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远没关系,我就是不想住在酒店。”
梁锦墨沉默片刻又开口:“跟梁牧之一起来的?”
许栀往皮椅里缩了缩,“不是我想来的……是我爸,我家公司不太顺,项目缺钱,我爸希望我能和梁牧之在一起,说两家结亲对他融资贷款有利,他下命令要我来。”
梁锦墨:“你没告诉他,梁牧之有女朋友了?”
“梁牧之不让我说,”许栀低着头,情绪还是很低落,“他女朋友叫陈婧,是前两年北城落马的一个贪官的女儿,梁叔叔和梁阿姨还不知道她和梁牧之在交往,他们注重家族声誉,肯定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我要是告诉我爸,梁叔叔和梁阿姨很快就会知道。”
梁锦墨眸色暗沉,“你打算一直为梁牧之保守秘密?”
许栀望向车窗外,隔了几秒才道:“我不知道。”
“我和梁牧之……这次可能就连朋友也做不了了,”她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又自嘲的笑,“陈婧今天在滑雪场从斜坡上滑下去摔伤了,她和梁牧之说,是我甩开她的手导致的,梁牧之相信了她,他……”
她嘴巴张了张,却没能说下去。
虽然要走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但她很清楚,今天是梁牧之赶她走。
梁锦墨没有再追问,车里安静下来。
滑雪场的度假屋目前不对外开放,南区的值班负责人从值班室出来迎接梁锦墨。
“小梁总,您来了,陈总和我说您想住度假屋,我和您说一下情况,您可能得委屈一下,目前我们收拾好的度假屋只有一间比较小的,是用作展示的样板间,其他大点的都还没完全收拾好。”
梁锦墨闻言,微微蹙眉,“有多小?”
那人望了一眼许栀,迟疑了下,“就……是针对单独来的游客那种的,定制的一室一厅高档彩钢房,不过您放心,内部的配套设施这些全都做好了的。”
梁锦墨侧过脸看向许栀,“住吗?”
许栀没有想到在这里找个除了那家酒店之外的住处这么难,她不好意思再麻烦梁锦墨了,对他说:“住吧。”
两人被带到这间小小的度假屋。
其实环境本身还不错,后现代简约风的装修,屋子被收拾得非常干净,就连崭新的床单被褥都准备好了,就是有点冷。
负责人打开空调,说:“很快就暖和了,这边热水器也有的,想洗澡什么的也很方便,我们领导计划这个区域都投放这种度假屋,到时候会有面向情侣的,一家三口的,还有上下两层,几居室的那种……”
负责人和梁锦墨聊起景区的建设规划,许栀则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等她折回客厅,梁锦墨已经打发走了那个负责人。
他拿着手机在讲电话,她听了两句,感觉那头似乎是周赫。
等他挂了电话,她问:“你要去找周赫吗?他是不是跟杨雪在那边酒店里?”
梁锦墨的脸有点黑,“他们在酒店房间,五个人已经都喝多了。”
他是来找周赫谈工作的,但和醉鬼怎么谈。
许栀想起杨雪和周赫,说:“周赫和杨雪……他俩应该挺合拍的。”
梁锦墨将手机放进衣袋,看向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许栀愣了下,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
梁锦墨:“这里只能住一个人,我去酒店了。”
许栀还是点头。
梁锦墨往外走,她跟着到了门口,看他拉开门,她出声:“锦墨哥哥。”
他步子顿了下,回头。
她咬咬唇,说:“谢谢你。”
梁锦墨叮嘱:“虽然这边有保安,但毕竟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人比较少,你把门锁好,落地窗的帘子也拉好,有什么问题,打我电话。”
许栀说:“好。”
梁锦墨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许栀站在落地窗窗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这里就连路灯都没开几盏,很快,男人的身形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许栀的肩膀垮了下去,景区规划的冰雪城还没建起来,从这里正好看到的就是那一片被规划的空旷区域。
忽然之间,她觉得她像是一个人站在旷野之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将她抛弃了。
梁锦墨回到车上,没有立刻开车。
他降下车窗,点了支烟,望向车窗外,看的是度假屋的方向,但……
视线被值班室阻隔,从这里是看不到许栀住的那间屋子的。
还在开发中的区域很荒凉,光线也黯淡,他的眼眸讳莫如深。
烟抽一半,他按灭了,从车内置物箱里取出一个纸袋。
他下了车,锁好车,拎着纸袋,朝着度假屋走了回去。
靠近度假屋,梁锦墨放慢脚步。
帘子没有拉,屋子里的光线透出来,客厅里的一切一览无遗。
他看到许栀坐在沙发上,弓着身,脸埋在掌心里,肩头不停地颤抖。
他的脚步顿住,不远不近地,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屋子里哭泣的姑娘。
时间感变得很模糊,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指尖变得冰凉,他迈步走到了门口,抬手搭上门把,转了下,门就开了。
他让她锁门拉帘子,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屋内许栀一惊,立刻抬头看过来。
看到是梁锦墨,她松口气的同时,又万分窘迫,站起身,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脸,“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梁锦墨走进来,将纸袋放茶几上,然后过去锁了门,并将落地窗的帘子全都拉上了。
这才回头看着她,说:“我不走了。”
第44章 他忽然问:“还想和梁牧之在一起?”
许栀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今晚不走了,”梁锦墨走过来,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我睡沙发。”
许栀愣愣的,“为什么?”
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梁锦墨的手轻轻攥了下,心想这让他怎么走。
他说:“过去也谈不了工作,周赫喝多了。”
许栀觉得,这不能算是留宿在这里的理由,但……
这屋子还是人家找的,她也不好意思过河拆桥赶他走。
他睡沙发她睡卧室,想想也和之前在酒店的套房里差不多,好像没什么可矫情的,但感觉就是有点微妙的不一样。
梁锦墨视线指了指茶几上的纸袋,“我出城的时候买了盒饭,没吃过,这里微波炉可以热一下,你吃点东西吧。”
因为陈婧,她整个下午就没消停过,他猜她也没吃饭。
厨房和客厅一体,完全是开放式,许栀拿着盒饭过去热,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
梁锦墨来了,她没了继续哭的情绪,而且……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了。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微波炉“叮”的一声,定时到了,许栀打开微波炉,心不在焉地伸出手。
“小心!”梁锦墨从沙发起身快步走过来,但还是迟了。
许栀的手指在碰到塑料餐盒的第一时间就缩了回去,她倒抽口气,被烫得差点尖叫。
梁锦墨拧眉,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洗菜台前,打开水冲她被烫红的手指。
冰冷的水流缓解了被灼伤的疼痛,片刻后,许栀才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很暧昧。
男人站在她身后,右手握着她的右手在水龙头下面冲,左手从她身子另一侧绕过来,调整了一下水流大小。
她整个人被笼在他怀中,小小一只。
她立刻就紧张起来,一瞬间,之前那个酒醉的夜晚所有回忆都涌入脑海。
其他思绪全都被赶跑了,她想起了那一晚回去,她失眠了一阵,后半夜还做了个梦。
她梦回她在沙发上,梁锦墨身下的时候,只是梦中的他真的亲下来了……
这几天她都不敢回想这个羞耻的梦境,她从来没发觉,原来她这么饥渴的吗?
心跳鼓噪着,她连指尖的疼都感觉不到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被碰触的地方——
男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擦的衣料,他的胸膛几乎抵在她背部。
她又闻到了带着冷调的木质香,混合淡淡的烟草味。
这是一种令她心跳失衡的味道。
“还疼么?”他忽然开口。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响在耳畔,许栀觉得耳根发麻,她瓮声道:“还……还好。”
梁锦墨却没松手。
水还在流。
她听见他说:“你该小心点。”
男人说话时,胸腔的微幅震动,她都能感觉到。
她没有说话,本能地缩了缩身子,结果却抵靠他更紧。
她根本无处可去,她应该开口,让他放开她的。
但是她没有,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他忽然问:“还想和梁牧之在一起?”
这个问题倒是不需要思考,她摇头,“怎么可能。”
他用左手关掉了水。
房间安静下来,他握着她手的手收紧了一点,又问:“那考虑其他人吗?”
许栀觉得,被他触碰到的右手都开始发烫,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心跳越来越快,像是要跳出胸膛。
就在她全身都紧绷的时候,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静谧。
梁锦墨放开了她的手,并后退拉开距离。
许栀再次感受到那种很微妙的失落,她呆怔两秒,才意识到,响铃的是她的手机。
她慌慌张张走去沙发边,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翻出手机。
来电的是许何平。
这通来电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她很清楚许何平这个时候打电话是要问什么,大抵不过是问她和梁牧之发展是否顺利。
她和梁牧之不但没有发展,关系还恶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她没有接电话,按了静音。
回头一看,梁锦墨已经将盒饭端过来,放在茶几上,见她没有接电话的意思,他说:“先吃东西。”
盒饭就一份,毕竟他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
塑料餐盒分上下两层,许栀动手将饭也分成了两份,又把一份推到他面前,“一起吃吧。”
梁锦墨没有推拒。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分食了一份快餐。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许栀感觉自己整个下午凄凄惶惶的心,好像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等收拾掉东西,时间也晚了,许栀准备洗漱,从包里拿出洗漱用具的时候,她想起一件事儿。
梁牧之至今还拿着她在学校的那些行李,原本说好这次让她拿回去的。
她在洗手间洗脸,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又肿了。
以前的梁牧之会让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但现在,他总让她哭。
这段友谊,好像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她这会儿冷静下来,居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梁锦墨,起码没有落得无处可去的境地。
洗过脸出去,许栀和梁锦墨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卧室。
关上门换过睡衣,上了床,她拉开被子,想起一件事。
梁锦墨睡沙发,好像没被子……
她纠结了几分钟,下床拉开门,去客厅,看到梁锦墨也已经洗漱完,正要在沙发上躺下。
这沙发很迷你,也就一米五六的长度,她目测梁锦墨有一米八出头,睡这里,实在很憋屈。
她建议:“不然你睡床,我睡沙发。”
梁锦墨捞着自己风衣外套,准备盖这个,说:“没必要。”
“有的,那个……”许栀用手对着沙发,横着比划,“你比较长嘛。”
梁锦墨愣了愣,睇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第45章 她的脑子全都被梁锦墨占据了。
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迅速就get到了梁锦墨的脑回路,她的脸一下子涨红,“我、我是说,你比较高!”
她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张破嘴!
梁锦墨默了默,“你和谁说话都这样么?”
许栀:“不是的!”
“那就是只对我开黄腔?”
许栀要疯了,复读机一样重复:“不是的!”
“那就是……”梁锦墨顿了下,“对着别人也开?”
“啊!”许栀抓狂,“我是说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的意思是你身高比较高,是高!”
她臊得慌,“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脑子里才都是黄色废料呢!”
梁锦墨也不接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双眼。
许栀感觉自己简直无处遁形,触及男人视线,她赶紧别开目光躲闪。
但很快她又察觉不对,再看回去。
梁锦墨唇角浅浅勾起,眼底也淬了不易觉察的笑意。
“你……你笑什么,你……”许栀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她已经彻底忘了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的,转身就往卧室跑,“你好讨厌啊,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了,声还挺响。
梁锦墨坐在沙发上,脑中还是她小脸通红的模样,他低下头,忍不住又笑了。
许栀返回卧室,这下好了,她确实不再想有关于梁牧之和陈婧的那些糟心事,因为她的脑子全都被梁锦墨占据了。
他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怎么脑子里乌七八糟的东西也那么多啊,她又羞又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阵子。
外面安静下来,就连灯也被关掉了,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在黑暗里悄悄起身。
这床上除却被子,还有一条崭新的毛毯,她拿着,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沙发跟前。
房间很安静,她听见了男人的呼吸声,梁锦墨应该是睡着了。
这里太暗,她看不太清,抖开毛毯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又站了两秒,确定他没被吵醒,她做贼一样,又悄悄回到了卧室。
这下总算安心,她闭上眼,困意很快袭来。
这个夜晚,梁牧之并不好过。
做少爷做了二十多年,他从来没有照顾过人,陈婧躺在病床上一会儿哼哼唧唧喊疼,一会儿要喝水。
这些不是特级护理的工作范畴,梁牧之被折腾半宿,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就是想要砸钱找护工都不行。
陈婧也看出他有些疲惫,适可而止地安静下来,不多时又睡着了。
梁牧之在陪护床上躺着,毫无困意。
他想起下午许栀离开之前对他的控诉,她哭泣的脸,颤抖的双肩。
她走的时候有点迟了,回市区的可能性不大,他猜测她应该会在酒店另外开一间房。
是他带她来的,也是他将她赶走了。
他闭上眼,心口窒闷,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理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冷静下来回顾,里面疑点也确实不少,许栀那个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但……
陈婧怎么可能会自己摔下去?她根本没有理由这样做,
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很包容的女朋友,从来不介意他和许栀往来,许栀说她在摔下去之前说的那些话,对他而言完全没有可信度。
思考不出结果,直至凌晨,梁牧之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早上起来之后,他同陈婧打商量。
这里毕竟是景区医疗中心,很多事都不方便,他建议回市区。
陈婧这个伤,没必要住院,请个住家的特级护理,加上一个保姆,问题应该就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