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钰呢?他恰巧就是这天底下最无情无欲的人,也许他对她有几分喜欢,但所谓的情爱,在他的心里占了不到一成,他也不会低下身来俯就凡人。
甚至于他那一点浅浅的喜欢,都是虚无缥缈的,今儿他可以这样宠她疼她,明儿她犯了他的忌讳,转头关她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心软,在他身边,她永远挖空心思,永远焦虑不安——她想要陪伴,想要被人坚定地选择,这些都是谢钰给不了她的。
就连她质问他为什么非要留下她的时候,他也只答了四个字‘我亦不知’,这也跟情爱不沾半点干系,无非是高高在上惯了,所以受不了被她踹掉罢了。
他太过强势厉害,既然拒绝不了,沈椿抿了抿唇,干脆把他想象成心里的那个人——反正两人生的很相,这样的想象并不困难。
但她想的那个人是谁呢?谢无忌吗?可是多年未见,谢无忌也让她感到陌生,把人想象成他依然让她觉得别扭。
她用力回想当初那个少年郎,眼底渐渐泛起湿漉漉的水光,双臂不自觉地缠住他的脖颈,本能地给予回应。
忽然间,谢钰的动作顿住。
沈椿脸上春意未散,迷茫地小小哼了声,才渐渐回过神来。
黑暗中看不清谢钰的表情,她忐忑起来,有些心虚地问:“又,又怎么了?”
谢钰一言不发,将她打横抱起,沈椿身上未着寸缕,慌乱地勾住他的脖子:“你要去哪儿?”
谢钰仍是不答,抱着她走到一处地方,‘噌’一声,他划亮了烛火。
摆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面光洁清晰的琉璃镜,这镜子是他特地为她打的,为了日常试衣方便,足有一丈高,他特意命人运到咸阳城,抬进城的时候,还引起不少官民的围观。
此时此刻,这面宝镜将两人照的纤毫毕现。
沈椿‘呀’了声,慌忙闭上眼,羞恼地质问:“你要干嘛!”
谢钰脸色冷的出奇,口吻带了不容置疑的命令:“睁眼!”
沈椿不住摇头,一边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谢钰冷淡道:“你若不睁眼,以后便都在这里。”
沈椿打了个激灵,终于睁开眼,忿忿不平地看着他。
他抱着她坐在贵妃榻上,又将她转了个身,强迫她正面对着那面琉璃镜,淡淡道:“好好瞧着,看看镜子里正在抱着你的人是谁。”
镜子里清晰无比的映出交缠的画面,沈椿只看了一眼就吃不住了,告饶地唤了声:“谢钰...”
听她这般唤自己,谢钰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眉峰甚至蹙出一点怒色:“唤我三郎。”
沈椿咬住了唇。
如果她唤他三郎,又怎么把他当成别人?
谢钰见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微微加重力道,再次重复:“唤我三郎。”
沈椿身子要被他撞散了似的,实在吃逼不过,颤巍巍叫了声:“三郎...”
此时此刻,她是彻底无法在自欺欺人了。
沈椿闭着眼睛熬了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忙伸手去推他:“别在里面。”今天日子不对,一个不对,她很有可能会有孩子。
谢钰动作未停,手掌摩挲她的脸颊,嗓音放缓,却不容拒绝地道:“昭昭,为我生个孩子吧。”
沈椿下意识地道:“不行!”
她回到他身边,本来就是被他威逼利诱的,自从下午知道他有心设计,她心里就更不情愿留在这儿了,怎么肯跟他要孩子?
谢钰半撑起身子:“为何?”
“之前的事儿便只当没发生过吧,你我成婚已有七八个月,你也答应我,愿意一心一意做我的妻子,既然如此,也该考虑子嗣大计。”他垂眸,神色似带了几分审视:“当初你不是也想要孩子吗?”
既然知道她当初想要孩子,那他当初又做什么去了!
她禁不住在心里默默腹诽。
这个人实在太厉害,沈椿不敢被他瞧出什么,回避他的视线:“这,这也太快了,你
总得给我点时间适应。”
谢钰并未答允,但也未拒绝,只是搂着她换了个姿势,让她斜躺着面对自己,两人的面色在彼此眼底一览无余。
沈椿真的害怕他弄进去,又不敢真的强行推拒,只能小声央求:“三郎...”
谢钰还是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颔,放软声音:“今日不行,太突然了...”
谢钰下颔紧绷了片刻,低下头,呼吸燎着她的面颊,唇齿重重碾压过她的唇舌。
又过了会儿,他终于抽身,尽数弄在了外处,又抱着她去了后面的浴汤。
就在沈椿要松口气的时候,他又在汤池里将她托抱而起,很快,池面便漾起剧烈晃荡的波纹。
第058章
这一晚上折腾的实在厉害, 谢钰好像对那面镜子情有独钟,每次她快要去的时候,他就会把她抱到镜子面前,逼着她看清镜子里占有她的人是谁, 又强行让她唤她三郎, 绝不给她半点把他当做别人的机会, 弄得镜面都脏污了一片...
谢钰和她心里那人相似的相貌, 已经是她唯一能拿来慰藉的事儿了, 他居然连这点念想都不给她留。
谢钰就跟不知疲倦一般,近乎粗暴地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沈椿又是羞愤又是疲累,几乎是身子打颤昏过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努力了几次, 实在撑不起身子,张口想要唤人,又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谢钰一件衣服都没给她留。
稍稍踢一下被子,一股凉风便从底下灌了进来,她又羞又气, 也不敢张嘴喊人了。
她极为勉强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忽然发现底下不对,偷偷掀开被子看了眼, 果然肿得跟小馒头似的,似乎还破了皮, 虽然给上了药,但还是火辣辣的又疼又痒,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几天她走路都不方便。
谢钰这个禽兽!
她一时怒从心头起, 既恼火谢钰这样强迫她,又生气自己没本事,他想怎样就怎样,根本不需要考虑她的意愿,她也完全无力反抗。
沈椿懊丧地抱住脑袋。
谢钰端着托盘走进来,唤她:“来吃饭了。”
沉默现在是沈椿唯一能做的反抗,她用被子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又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
谢钰轻蹙了下眉:“你不饿吗?”
沈椿现在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更不想和他说话,索性闭上眼睛装睡,为了逼真,她还小小地打着呼。
谢钰放下托盘,撩起床幔,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沈椿还是不肯睁眼,谢钰顿了下,俯下身子,手掌握住她的肩头:“正好你也该换药了,这次还要我帮你吗?”
听他这么说,沈椿睫毛抖了下,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眼神还是忿忿的。
谢钰斟酌了一下词句:“昨夜是我闹的太厉害,等会儿请个女医帮你瞧一眼吧。”
他尽量放缓声音:“可还有哪里不适?让我瞧一眼。”
对于谢钰这样高傲冷淡的人来说,这已经算是致歉了,不过沈椿一点也不想原谅他,调开视线不看他,回话也是硬邦邦的:“用不着。”
她这样的态度,把谢钰原本想好的安抚言辞掐断在了腹中:“那便罢了。”
他面色重新归于冷淡:“既然醒了,那就过来吃饭。”
他原来只觉得她乖顺良善,这些日子细看下来,才发现她不止性子倔强,脾气也大得很。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和她同房的,并不是她心中所想之人,所以心里才格外恼怒?
沈椿警惕地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你给我拿一身衣服过来。”
谢钰瞥了她一眼,取出一件居家常穿的衣裙递给她。
沈椿好像怕他再次兽性大发,谨慎地放下床幔,缩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穿好了衣服。
谢钰见她防贼似的动作,一时气结。
这次可以说是自从两人同房以来,折腾的最厉害的一回,她的身子现在还是抽了骨头一样的酸软,别说下床吃饭了,就连坐起来都费劲。
沈椿又不想开口求助他,披好衣服,勉强两手撑着爬起来,谁知脚尖刚沾着地面,膝盖便打着晃,两条腿更软的跟面条似的。
眼看着她要栽倒在地,谢钰揽住她的腰:“小心些。”
昨晚上他那样发性,逼着她做了很多羞人的事儿,着实给她留下了小小阴影,谢钰手指堪堪触及,沈椿便反应很大地推了他一下:“你别碰我!”
谢钰正要弯腰把她抱起,不料被她指甲划过,从下颔到唇角,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口子,很快,血珠子一颗一颗从伤口里冒了出来。
空气一时凝固住,沈椿被吓呆了。
俩人之前也争吵过,但动手是绝对没有的,更别说她主动向他动手,还让他见了血——做妻子动手打丈夫,这放在哪个朝代,都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何况行走官场之人,最看重的便是颜面仪容,这大喇喇的一道口子正好杵在谢钰脸上,他还怎么出去当差?
不用人说,沈椿都知道自己闯大祸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平常她跟人吵几句嘴,谢钰都能给她禁足好几天,现在她惹出这样大的乱子,岂不是要被关上一年半载?!
她火气也全没了,慌乱到嗓音轻颤:“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里有药...你要不要叫大夫来?”
谢钰凝眉看了她一会儿,手指抹了下伤处。
伤口不大,也不怎么疼,这会儿都快自己凝结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这么娇气。
倒是沈椿的反应让他颇为在意,明明在他看来很小的事儿,她却慌得像是天要塌了似的——还有她的表情,分明就是又怯又怕,如同一个畏惧责罚的稚童。
他对她有这么严苛刻薄吗?
他自认对沈椿并无亏欠,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上乘,哪怕是她的一件小小陈设,都是外面万金难求的珍品,可她不但没和他更为亲近,两人反倒是越行越远了。
谢钰压下浮动的心绪,回过神:“没事,涂了药就好了。”
沈椿才不相信他有这么好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等他给出处罚结果。
面对她这幅表情,谢钰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不说话,她反倒先沉不住气,一张小脸如丧考妣,主动问:“你打算怎么罚我?”
谢钰垂眸看她一眼,方才道:“手给我。”
沈椿纠结了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
昨天两人欢好的时候,她手指抓着床柱,食指的指甲劈开了小小一块,另一半陷在肉里——方才抓伤他的,也是食指的这枚指甲。
谢钰一眼扫过,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柄珐琅剪子,帮她剪掉了劈开的指甲尖。
最开始,沈椿吓了一跳,惊叫了声想要抽回手,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许她逃脱。
她两双手生的精巧细长,指尖呈现一种健康的淡粉色泽,犹如珠贝一般。
他想了想,顺道儿帮她把另外九根手指的指甲也一并修剪整齐了——这是他第一次做伺候人的活儿,开始还有些生涩,险些剪到肉,到最后越来越熟练,帮她修出了漂亮圆润的十个指甲尖。
沈椿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到最后跟见鬼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谢钰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若无其事地道:“你吃完饭好好歇着吧,我忙完公务就回来陪你。”
头一次,他主动交代了时间:“大约需要一个时辰。”他甚至补上了具体时间:“约莫是申时过两刻。”
交代完,他冲她微微颔首,撩起衣袍出了门。
经过昨夜的发泄,谢钰的心境逐渐恢复平和,迫使自己尽量客观地,理智地看待这件事。
在昭昭小时候,谢无忌对她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昭昭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如果按照话本子发展,两人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但现实毕竟不是话本子,并不是有了救命之恩,两人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救命之恩或许意义重大,或许昭昭因此对他有一些好感,但毕
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几句童言稚语又怎么作数?谢钰并不相信,她会对这事儿有这么深的执念,等时日久了,他和昭昭有了自己的孩子,年少无知时的朦胧好感自然做不得数。
至于谢无忌那边儿,那就更好办了,他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儿,知不知道昭昭就是当年那人都是两说,这种事情上,男人总是比女人更现实,就算他知道,难道他会为了童年时的一点缘分,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自己的弟妹搅合在一起吗?
谢钰很了解自己的长兄,谢无忌选择走了那样一条道路,更不会被儿女情长所左右。
谢钰垂下眼,安静思量片刻,忽的撩起车帘唤来长乐。
长乐:“小公爷,您有什么吩咐?”
谢钰拿定了主意,淡道:“帮我把最擅妇科的江大夫找来,我要为夫人调理身子。”
他虽然想让昭昭有孕,但也得先帮她调养好身子,毕竟孕育子嗣对于女子来说负担颇大,这也是他昨日为什么轻易放过她的原因。
长乐一愣,很快点头应是,谢钰又道:“帮我送一封信给长公主。”
他指节轻敲案几,一字一字道:“我想请母亲为长兄择一高门淑女,尽快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