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谢权气到站起,他手中拄着拐杖,眼看着高高举起,就要落到谢璋身上。
管家连忙上前阻拦,“老爷,您消消气,打不得啊!”
“谢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回来了?不回来你想去哪!我告诉你,你以为你如今得到的一切,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有多么出类拔萃吧!不是!是因为你是谢家的孩子,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投了个好胎!”
谢璋听着谢权气急败坏的话,却是笑笑,他唇角轻挑,漂亮的眉眼,笑意森凉,“您说的对啊,我就是因为投了个好胎,如果不是因为我姓谢,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你知道就好!”
“可那又怎么样?我不是谢璋,我难道就不能好好活着了吗?这段时间我一个人待着,我想了很多,爸,我觉得我之前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乐趣,我想要换一种活法。”
他的声音太冷静了,冷静到原本怒不可遏的谢权,都好像是瞬间泄气一般,缓缓地放下了拐杖。
他铁了心要离开,那么自己所有的愤怒不满,都是个笑话。
“谢璋...”谢权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李斯珩很争气,现在不也落得一个人死成空的下场吗?爸,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我不知道我汲汲营营去追逐这些镜花水月,究竟有什么意义,我本该有别的选择。”
谢璋说到这里,握紧了手中的行李箱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和您道别的,我打算离开香江,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
“你要是敢走!你以后就不用回来了!谢璋!我真是对你失望透顶!”谢权气的身形摇晃,幸好有管家在身后扶着,才没有狼狈倒地。
他看着谢璋平静的面容,红着眼道:“这么多年,我费尽心血,你现在说你要走,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肩上的责任,你准备让谁扛?”
“旁支有很多出色的孩子,您看看谁合适,就选谁吧。”
谢璋说完,没等谢权反应,转身往外走去。
谢权终于还是站立不稳,被一脸紧张的管家扶到了沙发上。
他不甘心的看着谢璋已经消失的背影,手中的拐杖掉落在地,他哑声道:“你看见了吗?他在报复我!”
管家欲言又止,只是无奈的看着谢权。
谢权注意到了管家的眼神,他看向他,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老爷...您说是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管家深吸一口气,道:“少爷可能已经都查到了。”
谢权呼吸粗重,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卑劣和狠辣,沉声道:“当年的事情不过就是一次正当的处理!是安佳宜自己不懂事,最后才落得自杀身亡的下场!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爷...您明明也知道,当年的安佳宜并不是...”
“够了!”谢权冷着脸打断管家的话:“我不想听!”
谢璋从谢家离开之后,才觉得心中紧绑着的石头落地。
他按照事先的计划,在走之前,去见了沈昭礼和温皎。
谢璋有东西想要让沈昭礼替自己转交给沈津辞,是一尊开过光的佛像。
“边月不是怀孕了吗?这个佛像放在家里供奉,对孩子好。”
利兴集团办公室内,谢璋将通体白透的玉佛像放在沈昭礼桌上。
沈昭礼拿起端详,笑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种东西了?”
“最近。”谢璋说:“边月和佳宜关系好,肯定不想见我,你给沈津辞就好。”
第326章 【大结局(二)】
沈昭礼拿起玉佛,他端详着,笑道:“这玉种可不好找啊,你就这么让我送给边月,不亲自给?”
“不了吧。”谢璋说:“我今天就要离开香江了。”
“我哥他们还没回来呢,你这么急着走?”沈昭礼笑意收敛,道:“大家也很久没有一起聚聚了,不等等吗?”
“这两天,我梦见佳宜了。”谢璋轻扯唇角,笑容却很淡薄。
在沈昭礼的无声注视下,谢璋的眸色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
再度开口,他的语调益发的轻:“我拿到了佳宜临死之前的通话记录,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勇气去听,昭礼,我心里有个恶鬼,那个恶鬼在一遍遍的告诉我,我是该下地狱的。”
沈昭礼面色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眼前的男人。
他和谢璋之间不算熟稔,但是有着沈津辞这层关系,也不能冷眼看着,于是顿了顿,道:“别想这么多,要是不开心,就出去走走吧。”
谢璋点头,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他看向沈昭礼,话锋一转,笑道:“对了,差点忘记问了,你呢?和温皎结婚之后,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温皎家里很温馨,他父亲是个很和善的人,我觉得比一个人的时候强多了。”他这般说,眼神渲染温柔,笑意更浓,“我以前不知道,家里有长辈,是这样的感觉。我想等我母亲意识清醒一点,带着温皎去看看她,他一定会很喜欢温皎。”
很喜欢温皎的是谁,谢璋看的很明白。
沈昭礼并不是话多的人,可是提到温皎,字里行间,都是在意。
若非真的喜欢到了深处,怎会如此。
谢璋只是不解,“昭礼,你和温皎在一起时,有想过将来可能会有很多曲折吗?”
这话说得并不真切,但是沈昭礼听明白了谢璋的话外之音。
他放下手中的玉佛,狐狸眼笑意慵懒,偏偏有着志在必得的笃定,他说:“婚姻不是利益交换的工具,爱也不能用价值来衡量,温皎这个人在我这里,其他的麻烦和困难,都不值得一提。”
也许是沈昭礼脸上的意气风发太过刺眼,又也许是当年的自己太过冷漠,谢璋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刺了一下,鲜血汩汩冒出来,有着难以言喻的尖锐疼痛。
他脸色微白,笑笑,轻声道:“你说的对,如果是和深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时间就这么流逝着,一转眼,已经是三月后。
边月有些显怀了,走路也变得笨重。
她常常嗜睡,醒来的时间也不长久,总是困困的。
沈津辞让人从空运了很多小雏菊过来,五颜六色的,放了整整一个房间。
只是因为医生说,孕妇要多看看五颜六色的花草,对身体好。
边月看的不多,但是时间长每天都会打理。
用康宇的话说,花不值什么钱,但是沈先生花了这么多时间,鱼目也是珍珠了。
这天的小岛还是大雪不去,边月睡在一旁的摇椅上,面容被火光烘得红扑扑的。
李斯珩一般都只会旁观着沈津辞照顾边月,没什么交集。
两人之间的关系,能在同一屋檐下和平共处,已经是意外了。
“津辞,水...”边月醒来,习惯性的差使着。
沈津辞正在厨房做饭,李斯珩拿着报纸的手一顿,之后,放下报纸,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边月。
边月也没看人,一口气喝完,才笑着将水杯递给李斯珩,娇气地说:“有点不够热。”
“知道了。”
边月的瞌睡醒了,抬头,看见李斯珩已经面无表情的接过水杯,往一旁走去。
边月的喉咙突然就有些沙沙痒痒。
她闷闷的咳嗽,歉意道:“抱歉,我以为是津辞。”
李斯珩拿着水杯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他眼底有一弯红意弥漫,手下意识收紧,指骨泛白。
有一个不真切的念头,在李斯珩的脑海中萦绕——边月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说话了。
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却几乎没有交流。
这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惩罚。
“没关系。”李斯珩说:“边月,过几天雪就停了,到时候,你和沈津辞就回去吧。”
“你呢?你打算去哪?”边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清淡温柔的,释然释怀的,“李斯珩,你以后都不会回去了吗?”
李斯珩垂眸,遮住眼中的复杂情绪,他明明也知道,边月看不见的,他正背对着她,可他还是唇角牵起笑容,柔声道:“嗯,都不回去了。”
“那,你注意身体。”边月说:“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她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可是现在,她更像个大人。
李斯珩在这个瞬间,那般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和残忍。
他闭上眼,掩盖住眼中的血丝,轻声道:“边月,对不起。”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
边月没有说话。
她听着李斯珩的道歉,一时无话。
沈津辞也终于从厨房出来。
有白烟在他身后晕散开,将他身上疏冷淡漠的气质冲刷,多了许多温柔。
他好似没有看见边月和李斯珩之间尴尬的气氛,只是走向边月,蹲下,捏捏她的脸,道:“吃饭了。”
边月脸上浮现笑容,声音不自觉变得柔软,“那你先说说,有什么好吃的?”
“你昨天晚上不是吵着要吃糖醋排骨吗?我今天做了。”
“你又学会新菜了?”边月震惊的睁大眼睛:“沈津辞,你怎么什么都会!”
“那你多吃点,就当是对我的肯定了。”沈津辞笑着,这般说。
晚饭过后,李斯珩主动起身,开始收拾桌子。
沈津辞按住他的手腕,声色清淡:“我来就可以。”
“你陪着边月吧。”李斯珩说:“边月如果想喝水,你更知道该是什么温度。”
边月看着两人的话中有话,正欲说什么,小腿突然一阵抽疼。
她闷哼,很轻微的声音,但是沈津辞马上察觉了,他紧张地看向边月,低声道:“怎么了?”
第327章 【大结局(三)】
她闷哼,很轻微的声音,但是沈津辞马上察觉了,他紧张地看向边月,低声道:“怎么了?”
边月皱眉,脸色略带苍白,她说:“腿有点抽筋,疼。”
她的声音是克制的忍耐,可沈津辞蹲下,就这般捏着边月的小腿,轻声细语地说:“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他很心疼,也足够小心。
这些日子,他对待边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幸好也不算是罕见,李斯珩这些日子也是看多了,少了第一次的意外,于是面色还算冷静。
可内心深处,终究还是难以克制,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沉默良久,之后,收拾面前的餐具,转身离开。
边月好半天才缓过来,她垂眸,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沈津辞,他的肤色很白,在灯光下,有种剔透的白净矜贵,只是手中的动作过分急迫,于是少了许多疏离感。
边月见沈津辞还在替她按摩,急忙道:“你快起来,我没事了。”
“不疼了?”
边月说不疼了。
她身子笨重吃力,不能弯腰去扶他,只能干着急,顿了顿,催促道:“你快起来。”
沈津辞这才起身,他将边月抱起,朝着楼上走去。
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边月被沈津辞放在床上,后者亲亲她的眉眼,声音温柔:“月月乖,先休息,我下去把卫生处理了。”
“好。”边月说着话,手捏着沈津辞的衣角,不舍得分开,“沈津辞,那你快点。”
“知道。”他好笑的捏捏边月的手背,道:“晚上给你找了本新书,念给你听。”
边月杏眼中划过笑意,她故意正色,一本正经的说:“那你要声情并茂的念,我不爱听流水账。”
“还不够声情并茂?”沈津辞微微挑眉,漫不经心的语调:“要不我先手写一份,以示诚意?”
边月鼓鼓腮帮子,终于松开他,她说:“等回到香江,我就让你好好手写。”
沈津辞说好。
他总是这样,边月说什么,他都是好。
边月知道,这是纵容。
边家不在了之后,她就没有被人这般爱过,于是明明知道他是在纵容,却还是不受控的,一再地想要试探他的底线。
边月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多少是有些得寸进尺。
但是她很难控制自己。
正如此时此刻,她说:“明天我想吃佛跳墙。”
沈津辞先是一愣,之后,他摸摸她的面容,很亲昵很温柔:“我查查,孕妇有没有不能吃的食材。”
边月说:“这个不好做。”
她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但是沈津辞却说:“好做,你想吃什么都好做。”
沈津辞下楼时,李斯珩已经将碗筷收拾好了。
他几乎没有做过这些琐事,衣袖都湿了,抬眸看见沈津辞下楼,表情有些狼狈。
“边月睡了?”
“嗯。”
沈津辞在李斯珩对面坐下,他说:“李听墨已经拿着你的资产回国了,你现在想要追回,很难。”
“没打算追回。”李斯珩轻笑,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沈津辞,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他绑架了边月。
单单这一点,沈津辞便很难放过他。
片刻安静,沈津辞开口,语调寡淡,“你活着,边月是开心的。”
李斯珩脸上的笑容凝固,他眉眼间有清浅的戾气划过,声音愈发的冷:“开心?”
“边月不会希望你死了,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边月都希望你活着。”
李斯珩喉咙里有铁锈腥气,他重重的闭眼,白昼般的灯光打在他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他开口,缓缓道:“我认识边月的时候,她还很小,那时候,她的父母刚刚车祸过世,她大概是受到了刺激,所以经常会患得患失,有时候我回来的晚了,她都会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到家,那时候,边月甚至不敢坐车。”
这是沈津辞没有办法查到的过去。
太细微了,所以只有李斯珩,才能这么真切清晰的,说出每一个细节。
人就是这么复杂,好的坏的,多面而难解。
“边月的过去,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是将来,我不会再让她陷入难过和悲伤。李斯珩,你和边月最好的结果,就是从今往后,不必再见。”
沈津辞的声音在一开始,还是有些温情的,提及边月,他总是温柔,但是到了后面,只剩下强势。
李斯珩笑容淡了些,“你不许我回香江?”
“如果你能不打搅边月,你想要回来,我不阻止。”沈津辞说:“这次绑架,是我对你的最后容忍。”
李斯珩知道,对于沈津辞而言,原谅远远要比报复反击艰难。
而现在,李斯珩也没有什么不甘了。
从前是有的,但这段时间,他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沈津辞对边月无微不至的关心,他所有的不甘情绪,都变成了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