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烟草公司上班,因为工作努力,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很早就做到了高管的位置。在单位她是人人都敬佩的女强人,但在家里她和宁筱筱的交流仅限于严格要求她上进。
考试稍微退步几名,周末都要加几张卷子,报名参加合唱团后,就绝对要做到首席,喜欢唱歌,那就拿到比赛第一名。
凡是都要做到最好。
如果不是时星她们都还算是学习好的孩子,可能还会干涉她的交友情况。
离婚后,宁筱筱的父亲和再婚对象又生了个女儿,虽然比她要小很多,但现在还在上小学的年级,就已经把周末满满地排上了课,不论是课业还是才艺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了对比,郝女士更来劲了,对宁筱筱的要求更高,压得她直喘不上来气。
“挺好的,你妈再婚对象可以吸引下她的注意力,她就不会再来烦你了。”时星说。
她摇头:“我担心的是,如果他们再生了孩子……”
“那又如何,差了十五岁,难道还能比来比去吗?”
她泄气地垂下肩膀:“我不知道。我想我这辈子只能拿来和别人作比,不能是我自己似的。关键在她眼里,我还比不过。”
不得不说这也算一语成谶了。
将来在傅望轩那可还有的比呢。
尹半夏叹气:“瞧来瞧去,只有何老师和她老公感情好了。咱就是个破碎家庭小孩组成的互助会,是么?”
时星摊手:“我还有亲妈,舒憬更惨,他亲爹就是个死人,还不如死了。”
他没什么反应。
“对了,你家那个倒霉哥哥要考哪个高中啊?”何雨瑶问,“他是在11班我记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
“他估计会去实验附中。”舒憬说,“成绩不达标。不过,也许舒重柏会出钱让他去一中寄读,毕竟那里的教育资源更好,也更有面子。”
“我懂了,他肯定会撒谎自己是一中的在籍学生对吧?或者根本不跟别人提寄读的事。”
舒憬家里的人是大家骂起来最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一直都被她们当做垃圾桶。嘲讽了舒重柏几人一顿,大家在岔路口分开。
越是临近中考,学校里的气氛越是放松,每个人该去的地方基本不会变,就等着尘埃落定,反而把紧张和焦虑都抛在脑后。
“安星,暑假我要去水上乐园玩,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呀?”
王萱蝶从前座转过身,把一张门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从叶一啸那件事之后,王萱蝶就和她关系更近了许多。她的学习成绩也差不多在实验附中的水平,不算顶尖,但也是清源市的优秀校,经常会来请教时星卷子上的难题。
“什么时候?我可能要出去旅游。”
“都行,这是个长期的套票,到十月才过期呢。我爸的朋友是那里的管理人员,如果你去的话,咱把班长也叫上,和林冉一起,我们四个。”
“好,我考完的前两周都有空。”
她把写完了答案和推导过程的物理大题推了过去,王萱蝶道谢后接过卷子,眼神却在她的桌面上停住了。
“你这道题怎么没写?老师给你扣了12分呢。你这不是会答吗?”
时星顿了顿:“考完我去查了参考答案。”
“原来是这样啊……”
6月11号到13号的中考期间,班主任张老师每天都守在校门口,这位颇具威严的老师也展现出了他温柔的一面,对每一个进出的同学加油鼓励,还附送了凉茶。
时星如同过去的几百次考试那样,把分数控制在理想又不太突出的范围。
清源市中考志愿是在成绩出来前就报名,具有一定的赌的成分,好在小伙伴们都不需要操心,对自己的未来信心十足。
从水上乐园的冲浪区离开,时星趴在泳池边上,看到王萱蝶扑腾着水花过来:“你听说了吗?叶一啸他爸要花钱送他去十五中读书。”
以他那个成绩,不沦落到职高就不错了,十五中在全市排名里大概六七名,还是所不错的高中。
“那又怎么了?”
“十五中和一中都是在城北的郊区,距离还挺近。他有点阴魂不散的。”她现在对他是没有任何小女生的旖旎心思了,冷酷地道,“担心他来骚扰你。”
时星拿着个吹泡泡的机器,吹出了一个比篮球还大的超级泡泡。
“人吶,有时候要学会吃一堑长一智。”她把泡泡弹到空中,“否则只会摔得更疼。”
第47章
紧张刺激——对于其他人来说——的中考结束后,时星和舒憬在海底搭建的实验室也进入了最后阶段。
从海底回来,他突然说道:“舅舅来电话了。”
手机屏幕里,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舅舅梁鸿的名字闪烁着。
“来就来了,和我汇报做什么?”她一脸莫名地说。
“前几天我收到了他一封邮件,邀请我去首都。”他解释道,“我没有回,估计这通电话是来询问我的。”
“你不想去?”
他摇了摇头。
舒憬向来秉承着不与人类多接触的准则。日常除了在学校和朋友们说几句话之外,基本上不会开口,表情更是欠奉,用柳恬对舒重柏暗地里的话来说,“就是具会移动的尸体”。
他现在不再是小学时瞧着“柔弱可欺”的儿童,十六岁的年纪,个子已经蹿到了一米八五,脊背挺得笔直,尤其是垂眸看人时,给人居高临下淡漠无情的感觉。
再搭配那冷淡刻板的表情,大老远就能让人以为是空调开太低了。
舒家的人对着他怵得慌,连舒重柏都有些气势不足,干脆就开启了冷暴力模式。日常装作没有这个人,家里故意不做饭,也不给零花钱,原本上下学会接送的汽车也停了,只负责舒淮一个人。
如果不是梁瑜给他留了财产,再加上梁鸿的资助,他连高中学费都交不起。
他在家里就是透明人,被三个主人无视,就连仆人都开始排挤他,从不和他打招呼,甚至有人还试图闯入他的房间偷东西。
当然,被他设置在那里的精神干扰装置给吓得半死。
思考间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他盯着闪烁的屏幕,说道:“我和同事过去前往别的低级文明考察时,倘若不掩盖行踪,基本上会利用死人的身份。”
不是时星和舒憬这样附身在死去婴儿身上,而是伪造死亡者的身份证明,冒名顶替考察完后销毁所有痕迹离开。
“别告诉我,你现在又要说我们的做法是违规的了?这都过去十几年了,联合议会的法律都不知道修改过几回了。”
时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回拨了过去:“听听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大事,只是叫舒憬回首都看看而已。
同意了之后,舒憬问她:“你不去吗?”
“我?”她诧异地用触手指了指自己,把面前的高新分子材料揉在一起,捏吧捏吧形成新的状态,“我去干什么?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海底睡觉。”
“时家的事情你怎么解决?”
可控核聚变的仪器搭起来了,但还没进入调试阶段。因为地球上本身一些高级文明使用的矿产、合成材料就不存在,用替代品可能会导致其他问题出现。
万一实验室弄出了不可忽视的海底地动,虽然他们有信心不会被人类发现,但太过于影响人类的生活也不行。
谁让舒憬自我道德要求那么高呢。
“再拖一拖吧,可以减少腻腻歪歪泪眼婆娑的时间。”
真的吗?舒憬歪头想。
在这个炎炎夏日,清源市的最高气温连着三天达到了四十度的高温,被电视台列入了“火炉”城市候选表。
首都也不遑多让,舒憬走下飞机,在穿过和登机口的通道时,立刻感受到了闷热和强烈的紫外线。
他不需要运动也不会有任何疾病,常年泡在实验室里,整个人都散发着苍白的光,个子又高,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身材修长,宽肩窄腰,头发整齐而柔软,英俊的面庞上嘴角轻轻抿着,似乎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周身环绕着沉静的魅力。
梁鸿越过人群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没有血缘的外甥。
他有些像梁瑜,但仅仅只是外貌,气质完全不同。梁瑜外表柔和,内心坚韧,而舒憬,还没接触,就感觉从里到外都是冷的。
“你好,梁先生。”他拎着包在梁鸿面前站定,黑色简单的衣裤,没有任何修饰,肩膀上也只有个普通大小的旅行背包,不存在其他多余的东西。
梁鸿感到眼眶有些湿,百感交集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么见外干什么,走,舅舅带你去吃顿好吃的!”
舒憬从他的身上接收到了很多情绪,怀念、内疚、懊悔、怨恨、怜悯、友善,充分地展现出了人类情感的多样性。
梁鸿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停车场,把他迎上了辆低调宽敞的黑色七人座驾,前面还配有司机。
陪同的人只是热情地对他笑笑,没有搭话,也没有自我介绍。
司机问:“领导,直接去餐厅吗?”
“嗯,路上经过聚福楼,顺便把我们订的糕点取了。”
“好嘞,领导。”
窗外机场附近空旷的景色快速闪过,梁鸿坐在椅子上搓了搓手,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话。
舒憬从来没有到过首都,这里没有什么值得考察的自然环境,也没有特殊的人文风光。他的专业不在政治领域,如果是其他的同事,可能会选择在这里考察人类的社会政治文明,不过他没有兴趣。
他只看了几秒窗外,就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梁鸿。
不知道为什么,梁鸿心里自嘲地笑道:他一个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危机没处理过,面对刚准备上高中的孩子,居然有种面对头儿的感觉。
他拿起保温壶里的枸杞茶喝了口,问道:“飞机挺累的吧?一路上怎么样?”
“一次普通的旅行。”舒憬干巴巴地回答。
面对他有些冷漠的态度,梁鸿并没有表现出反感和不满。
“你啊,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把你独自丢在南方,和舒重柏一起生活很不好。但……他血缘上是你的父亲,从法律来讲我不好分开你们。而我那时候还自身难保,也太年轻,很多事我自己也没什么头绪……”
他微微扭过头,盯着汽车座椅的皮革,仿佛陷入了回忆里面,目光有些涣散。
那时,他的父亲去世,整个梁家的天塌了。
他们不是那种大家族,因为人丁稀少,明显地展现出弱势,只因为父亲个人强大的能力,才呼风唤雨了好多年。
顶梁柱一旦崩塌,整个屋子都完了。
梁鸿当时焦头烂额,一面处理各种砸到脑袋上的事务,一面对付那些趁乱想要把他踩死的敌人,一面又要携着仅剩不多的遗产继续往上爬,他根本没办法顾及到梁瑜。
梁瑜被收养的时候,他俩都已经是中学生了,他大学第二年就入伍参军,等退伍回来继续完成学业,梁瑜又离家上大学了。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本身就少了联结的纽带,事实上,可能还没有他从小一起玩到达的发小熟悉。
但无论如何,梁瑜是他的妹妹。
他们真正熟悉起来是他研究生考到了梁瑜所在的学校,那时候舒重柏在追求她,两人经常在图书馆自习,他也常去查资料,便慢慢地熟络起来。
有时候周末他开车接上她回家吃饭,父亲还非常惊讶说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慢慢接受自己有了新的家人。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优秀如舒重柏,内里居然是如此肮脏不堪。
好在,现在他可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他会把所有的风雨都回击给伤害他家人的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对了,那个公司你搞得怎么样?刘特助的父亲是跟了我们家非常多年的老人,我很放心,都没查过经营情况。”
【你最好永远别查。】
舒憬抬起头,看向了虚空方向:【你怎么来了?】
【我本人不在这里,只是精神在你脑子里。太无语了,我是说徐慧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包包子有了兴趣,我们已经包了两笼歪瓜裂枣的玩意儿啦!】
咳嗽一声,把轻笑紧急憋回了喉咙里,他抬起手挡了挡自己向上弯曲的嘴角,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梁先生,您不必如此自责。如果不是您当时和舒重柏打官司,护着梁……我母亲的财产,就连那些都会被他侵占。您给我的支持已经很足够了,我很感激。”
“你这孩子……”
舒憬有种能把感谢的话说出背诵课文的意味,再加上他称呼的是“梁先生”,听得梁鸿心里哇凉哇凉的。
但一想到他叫自己老爸都连名带姓地喊,丝毫面子不给,有了对比梁鸿立刻就开心了。
“别叫我梁先生了,我是你舅舅,以后我就是随时都愿意支持你的家人。对了,我还有一个儿子,比你小两岁,晚上回家介绍给你认识。他可比不上你,整天就知道玩游戏。”
两小时后,汽车驶入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口有个巨大的喷泉,两边的石狮威武凶猛。
这间酒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从停车场的那些车子和来往的宾客来看,似乎很不一般。
梁鸿带着他走进大厅,许多名贵的摆件一看就知道是古董,里面的大厅放置了很多八仙桌,前方还有个戏台子,正在表演传统戏剧。
“楼上虽然安静,但我想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不如就坐一楼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我没意见。”舒憬点头。
雕花的红木桌子上摆着茶壶和几个大碗茶,梁鸿凳子还没坐热,就有几个人走过来打招呼,言谈间许多听起来很高级的职位就蹦出来了。
“这是我外甥,来 ,阿憬,给几位叔叔伯伯打个招呼。”
舒憬被迫被拉去了社交,梁鸿似乎想要把从前“欠”的都补偿回来,逢人就说这是自己住在外地的亲外甥,以后可能会来首都上学,让大家多关照关照。
认识了一大堆官之后,好不容易坐下来尝口菜,门口又走进几位军官,他再次被舅舅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老葛!好久不见!”梁鸿拉着他的胳膊,“来,看看我外甥,从南方来的,是不是个帅小伙儿?阿憬,这是葛大校,我新兵连的班长,这么多年他都照顾着我。”
两人握着手使劲摇了摇,显然是熟络非常。
寒暄了几句,梁鸿低声问道:“最近祁司令身体还好不?”
“健康着呢,每天负重五公里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