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复林月焕腹中死去胎儿、修复徐慧兰产后受损的身体,都是在用这些能量。
除此之外,她还一直在压制爆炸的反应过程。
以宇宙常理来说,物质与反物质会互相抵消。
但时星拥有的能力,是将两者相互转换。
消化掉的反物质能量可以重新创造出被她舍弃的肉身,但如果放任这么做的话,整个太平洋都装不下她的身躯。
但现在反应越来越剧烈了,就好比刚才,安耀祖在进入卧室之后,她只是想着要给对方点教训,下一秒现实世界就出现了一根触手。
她得找到方法防止这种不受控制的情况出现。
这边时星在思索着,那边徐慧兰已经整理出来一个大包裹,里面装满了母婴用品和她自己的私人物品。她拉上背包的拉链,挎上布包,伸手把时星抱了起来。
她要回娘家去。
这是徐慧兰一时冲动下的决定,但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哪怕要面对娘家人的质问,她也不想留在这里。
抱着时星下楼,惊魂未定的安耀祖还在房间里哭闹,王娟在徒劳地安慰他,安胜男站在墙角发呆。
徐慧兰走到电话边上,想要给她二哥打个电话。
徐家住在两个镇子之外,属于另一个市管辖。家里也是三个孩子,大姐徐慧莹、二哥徐永才找的对象都是本镇人。
徐永才承包了海边一个养殖场,养些鱼虾什么的,虽然规模不大,但好歹能赚钱,平日里开着一辆二手的面包车。
从水洋镇到家里的白沙镇车程要一个半小时,而且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叫徐永才来接其实比较快的。
可是她拿起电话却没有声音。
嗯?她低头检查了下电线,接得好好的。
挂掉电话再接起来,还是没有声音。
难道今天基站有问题?还是家里的电话坏了?
反复试了几次,也没有找到问题。最后她撂下电话,决定立刻出发。
徐慧兰没有打招呼,径直开门离开安家。
她必须透透气。
来到大街上,明媚的阳光让时星伸了个懒腰,摊平了自己把所有的触手都伸出来晒晒,顺便吸收点能量和体内的反应堆抵消。
刚才的电话没有坏,是她吸收了电能和电磁波。
因为这个电话不能通。
在她看到的“时星”的命运里,徐永才在接到徐慧兰的电话后,得知妹夫一家因为重男轻女欺负母女俩之后,二话不说就开着面包车要来接她。
然而在经过镇外的盘山公路时,被一辆失控的大卡车撞到,连人带车掉进了悬崖,车毁人亡。
在工厂流水车间的徐慧莹乍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昏倒在了车床上,如果不是被身边的同事及时救下,可能当场殒命。
即使这样,她还是失去了三根手指。
自责、内疚和后悔已经足够击垮徐慧兰,在二哥的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的父母和二嫂、姐夫仇视的目光也令她绝望。
她不该打这个电话,不该向娘家人求助。
如果她老老实实呆在安家,大姐就不会残疾,二哥也不会死。
都是她的错。
“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吵吵闹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是啊,如果她在生下安星后,努力努力给安国栋生个儿子,是不是就会幸福了?
时星不会给徐慧兰做出这个决定的机会,她看安家人都不顺眼,也不耐烦总是自己去操控安家人,麻烦。最好的就是,让徐慧兰自己有能力对抗安家。
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孤军奋战。
先保住她的家人再说。
徐慧兰走到街上,寻思着先找辆三轮车去长途车站,坐车到隔壁镇子,然后再转车去白沙镇。
也许是她大包小包和满脸愁容比较显眼,开车路过的林月焕一眼就看到了她。
同是抱着孩子的女性,她不由地感同身受,想要帮这个看上去有困难的女性一把。
“望飞,停个车。”
汽车“吱呀”一声在路边停下,林月焕探出头去,对徐慧兰问道:“大姐,看你带这个孩子很辛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徐慧兰闻声抬头,就看见面前停了辆宽敞、高大、充满气势的豪车,透过窗户,里面是位在床边半躺半靠的女性。
她的身边是个穿着护士服、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孩,前座开车的是一位英俊的青年男子,副驾驶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在豪车的后面,还跟着辆救护车。
“没什么,我、我……”
徐慧兰结巴了两下,险些没找到自己的舌头。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些非富即贵的人说话。
“别担心,我们也是看你在路边好像遇到了苦难,才来问问你的。”时望飞接替了妻子说道,“看你也抱着孩子,想必很不容易吧?”
她不吭声地点着头。
“你是要去哪里吗?”林月焕从她的装束上推测着,“我们也要离开水洋镇,说不定可以送你一程?”
她吓到了,连忙摆手:“这怎么可以?”
林月焕露出温柔亲和的笑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羽毛,又好似清风:“我们都是妈妈,就当做是种缘分吧。”
在两人的劝说下,徐慧兰终于冷静了不少,她哄了哄哼唧的时星,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白沙镇?”时望飞看向身边的中年男子,“赵院长,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们去清源市的路上会经过一个交通枢纽,那里有直达的公交,才二十分钟。”妇幼保健院的院长回答,“我年轻的时候去那里给人接生过。”
林月焕的笑容更大了:“那就好,你愿意搭我们的顺风车吗?”
第7章
“愿意、愿意,真是太感谢了。”
徐慧兰连连道谢,她本就不擅长拒绝,这种被“围攻”的情况下更是。
最后稀里胡涂地上了车,看着那干净整洁的座椅,和散发着香味的皮革,努力地缩起自己,生怕被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碰脏了。
见她拘束,林月焕也没说别的,只指了指护士手里抱着的婴儿:“看,这是我的女儿时星。”
徐慧兰飞快的瞥了眼,低头道:“这、这是我的女儿安星。”
“是什么xing?”
“星星的星。”
“真巧!”林月焕的脸上散发出的光辉好似月色,盈满了慈爱与温柔,“真是有缘分的两颗明星呢。”
恰在此时,时星睁开了她属于人类的双眼,而对面的安星,也第一次睁开了眼睛,与她对视着。
“乡巴佬,她那里比得过时星……我是说安星!”
“看她的穷酸样子,还千金呢,我看安星才是真正的千金。就算她占了时家的名头又怎么样?”
“被换是有理由的,我看她就很适合待在那种穷人家里,超配。”
时间走廊里看到的画面和言语被时星回忆起来,她眨巴着数不清的眼睛,看着婴儿安星。
那懵懂的双眼还无法看清这个世界,在一片迷雾中,她好像看到了许多的光漂浮在空中。
有人在看她。
然而作为出生才两天的婴儿安星,她并不能理解“被看”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只是感受到了源自于血脉里的不适与恐惧。
“呜哇——”
看到安星放声大哭,林月焕赶忙从半靠着改为坐姿,想要从护士手里接过她。
“没事,估计只是饿了。”护手从旁边的折迭茶几上拿起奶瓶,塞到了安星的嘴里。
她一哭,时星立刻移开视线。压迫力消失后,没有记忆的婴儿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事,开吃专心嘬起奶瓶。
“这孩子真可爱。”徐慧兰看着安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阵疼爱与欢喜的心情浮上来,脸上的紧张也褪去不少,目光变得温柔。
“你的女儿也很漂亮。”
林月焕瞧着眼睛一眨不眨,转头盯着自己的时星,总觉得她像是个可以对话的大人似的,“噗嗤”笑道:“可严肃了呢,长大以后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姑娘。”
“哪有。”徐慧兰客气地笑着,谦虚道,“您的女儿才看起来聪明。”
两位女士对着刚学会睁眼的小屁孩一同互吹,旁边的时望飞和医生护士也一点不害臊地符合着,汽车里的气氛轻松愉快。
徐慧兰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有钱人,在想象中,他们都是高不可攀的,绝不会看她这种乡下妇人一眼。可现在,她却体会到了生产以后最放松的时刻。
竟是在一群陌生人面前。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
心底有什么也在悄然改变。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停在了一个非常大的汽车中转站边上。
徐慧兰千恩万谢地走下车,空不出手招呼,只能尽力地扩大自己的笑脸,不停地道谢。
萍水相逢,留下一抹温暖,然后各自走上道路。
“再见,祝你的女儿茁壮成长。”林月焕和时望飞说着,目送着徐慧兰走进汽车站。
刚才虽然没聊到孩子在哪里生的,也没聊到几岁,但看起来,时星和安星差不多大。时望飞说道:“她应该是和家里闹矛盾了。”
林月焕叹了口气:“然后在应该做月子的日子抱着孩子独自离开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院长见多了风雨,“我们这种下地方数不胜数。”
多,不代表就正常。
“希望她们能过得好。”
低头看着安星,林月焕念叨着:“都向我们家时星一样被疼爱着长大。”
徐慧兰站在站牌边上,找到了自己要坐的车,还有十分钟发车,她去隔壁的小卖部里买了瓶水。
安星看到了玻璃柜台上摆着的今日报纸。
《清源市每日新闻》:
关于大学扩招与人才培育的定点试验。
迈向国际化,海港单位面临制度改革。
省教育厅下发的最新通知。
神秘陨石是否是外星飞船?
全省最大农贸市场的——
等等。
时星看向那个标题,外星飞船?不会是她被人类的技术捕捉到了吧?
她想仔细看看,但那只是个介绍的小标题,后面写着:详见社会第4版。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玻璃柜最上面的报纸轻轻吹开,翻到了社会版面的第4页。
***
本报讯:6月5日坠落在清源市西南港口附近海滩的陨石,根据专家研究,尚不存在未被人类发现的成分。
然而,由于陨石奇特的光滑表面,以及规律的外观与内部形状,许多人认为,这是一艘伪装起来的外星飞船。
天文爱好者们纷纷表示,在陨石坠落的当晚,于夜空中发现可疑的光芒。有目击者拍下照片,上面写显示出奇怪的人形,还有规律的不明符号。
难道说,真的有外星人降临地球?
还是这只是又一起普通的UFO幻想者编造出来的谣言?
对此,本报记者专门采访了科学院的专家何教授,他表示——
***
徐慧兰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两瓶酒和一些零食,拎起袋子离开了小卖部。时星没有积蓄看,松开能量让报纸重新合上。
6月5日,正是U’来到地球的那一天。
但是她没有降落在清源市,她直接去了首都,遇到了林月焕和时望飞。
而且,她当时已经是完全的思维空间状态,无论是人类的肉眼还是机械,都不可能捕捉到她的存在。
难道是她跨越空间的时候,不小心把爆炸的超新星的碎片带来了?
有可能。
没有看到那报道里的陨石,她也不能确定。
要不要潜入实验室看一眼?
……以后再说吧,反正不可能查到什么的啦!
她心大地躺平了。
半小时后,徐慧兰推开了家里的院门。
白沙镇虽然名义上由隔壁的市管辖,但实际距离清源市更近,靠近出海的港口。周围的居民很多都从事渔业相关的职业。
比如徐慧莹,就在一家海鲜罐头厂工作。
今天是周日,厂里休息,她上午把孩子安顿也爷爷奶奶照顾,就回到娘家帮爸妈打扫院里的卫生。
父亲徐正升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母亲孙巧红也有风湿,家里的家务一般是徐永才和妻子周洁轮流负责。不过最近徐永才的生意比较忙,他和周洁平日里都在养殖场那里住着,于是徐慧莹偶尔会来帮帮忙。
徐家住的也是自建房,她刚在院子里喂完鸡,就看见半年不见的妹妹的徐慧兰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慧兰!”她惊喜地叫出声,“刚才我还在和爸妈念叨着要去看你呢!你怎么也不联络下我们,马上就要到预产期了——啊!”
她的尖叫惊动了屋里的两个老人,徐正升走得快些,拄着拐跨出了房间。
“慧莹,你没事吧?”
“我没事——爸!你快看!”徐慧莹没管老头子,箭步上前夺过徐慧兰手里的包裹。
徐正升也吓到了,扯着嗓子就喊:“巧红!快出来,老三回来了!”
徐家鸡飞狗跳之后,终于是把徐慧兰安顿在了院子里的竹藤椅上。
也不怪徐家人大呼小叫,徐慧兰生安星比预产期早了两个星期,当时没来得及通知家人。后来生了女儿,安家人根本没那个心思去通知亲家,徐慧兰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也没想起来。
导致徐家人根本不知道她生了。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了?”孙巧红摸着小女儿的肩膀问。
徐慧莹把眉头一挑:“不会是因为你生了女儿吧?”
徐正升当即一顿国骂:“他大爷的姓安,以为自己家是什么好鸟呢?敢看不起我女儿孙女,不行!老大,你去打电话给老二,叫他把我们接上,咱们一起去找姓安的评评理。”
“别了,爸,我好不容易回来,暂时还不想回去。”徐慧兰出声拦住他。
“不去也好,我看到姓安的嘴脸就想吐。什么东西,当初要不是他们家找东头的姚家大嫂说媒,我们还不一定答应呢。”
徐正升拎起小女儿的背包就要往屋里拿:“你就安心在家里坐月子。”
孙巧红趁机关心了下徐慧兰的身体状况。
“真不用担心,我挺好的,一点事没有,腰也不疼,肚子也平平的像是没生过,走起路来特有劲。”徐慧兰怕她们不相信,还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两步。
她独自一人跋涉回家,瞧着精神头很好,孙巧红和徐慧莹也不得不相信。
“那就别想那么多,在家好好住着,我去给你杀只鸡。”徐慧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