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自我意识比什么都重要啦。做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星浆体的身份,而只是因为你是你哦。”说着,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很自豪地说道,“我就是因为拥有这样的想法才让大反派无从下手的。现在我把这招传授给你!你要好好保持住,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自己死掉也没关系的话啦——会吓到杰欸。”
夏油杰:“……”
“不,与其说是被吓到,不如说是没有搞明白为什么吧。”脾气很好的咒灵操使叹息着说。
五条悟挑起眉,换了个姿势从墙边站直了。
“那你现在搞明白了吗?”
“差不多吧。因为已经不重要了,那么就干脆留在想要呆的地方,哪怕死去也没关系——理子妹妹是这样的想法没错吧?”
“……”
天内理子点了点头,脸颊有些泛红。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我那是因为——”
“好了,不用再解释了。”夏油杰打断了她。
黑发的咒灵操使站在阳光之下,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动。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跨越了不同的时空,身处于不同的地点,带着同样的微笑,无比平和、却也无比笃定地对她说:
“回去吧,理子妹妹。”
第90章
◎翠雨◎
在从天台走下去的过程中,没人对你之前的说法产生异议。
学校里的人全都被你的术式所控制,偌大的校园中除了脚步声以外听不见任何声音,在明朗的晴日里显得格外幽静。
五条悟跟你一起走在队伍的后半部分。两个人在行走时手背偶尔会互相擦过,他便干脆捉住了你的手,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路都很罕见的没有说话。你中途看了他几眼,他也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将理子送到二年级的教室门口之后才姗姗开口道:
“总感觉有点不爽啊。”
“怎么啦。”
“刚刚那种场合,不管怎么想都很像是漫画里的高光场景吧?”五条悟说,耷着脸的样子看起来相当不满,“可结果帅气的话都被你们两个人给说了欸!完全没我什么事嘛!”
“好像是欸!”你恍然大悟,然后将理子拉了过来,在对方一脸懵的表情中把她往前推了推,果断提议道,“那要不这样,趁理子还在,你再说一下别的话?我跟杰都会好好听的啦。”
“不要吧?好逊啊。”
“逊倒是不逊,悟就算站在那里不说话也很帅气嘛。”
“这种时候就不要说好听的话了吧,像在哄小孩欸?”
“我讲真的啊。”你说,“因为悟其实是那种,就算不说话、也会好好把所有东西看在眼里的人。所以不都没有再提过回高专的事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五条悟说,眉毛微微扬起来一点,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我是那种人吗?”
“是哦!”你确定地说,“大家都是很温柔的人,悟也不例外啦。”
“哇,又是这个词。”
“怎么啦。”
“没怎么。突然觉得好像的确很适合老子。”
你:?
夏油杰:“………………”
在你身后看不到的地方,黑发的咒灵操使露出一副牙疼的表情。而被迫夹在你们中间的天内理子左右看了看,踌躇着开口:
“那个……”
“那就不说这个事了吧。”五条悟断然说道,越过她把手探过来牵你,“现在是不是该想想,午饭怎么办?”
你上前一步,让天内理子回到原本的位置去,略微思索了一下。
“学校食堂可以进去吗?”
“啊……我问问。”后面的理子说,“或者,拜托黑井做饭给你们带过来可以吗?”
“好哦,麻烦了。”你点头,“那就随便吃一下吧。也不能离理子太远。”
“让杰去买不可以吗?”
夏油杰:?
“为什么是杰去。”不等夏油杰开口抗议,你说,“上田监督去买应该也可以吧?”
“他车坏了嘛,哪有坐咒灵方便。”
“还是算了。等任务结束以后再去吃吧。”
五条悟‘切’了一声,耸耸肩。
“行吧,听你的。”
“悟酱,今天这么听话啊。”
“那不然呢,把你们丢在这里,老子一个人去吃吗?”他说着坏笑一下,低头捏捏你的手,“怎么样,是不是吊桥效应来了?”
你将手放在胸口,认真感受了一下。
“嗯……好像没有耶。”
五条悟拉着你反身往楼上走。
“没有吗?那我再努力一下好了。”
身后,夏油杰跟理子被留在了那里。看着你们两个同样身穿黑色上衣的重返天台的背影,两个人一起沉默了片刻。
“……………………”
一秒钟之后,理子说:“那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话好像之前有人问过了。”
迎着国中生困惑中夹杂着怜悯的目光,咒灵操使将对方送进术式作用下全员扮演木头人的教室里,一脸安详地说:
“习惯就好。我现在就已经习惯了啊。”
***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黑井美里终于来到了天台上,手里还提着从食堂打包的东西。
教会学校似乎不怎么招待外人,所以你们几个干脆也没有露头,让夏油杰在学校的几个重要地点安放咒灵知悉情况以后,你便解除了所有人的术式,开始安心享受这难得的午后时光。
“这是理子小姐拜托我带过来的。”这名战斗女仆将打包好的饭食交给你们,很恭敬地朝你们鞠了个躬,“因为不知道大家的口味是什么,所以就每样都买了一些,如果有吃不完的请放在这里就好,稍微晚一点我会过来打扫。”
“哇哦。”你感慨说,“这么大手笔吗?”
“是,能让理子小姐继续留在这里,与朋友们一起读书,对于我来说就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了。”黑井美里说,“理子小姐她,自从父母发生事故之后,就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孤独的等待命运的到来……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理子小姐,我大概也不会选择回来继承家业。”
“你是被理子妹妹吸引才回来的。”夏油杰说,“她的确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不管怎么看,都无法将她和那种命运联系在一起吧?”
“是这样的。”女仆点点头,“所以那个时候就想着,最起码在最后的这段时光里,要好好的守护她的这份笑容……因此,她交到朋友这件事,真的让我感到很开心。有一种她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夏油杰理解地点头,神情中不禁也染上了一丝喟然。
“的确。”他说,“只要与其他的人产生了羁绊,那么不再只是单纯属于天元大人的工具了。理子妹妹是‘人’,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
“不只是人。”五条悟说,嫌麻烦似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盘着腿坐在你身边,“还是吵得要死的人啊?一点都不需要考虑沟通的问题嘛!本来还想着,要是遇到一个吵着闹着要贡献自己的家伙该怎么办。结果见面以后才发现完全不用担心啊?”
“这种人还是少数吧。”你说,“大约只有盘星教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啦。”
“盘星教也很极端吧。”夏油杰说,“不知道这种教会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普通人崇拜天元大人……这是不是意味着,咒术界的消息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对非术师而封闭着呢?”
“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理子也是非术师哦。”你提醒道,“星浆体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啦,包括世代保护星浆体的黑井家也不完全是咒术师家族吧?咒术界想完全切割与普通人社会的关系,还是不太有可能的。毕竟普通人才是组成世界的重要部分嘛。”
“就是这个道理。”黑井说,“理子小姐她,其实也只是一名被选中的普通人。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大家,能让理子小姐不用再接受那样的命运——”
“感谢蝶蝶同学吧。”夏油杰说,伸出手将再度弯腰的黑井美里给扶了起来,“如果不是她的坚持,或许我们今天接到的任务会不一样呢。”
“不哦。”你说,“要感谢杰才对。”
“什么?”
“因为没有杰,我可能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吧。”
这是你第一次提及让天元改变同化方式的原因,黑发的咒灵操使脸上或多或少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不过五条悟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揣着手臂很平静地坐在那里。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黑井美里看出了你们几人之间还有别的话要说,因此很快便告辞离去。她留下的两大兜食物被好好的安放在十数个保温盒里,以小到大的方式整齐的排列着。五条悟伸出手,拿了一个明显是饭后甜点的盒子在手里。透过透明的塑料壳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是五枚依次摆放的奶油蛋糕卷。白色的奶油顶端还撒了些类似于蓝莓果酱的东西。他拆开以后把盒子递给了你,而后自己拿了一个在手上,摆出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怎么说,今天是坦白局吗?”他嘴里叼着蛋糕卷,略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谁先开始,蝶蝶吗?”
“哇。”你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做什么?”
“没什么,鸡皮疙瘩起来了欸。”你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那家伙的样子,现在有点不习惯啊!”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倒是给我赶紧习惯啊!不是都交往了这么久了吗!”
“其实想想才四个月,也不是很久啦。”
“喂,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至少也要跟悟交往四十年才对嘛?在这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啦!”
“……这还差不多。”五条悟勉强接受了你的说法。
他往你旁边挤了挤,嘴里的蛋糕卷吃完,见你没动,便又伸手拿了一个递给夏油杰。
“你不吃吗?”
芋泥啵啵
“不吃。”
“为什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夏油杰微笑着说,“就从前不久开始,我好像已经有点饱了。”
“我知道,被那丫头的话给气饱了对不对!”五条悟十分懂的将蛋糕卷塞进好友的手里,然后自己又拿了第三个,坐在洒满阳光的天台上左右对你们撞了撞,“到底想说什么?快点说啦。不然我也要吃饱了欸。”
“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话啦。”你说,从袋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盒不知道是什么馅的煎饺放在腿上,掰开筷子对两个人说,“就是觉得,杰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维护善意的人。所以有的时候会想,那天在新宿遇到的如果不是你和悟,那么我现在,应该也会走上不一样的人生吧。”
第91章
◎空蝉◎
“……”
夏油杰愣住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觉得我们的相遇也很有命运感嘛。”你说,“难道你们不这样觉得吗?”
夏油杰迟疑:“这么说的话……可能也是?”
“比起那个,你对杰的看法也很有意思欸。”五条悟说,重复了一遍你话语里的内容,“世俗意义上的‘维护’善意的人……我还以为,你会说杰是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大好人呢?”
“光用好和坏来形容一个人有点太笼统啦,我现在又有一些新想法了欸。”
“什么?”
“就像是总监会里的那群老东西一样。”你说,“从客观角度上来讲,他们对咒术师并不好,整个咒术界变成如今发展成这种固步自封的腐朽样子,也与他们制定的‘游戏规则’有关。但在这个基础上,一千年来,其实也还是有做一些‘人’在做的事的。”
“是指保护普通人的理念吗?”
“是这样。”你点头,“不过并没有在歌颂他们的意思啦。这是整个咒术界立足的大基调。打出这样的旗号吸引来的咒术师,自然也会成为他们手中代替御三家族人去送死的一把好用的刀。所以,他们对于‘刀’是没什么感情的,这也是咒术界实际上对咒术师并不好的原因之一。”
只能说有一点像人吧,但不多。
毕竟咒术界的高层就是整个国家的高层,大道理不过是维护自己统治的一面光鲜亮丽的旗帜。他们在这种基础上吸引更多的非家系术师加入到这个群体里,然后在由自己制定下法则的丛林中肆意对这群人举起镰刀。
保护普通人当然是正确的。只不过在这看似良善与正义的背后,所释放出的恶意全部都由另一个群体所承担了。
而且。他们当真是真心想要保护非术师吗?你总觉得不见得。
即使如今享受着21世纪历代普通人所创造出的时代便利,但咒术界内部仍有相当一部分人对这种便利嗤之以鼻。灯光不如蜡烛。楼房不如和室。普通人所带来的时代变革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因此普通人身上所附带的价值,也远远不及“咒灵产出体”所带来的恶感。
但即使是这样,也依然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咒灵产出体”而献出生命。
就像是夏油杰一直都在追求做某一件事的意义一样。这对于大多数咒术师来说,其实也是有意义的。
不过——
你沉吟了一下,还是说:“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杰欸。”
“你问吧。”夏油杰眨了一下眼睛,侧身坐在你身边,多少有点疑惑地看过来,“是很重要的问题吗?怎么感觉蝶蝶同学一脸很严肃的表情。”
“因为说过了嘛,杰是一个维护善意的人。”你解释说,“意思就是,更擅长挖掘与看到其他人身上好的、又或者说是让你想要守护的点。一直以来,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当咒术师的吧?”
“‘咒术师的力量是因为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夏油杰说,“虽然是悟一贯最不喜欢的‘正论’,但当‘弱者’是组成这个社会结构的大多数的时候,‘强者’的力量自然而然要向他们而倾斜。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人类社会的正常发展。避免社会退步,从而演变成如今咒术界的样子。”
你没说话。倒是五条悟拍拍手,将手中的蛋糕碎屑给拍到了衣服上,在青天白日之下原地打了个冷颤。
“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他偷偷凑过来,光明正大的当着好友的面对你的耳朵说小话,“听上去是不是很像‘我弱我有理’啊?”
“悟现在也很讨厌这个吗?”
“就觉得怪怪的吧。难道你不觉得吗?”五条悟把声音放大了一点,恢复成正常说话时的音量,毫不避讳地坐在你与夏油杰的中间,用一种透彻但又略微有点不耐的语气对你们二人说道,“天内也是普通人对吧,光只看她的话,你们会觉得她也是‘弱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