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二十七分,岑于燕解决了自己斥重金配送费选购的鸡胸肉沙拉,满意地伸了个懒腰,有些昏昏欲睡。这时,屋内猛然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屋子都上下晃了三分,紧接着,屋内的男人挤出一声饱含痛楚的呻吟,估摸一分钟之后,小小的公寓重归宁静。
田昊山痴呆一般躺在地毯上,没有想到周末给他的第一个惊喜,是让他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发现自己不仅头痛欲裂,胸口和屁股处还不断弹跳着同样令自己眼前冒金星的尖锐痛意。他昨晚难道是梦游去爬山,结果从三层楼高的小山上一跃而下但屁股着地替他分担一朝梦醒身首异处的惨痛后果,然后在发现自己大难不死后,竟兴冲冲地去深夜无人街道上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了吗?
太过分了。他默默垂泪,用迟钝的大脑分析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也许他应该和这个房间的主人沟通一下,询问有关自己昨晚的情况。
“田先生,”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张女人未施粉黛却依然楚楚动人的面孔,“我给你买了杯咖啡,要不要先尝尝?”
“啊……好,谢谢。”田昊山再一次凭借优秀的条件反射取悦了岑于燕。
从门口走到客厅花费了田昊山十五分钟,他艰难地用大腿发力,不断地减缓速度最后平稳地将屁股贴在了沙发上。他举起一杯咖啡,手腕一抖,差点洒了。岑于燕就坐在他旁边一尺远,手疾眼快地托住了他的手腕。田昊山抱歉地朝她一笑,岑于燕也报以微笑,尴尬的气氛逐渐弥漫。
“谢谢你的咖啡,味道不错。”田昊山一口气喝了大半杯,他的胃在来回地绞,迫切地需要些东西来垫一垫。
“我哥哥之前总喜欢给我点这种,星巴克有桂花糖浆的时候,加一泵那个会更好喝。我怕你喝不惯苦的,所以加了点甜的。”岑于燕柔声细语地交代这杯咖啡,她的手始终抓着田昊山的手腕,指腹贴着男人的脉搏,感受着男人的血液在不断地涌动,带着血管一起顶她的手指。
田昊山等她说完,斟酌着措辞开口问道:“昨晚我喝醉了之后,是梦游了……或者是我摔倒了吗?”他同岑于燕对上眼神,一下子又心虚起来,但他也确实想不出来别的问题。
“是屁股很痛吗?”岑于燕问得直白。
“啊,岑小姐……”田昊山哽住了,这话他不太说得出口,被一个女人直截了当地提问,让他觉得格外难堪,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我在。”她离田昊山愈坐愈近,裸露的大腿已经紧贴在了男人腿上。她腿极凉,贴在男人靠自身热气维持的热乎乎的腿上,冰得他一哆嗦。他突然觉得冷极了,浑身都冷,寒意从二人紧紧相贴的地方腾起,丝一般钻进他肉里。
“山山想说什么呢?”
田昊山让那一声“山山”叫愣了,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惊慌失措,他无助地捏紧了拳头,眼神不知道落在哪处合适,只好直勾勾地盯着地毯上被岑于燕踩得塌陷的一小块。
岑于燕转而坐在了他腿上,替他理顺乱糟糟的头发,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地勾着他的耳垂。她甜蜜蜜地笑,头靠在男人肩上,又问他:“屁股还很痛吗?”她仰起头吻田昊山的侧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
“痛。”田昊山思绪乱极了,他分不出神去寻思些别的,只挑简单的信息进行加工,先回答了岑于燕的问题。
“可是已经两根手指了……我不知道这样还会痛。”岑于燕眨了眨眼,捧住田昊山的脸,专注地用那双含着脉脉柔情的眸子盯着他瞳孔里倒映着那张自己的完美无瑕的脸,泪缓缓溢了出来,泡得她眸子玻璃珠一样透彻。
“下次我再轻一点。”她几乎是贴着男人的嘴唇说完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她张嘴抿住了男人因室内干燥而起皮的嘴唇。
该买个加湿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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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先生:(没反应过来)什么轻一点?请等一下岑小姐不要突然亲上来……
岑小姐:(泪眼朦胧)(含情脉脉)下次不在你皮鼓里射了。
第10章 纸袋要收费
之后田昊山再没敢正眼看过岑于燕,他早上开门正好碰到她倒垃圾,也只是急匆匆地从她身侧挤过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停住,一直到电梯门关上,才敢顺畅地呼吸。冬天室内干燥,室外风刮得大,办公室依然保持着二十六七度的高温,田昊山今天空闲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发觉他嘴唇竟干涩得厉害。估计是在室内待的时间长,气温高,水分蒸发得快的缘故。
仅仅走了一会儿神,他就想起了几次碰到岑于燕的时候。女人的睡裙――或者说是家居服――从来没有重过样,今天穿深色的,明天就一定穿浅色的,而她的嘴唇却永远都是水润润、亮晶晶的,颜色比隔壁桌女同事的积木玫瑰花还要鲜艳。她周一的时候穿得是件浅粉色的普通棉质睡裙,领子好像专门的假领子,前面是三角形的,后面是长方形的;周二的时候穿的是件吊带,黑色蕾丝的,他没看清楚,但背后应该也是带子勾来勾去的;周三,他们早上没碰到,但是晚上下班的时候他看到女人拎着一袋子啤酒,踩着夏天才会穿的凉拖,在零下七八度里就这么轻飘飘地向大厅里走。
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是遭罪的那一个,见到凶手反而还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往后躲。他视线躲闪,但还是被女人捉到了。田昊山眼睛好使到即使离门口将近一百米,依然能看到女人朝他挥了挥手,笑得妩媚依旧。
今天早上她穿的是酒红色的裙子,跟那天找他吃外卖时应该是一个系列,袖口的花纹都一模一样。田昊山盯着桌子上组长要求摆上的绿植,长长地叹了口气。
微信弹出消息框,是组里的实习生找他,要他去茶水间,给他泡了杯咖啡。他回了句“马上”,才发觉他没有岑于燕的微信。不只是微信,什么都没有。
――田昊山好茫然。他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无助与逃避都是没有必要的。归根结底,他们两个只是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的邻居。他可能真是太久没谈恋爱了,见到一个稍微热情一点的女人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摩挲着手机,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委屈的情绪。
第六天。田昊山晚上下班的时候去附近的小吃街点了炸鸡,他想吃了,但是选酱的时候放弃自己一直钟爱的琥珀辣酱和蜂蜜芥末双拼选了魔鬼辣,他让店家使劲加辣。店家惊诧地看他,劝他不要和自己的胃过不去,田昊山沉默片刻,破罐子破摔地告诉店家他便秘了。然后他在店家怜悯的眼神中,拎着加了半瓶辣酱的炸鸡翩翩离去。
他路过岑于燕家门前时,脚步迟疑了片刻,还是径直地走进了家里。他关上门时,岑于燕正好开门。于是田昊山弹射一般冲进屋子,重重地带上门。
岑于燕觉得好笑,她大致猜到男人反应很激烈,但是当时男人可能也实在是浑身没劲,只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带没带钥匙,最后怎么开的门。她把男人遗落的衬衫和裤子都送去干洗店清洗了一下,发现了男人揣在裤兜里的钥匙和公交卡。
所以他是怎么在没有公交卡和家门钥匙的情况下正常生活了六天也不肯找她要的?哪怕写张纸条她都会看见的,毕竟拐角只有她和他两户,别的户出了电梯都是要左拐的。岑于燕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子,决定摇骰子决定是让他吃完饭再接受现实,还是现在立刻就认识到惨痛的现实。
田昊山安排得很好,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这盒辣得让人感知不到舌头存在的炸鸡吃完,躲到隔音最好的厕所狠狠哭一顿,把他的邻居和他前几天的荒唐忘得一干二净,继续过他按部就班的人生。
他刚吃下两块炸鸡,嘴唇就已经失去知觉了。喉咙里像有把火在烧,燃着了他用以呼吸的氧气。他痛苦地咳嗽着,弯下腰,眼泪都被呛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他用手背一抹,反而抹花了嘴角的辣酱。在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后,他靠在沙发上,耳边嗡鸣不断,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怎么会有他这样狼狈的男人?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田昊山想把剩下的都扔掉,但是不忍心浪费粮食。他缓解着胸腔和喉咙处灼烧的痛感,出乎意料地感到一丝畅快。紧接着,门铃响了。
他瞳孔猛地一缩,险些摔下沙发,他死死掐着沙发扶手,不知道是装作正在洗澡没听到好还是应该去老老实实地开门。门外人非常有耐心地又敲了几下门,没有一直不断摁那个令人烦躁的门铃。冷汗“唰”地一下铺满了田昊山的后背,他的大脑瞬间宕机,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逃,他为什么逃?他往哪里逃 ,哪里能躲?门外是谁,是她吗,还是物业?为什么要躲?
“你好,田先生,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你上次有东西落在我家,我给你送过来。”岑于燕在他开门的一刻顺顺利利地将话说完了,她举起手中的干洗店的纸袋,顺势挤进田昊山的怀里,用手带上了门。
田昊山无言以对,他去拎纸袋,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岑于燕的手指,他一哆嗦,纸袋“咚”地砸在地上。
“钥匙和公交卡在最下面。”岑于燕被他完全拢在怀里,要踮脚才能摸到他的脸,男人眼睛还红着,嘴唇也比平日里颜色更艳。她看不见茶几上摆着的炸鸡,不知道男人为什么偷偷抹眼泪,但还是觉得他真有趣。
“你还来干什么……”田昊山嗓子也被辣哑了,说话声活像纵欲了三天三夜一般烟熏火燎。
岑于燕同他一齐开口:“怎么还……”她想问问他为什么哭,即使他不回答也无伤大雅,结果他反而还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她被逗笑了,眉眼弯弯,嘴角也扬起小小的弧度,她没回答,但是反握住了田昊山的手腕。
“纸袋也是要收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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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你还不懂吗
付款时商家给的小票被岑于燕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她随口胡诌纸袋也要收费,为的是想转移男人的注意力。男人现在的状态根本谈不上注意力,他一整个人都是虚无的,嘴说不出话,眼看不清东西。他被女人拽着往屋里走,脚踢到了掉在地上的纸袋,他一脚将那东西踢得远远的,踢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田昊山坐在沙发上,他的手扣着女人的腰,是女人自己搭好的,他全程像个木偶,听从拥有者的调控。岑于燕坐在他腿上,须得仰头才能看到男人的脸。这男人空有一身蛮力,没主见、耳根子也软,在哪个有心思的女人手里想必都讨不到好处。但这也是他的优点。
――他的无能,他的软弱,他的逞强。统统都是优点。
“为什么躲在屋子里一个人哭?”
岑于燕瞧见了茶几上的炸鸡,看那赤红的颜色,再联想男人肿起的嘴唇,应该是辣酱。这辣酱功效也太明显了些,将本想好了说辞的岑小姐逗得哑然失笑,那些稿子也忘了个干净。
田昊山一直目视前方的虚空,眼神呆滞,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嘴角和脸颊上全是辣酱印,被他肤色衬得像干透的口红的膏体。
“别哭了。”岑于燕半跪着撑起身子,终于能俯视男人的脸,她用指腹抹去那一点泪,轻轻叹了口气。
“岑小姐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田昊山伸手抓住女人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腰,眼里全是红血丝,半是气的,半是方才辣的。
男人掐着她手腕,粗糙的指腹卡住她凸起的腕骨,下了几分力气,疼得岑于燕蹙起眉尖。他嗓子颤得厉害,像头困兽,咆哮堵在喉咙里,仿佛得不到满意的解释,便会就地将她撕碎。他忍了太久,本就是刚哑了火的柴,被岑于燕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鼓了风、淋了油,遂腾起滔天的火,要将女人一口吞噬。
“你多大了。”岑于燕避而不谈他的问题,只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作出乖顺的模样。
“回答我的问题!”田昊山厉声问道。
“我之前问过房东,他说你三十好几,租这房子也不到半年,没见过什么女人……”岑于燕四两拨千斤,被疼得沁出些泪。田昊山越听越没劲,甚至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胡搅蛮缠是天大的错误,一开始就应该揪着她的领子将她扔到门外去,才算一刀两断。
“你还不懂吗?”
什么?懂什么?田昊山又被她这话侮辱了一番,额头上青筋都鼓了出来。
“我可以做你的女人。”岑于燕低声道,用那只尚未被桎梏住的手轻轻地揉他的唇,眼神里充斥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田昊山只觉得荒唐,他真切笑了出声,手上都卸了劲。他将女人的手甩到一旁,恶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低头,将二人间距缩减至几厘米,连呼吸和声音都交缠在一起。
“你他妈的在跟我开玩笑吗?做我的女人?”他一声嗤笑,继而咬牙切齿道,“做干我屁股的女人吗?”
“呀……”岑于燕稍稍吃了一惊,她倒是没想到田昊山真能落落大方地承认这件事,饶是做足了准备,也不由得怔愣片刻。可她转瞬便想,做干你屁股的女人怎么了?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想被美女干屁股吗?她年轻时,追她的男人一大把,不乏有另辟蹊径,主动找她走后门的。
那会儿她刚刚二十岁,翻盖手机总是闪个不停,全都是男人们从告白短信大全里摘抄的肉麻话。见过了芸芸众生,谈过那么几次海誓山盟,到最后一切跟浮云也没什么两差了。那男人主动找到她眼前,说他可以不欺负她,在床上可以做下面那个,不管多疼,只要她高兴就好。
尚且年少的岑于燕被狠狠震颤了三观,慌不择路地拒绝他后险些在逃跑的路上跌了跤。这番遭遇虽最后也没让她走――她一直也没――那男人的后门,却给她提了个醒,这种关系,确实是存在的。
她眼里终于疼得落下泪来,想不到再怎么劝这个迂腐的男人,便低下头用同样凶狠地力度吻田昊山的嘴唇。她猛地一咬男人的嘴唇,顶着张梨花带雨的皮,将力度使了个十成十。田昊山吃痛地松开手去捂自己的嘴,脑子里闪回到前几晚那夜,女人也是这副姿势,骑在他身上,玩弄一般边亲边咬他的嘴唇。
他并非全昏过去,靠当时模糊的感觉,和几天晚上的臆想,勉强能拼凑出当晚的全貌。这一刻,他的身体条件反射地作出回应,使他记起被他称为噩梦的一晚里感知到的令他头皮发麻的快感。
“我们可以试试,田先生。”
那晚女人也这样说着,声音又轻又娇,细腻的指腹贴在他的胸口,把住他欲望的源泉――将他扔进欲海,浮浮沉沉,沉到心底去。
“我会做得很好。”女人的手挑拨他快崩开的那根弦。
“我不会对你指手画脚,也不会花你的钱……
“听听我的要求,可以吗?
“啊,田先生,你硬了。”
“是……我想,跟你做爱。”他可真是下贱。现如今这种场面,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女人为什么不再叫他“山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