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听起来,更像是天方夜谭。
可是现在,李斯珩说了同样的话。
边月错愕,“什么意思?”
“我是说,也许,沈津辞一直在骗你,他根本不是沈津辞,也许他可能是另一个人,边月,你的枕边人,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李斯珩沉声道:“我现在没有证据,说这种话更像是在诬陷,可是月月,你给我时间,我会查清的。”
边月怔怔的看着李斯珩,巨大的慌乱如同潮水,朝着她倾倒而来,“你的意思是,沈津辞可能是另一个人吗?”
李斯珩看着边月,良久,用力颔首,“是。”
边月便再也没说话。
她目光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
走出饭店,外面正在下雨。
夜风吹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李斯珩将西装外套披在边月身上,柔声道:“不要着凉了。”
边月轻轻挣开,将外套重新递给李斯珩,“我不冷。”
两人的司机都已开着车过来,李斯珩眯眸看了眼,复又看向边月,眼神透出眷恋来,“月月,婚礼上见。”
边月垂着眸,睫毛轻颤着,她开口,声音很轻很轻,“抱歉,这个婚礼我不能去了。”
“边月?”李斯珩皱眉,玉制的面容,丝丝错愕和怒气夹杂在一起,他不可思议般,缓缓道:“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边月依旧垂眸,声音沙哑,“和你说的话无关,我要出国,我要去找沈津辞。”
李斯珩的大脑轰得一声,一片空白,他情绪失控,强忍住想要捏紧边月手臂的冲动,急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出国?边月,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枕边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出国,你找到他,之后呢?证实他不是真正的沈津辞,同他离婚吗?”
“我不会和他离婚!”边月终于抬眸,她冷静的,一字一顿地说:“我绝对,不会同他离婚。”
李斯珩不明白边月的决定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明明已经把利弊说的那么清楚了。
为什么...
为什么边月依旧要选择一个根本不值得托付的人!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关心她,真的不想要她受伤吗?
可是这些质问,李斯珩都来不及问出口。
因为边月已经越过他,朝着不远处的宾利走去。
康宇替边月拉开了车门,司机从后视镜看边月,询问她是否要归家。
边月却是等到康宇坐下后,淡淡道:“沈津辞去了哪里?”
“国外,沈先生有一些生意要处理。”康宇意外地看着边月,“夫人,您...您有什么事吗?”
边月开口,足够冷静,“我要去找他,给我订一张今晚的机票,我现在就要去找他。”
康宇听着边月的话,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骤停了,他紧张地看着边月,道:“夫人...您现在出国,是不是太草率了?我们先同沈先生联系一下?”
边月皱了皱眉,轻声道:“那你尽快。”
康宇连忙拨打沈津辞的电话,可是那头,却是传来忙音。
康宇脸色难看,看向边月,不安道:“暂时...暂时打不通。”
第228章 【两种人生】
康宇脸色难看,看向边月,不安道:“暂时...暂时打不通。”
边月盯着康宇,缓缓重复,声音透出压抑:“什么叫打不通?”
康宇表情愈发为难,他欲言又止的看着边月半晌,才低声道:“边总,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沈先生现在究竟在哪...”
边月脑子空白了一瞬,很多不好的念头,蜂拥而至。
她的手下意识攥成拳,开口,带着惴惴不安的忐忑,“他是不是...不想我找到他?”
康宇不知如何回答。
边月抿唇,拿出手机,给沈津辞拨过去,也是同样的占线。
这一年的边月还很年轻,她和沈津辞第一次置气,代价是骤然失去心爱之人的下落。
边月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代价,她喉间涌上丝丝腥甜,执拗的看着康宇,道:“沈昭礼的地址,告诉我!”
深夜,沈昭礼被连续的手机震动,从梦境中扰醒。
沈昭礼看见来电显示上,边月的名字,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皱了皱眉,不解的接通,“边月?这么晚了,你...”
“我在你家楼下。”
沈昭礼彻底清醒了。
夜色寂静中的大厅,灯火通明。
沈昭礼抓了抓头发,一脸试探,“你说说你,这么晚了,来找我干什么?”
“津辞的电话打不通。”边月声音很轻,她看向沈昭礼,眼中有红意蔓延,“他现在应该已经下飞机了吧?为什么我还是联系不到他?”
“说不定...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呢?我听说,这次行程挺满的,总之你别担心,他马上就回来了。”沈昭礼避重就轻,笑着揶揄道:“也不知道你操的哪门子心,这么离不开他?”
“他去了哪个国家?我要去找他。”边月一字一顿,说的坚定,“现在,马上。”
“边月...你现在过去不是打扰他工作吗?这样吧,我帮你联系他,你到时候有什么话,电话里和他说。”沈昭礼提议道:“这样,沈津辞也不用分心,你也不用折腾,是不是两全其美。”
“沈昭礼,你和我说句实话,沈津辞是去谈公事吗?”
边月眼中湿润,她的声音透出丝丝哽咽,表面的坚定之下,是早已摇摇欲坠的慌乱无措,她说:“我觉得他会遇到危险,我现在必须要见到他,我才能心安,昭礼,求求你了,你告诉他在哪里,好不好?”
沈昭礼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心中有不忍的情绪蔓延,可是理智让他将这份情绪压制下去,他朝着边月笑笑,道:“害,你肯定是多想了,这样好不好?你先好好休息,等你睡醒了,我肯定联系到沈津辞,不会让继续担心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边月也看出来了,沈昭礼并不想自己去找沈津辞。如果仅仅是康宇,边月可以安慰自己,也许是行程保密,康宇一无所知。可是现在,沈昭礼也是同样的拖延手法,她不得不怀疑,也许是沈津辞不想自己去见他。
亦或者,他现在身陷危险,为了所谓的真相,正在让自己变得腹背受敌。
两个可能性,都不是边月可以承受的。
她眼中的泪坠落,她轻声说:“昭礼,你不要骗我,我睡醒了,你就帮我联系到津辞。”
沈昭礼在心中轻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而此时的温皎半夜醒来,看见魏殊乾坐在自己身边,眼中都是复杂幽暗的神色。
两人将话说开之后,虽然没有从前那般争执和矛盾,可是也同样,不怎么交流。
有一些真相的本身,其实也足够伤人。
温皎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见魏殊乾了,事实上,他搬去了旁边的侧卧,轻易不打搅她。
两人说是新婚在即的夫妻,却还是少了许多亲密和交流。
温皎眨眨眼,怔怔地看着魏殊乾,有些错愕,“你...你今天怎么来我这了?”
“我要出差一趟,可能有些日子不会回来,皎皎....”魏殊乾声音顿住,他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温皎的手,看着上面的戒指,神情复杂。
温皎坐起来了,纳罕的看着他,明显是不解,“你在看什么?”
“皎皎...”魏殊乾皱了皱眉,指腹轻抚温皎手指上的戒指,他说:“你喜欢这枚戒指吗?”
温皎愣住,半晌,眉头皱起,“干什么?你喜欢的话,你给我买新的吗?”
“不喜欢的话,就摘下来吧。”魏殊乾放开温皎的手,他在幽沉的灯光下,看着温皎皎洁明亮的眼睛,她还是那么恃美扬威,和自己记忆中,没有任何偏差。
可是魏殊乾却已经不是那个凭着一股心气和憎恨,强撑着站在温皎面前的人了。
于是,他在温皎不解的表情中,顿了顿,接着道:“如果不喜欢,可以摘下来。”
他如此重复,温皎就是再傻,也能听出异常,她沉声道:“魏殊乾,我这个人最烦别人自我感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没有和你提过,我在国外的日子吧?”魏殊乾顿了顿,突然抬手,缓慢的摸了摸温皎的脸,他的动作太过珍视,以至于温皎原本愠怒的脸,都生出了恍惚。
她回应他的话,声音也轻,“你没提过。”
魏殊乾笑笑,放下手,“是啊,没提过...那个时候,好几次,我都差点活不下去了。那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暴力、血腥、充满了厮杀,我在里面摸爬滚打,很多次为了完成所谓的任务疲于奔命,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
“别说了...”温皎打断他,抿唇,表情复杂,她低声道:“魏殊乾,别说了。”
“皎皎,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同情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其实从我踏进那里之后,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哪怕如今,我站到了所谓的高位,可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地下世界,而你,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温皎身上发冷,她冷笑一声,掩饰慌乱,牙尖嘴利的反驳,“魏殊乾,我难道是今天才突然不属于你的世界的吗?”
第229章 【绝不原谅】
她的质问掷地有声,魏殊乾无奈笑笑,难掩眼中的愧疚。
他叹息,用充满惭愧的声音说:“是啊,你也不是今天才突然不是和我一个世界的,只是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我一直都自欺欺人地将你留在身边。可是现在...”
魏殊乾顿住,他凝视着温皎,叫人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他说:“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我没有办法拉着你去见那样的我。温皎,我以前觉得,我站在高位上,哪怕不够干净,不够光明磊落,可是我终究是有能力保护你的。但是最近,我想了很多。”
温皎听见自己的声音,僵硬的,干涩的:“你想了什么?”
“我也有我的责任,有和我出生入死的很多兄弟,我还欠着一个人一条命,而现在,他回到了那个地方,我必须要去帮他。”魏殊乾说完,他低下头,重新握住了温皎的手。
温皎突然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
她面色一白,猛的将手攥成拳,声音也染上了慌张,“魏殊乾!你做事之前想想后果!你要去帮忙就去帮啊!帮完了回来有什么冲突吗!”
魏殊乾轻笑,两人重逢之后,他很少笑,可是今晚,他似乎一直在对自己微笑。玫~瑰
温皎听见他说:“没有什么冲突,可是通过这件事,我想到了将来,将来的某天,我也许会身陷危机,也许哪天就死了,皎皎,我没有办法保证我能善终,我不想一直让你活在提心吊胆中。”
温皎大脑空白,她看着魏殊乾的唇开合,所有的话语都变得渺远而抽象,总结起来,不过就是一句,他想要离开自己。
“从前,我可以用你对不起我这件事来麻痹自己,想着把你困在身边一天一月一年十年都好,是你欠我的,所以我手段卑劣,以利相诱,我还是能说服我自己。可是现在,我知道了真相...”
魏殊乾眼底有细微的血丝,他看着温皎紧握成拳的手,声音嘶哑,“皎皎...那个位子上的人不能有软肋,更不配有幸福,我不想你的后半辈子,活在提心吊胆里。我在外树敌无数,而你...你如果因为我而受伤,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皎安静的看着魏殊乾,良久的沉默,她声音嘶哑,“魏殊乾,我是船王的女儿!香江想要娶我的富家名流,数不胜数,你现在要是铁了心放弃,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魏殊乾眼睫颤动,那张戾气而冷锐的脸,此时满是复杂的情绪,他注视着温皎,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想清楚了吗?魏殊乾,我绝对不会去找你,你就算是死在外边,我也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想清楚了。”
温皎一直紧握的手,缓缓松开。
她看着魏殊乾,缓缓点头,将手中的戒指摘下。
好似慢镜头,一帧帧的放大缓慢,在魏殊乾的眼中烫下烙印。
温皎面无表情,她将戒指塞在了魏殊乾的手中,收回手,直接躺下。
台灯的光落在她的发丝上,流动的光芒叫人很有伸手触摸的冲动。
可是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冷漠,她说:“把你的东西全部打包打走,我明天醒来,不想在这个家里,看见一丝一毫和你有关的痕迹!”
魏殊乾静静地看着温皎的背影,他手中的戒指缓缓握紧,良久,很低很低的说了声:“好。”
温皎的大脑轰地一声,好似炸开锅。
她的背影颤抖,低怒吼道:“滚!你马上滚!”
温大小姐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可是她这么骄傲的人,就算是痛到落泪,也绝不允许自己说半句服软的话。
伴随着脚步声渐远,房门落锁的声音响起,温皎终于松懈下来,放任自己拉过被子,在被窝里面失声痛哭。
她不会回头,从来不会...
边月在沈昭礼家的大厅坐了一晚,沈昭礼也想尽了办法,去联系远在国外的沈津辞。
直到晨光熹微,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
沈昭礼没有办法,联系了温皎。
那头倒是接得很快,只是声音低哑:“有屁快放!”
沈昭礼轻‘啧’了声,“你怎么这么暴躁?昨晚没睡好?”
“什么事?”
“你来我这里,陪陪边月吧。她一晚上没睡了,我担心她情绪不稳定。”
电话那头,温皎直接问了地址。
没多久,温皎就出现在了沈昭礼家中,后者穿着简单的睡衣,头发散乱,一双眼睛红肿。
沈昭礼原本是想调侃温皎几句的,真的看见她这个样子,反而是一句话说不出,错愕道:“你昨晚去做贼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边月呢?”温皎在沙发上坐下,环顾一周,皱眉道:“你品味真差。”
沈昭礼气极反笑,“你穿着这个,跟个女鬼一样走进我家,就很有品味了?”
温皎拍拍桌子,很不客气,“水!”
沈昭礼低眸,看见温皎空落落的手指,他脸上调侃的情绪消失,眉头几不可察的皱起,沉声道:“你和你的未婚夫吵架了?”
“要你管?小屁孩!”
“我不管你,我去叫边月下来,你多陪她说话,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我去联系沈津辞。”
沈昭礼说完,将一杯水放在温皎面前,径直往楼上走。
温皎瞬间松懈了下来,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杯盏,眼神有些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