红了脸,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刚出了门,就听见李嬷嬷轻声劝道:“娘娘,您守在六阿哥床边已经一天了,在这样身子会熬不住的。若六阿哥还没好,您又病了,那谁来照顾六阿哥呢?况且,您今日没去请安,明儿再不去,恐又有传言要出来了。”
自从皇贵妃抱走了四阿哥,德妃和皇贵妃但凡有一点不睦,宫里便会起流言,说德妃娘娘不忿皇贵妃抱走了儿子,在给皇贵妃娘娘脸子瞧呢。
四阿哥是皇上下旨抱到皇贵妃那边去的,若德妃表现出一点不情愿,传到皇上那便是大不敬,不仅对德妃不好,对四阿哥更不好。所以,为着希望皇贵妃能善待四阿哥,自胤G被抱走后,德妃在外一直把四阿哥当成皇贵妃的儿子。为此,背后不知道多少人说她卖子求荣。
只有李嬷嬷知道,为着四阿哥,娘娘操了多少心,掉了多少眼泪,那可一点不比养在身边的六阿哥少。
想到这些烦心事,德妃皱起眉,不悦地说道:“那就让今天值夜的人都警醒些,六阿哥有一点动静都记得来报本宫,不能有一点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