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位异能组织的小少主学钢琴八年,归来仍是四级。
狱寺说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母亲怎么会保佑不相干的女人,除非是她自己的儿媳妇,那算半个女儿。泽田纲吉沉静地打断了副手立的flag:“这话可不能乱说。”他的眼底居然带着不容辩驳的严厉。
山本武尽收眼底,看得想笑。
狱寺勉为其难地表示为了不使你继续侮辱亡母的钢琴,也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上,以后你一三五配合我的时间表上课吧。周日下午吃完饭开始上,我知道你那天只会坐火车去那不勒斯短途旅行。
闻人肆笑了笑:“不行。”
狱寺:“?”
“我只有周二和周四两天有空,一次两个小时,”她将手背在后面捏了一下指甲,缓解指尖的血液压力,只有山本武看见了,“况且学钢琴很贵,你一个小时需要付我两百欧。我的守护者说了,异能者什么时候都不能当赔钱货。我的收入他一向要抽成,我需要养两个守护者,当老板压力是非常大的呀。”
山本武从来没有领到过一分钱,泽田纲吉悄悄缩进雪白的床位帘后面。
简直岂有此理。
狱寺隼人答应了。
医务室里纲吉留下陪床,山本自告奋勇地送学姐回宿舍,学姐说:“我们不是住上下楼吗?”
是的,学生宿舍三人一间公寓,刚好她和两个守护者住满一间,山本他们三人也是。这差不多是不成文的规定,学校里继承人泛滥,基本都会带左右副手。
凌晨,只有猫会出门。可能食堂阿姨也会,她们偶尔去接单杀个人什么的,纯粹为了保持从前的手感,以免教训不听话的学生使不上力。闻人肆若有所思道:“要不然我毕业就留校吧,当宿管。”
山本武说:“我猜狱寺和纲吉会很开心,既然你知道狱寺对钢琴有一种深沉而复杂的感情,你何必刁难他呢?明明不是真的讨厌他吧。”
少女停下脚步:“你在为他打抱不平?”她听起来像猎杀之前的停顿。
“可是我凭什么体谅他,”她笑了,“因为他背后站的势力,因为他死了母亲?还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我难道不符合这三点吗?”她听起来很嘲弄。
“因为他喜欢你,”山本武回头,路灯洒下的光在她头上像白色玻璃罩,“纲吉也喜欢你。”
他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被暗恋者面前剖开了两个朋友的心。
闻人肆没有局促,甚至没有因为他的话停留一秒,她从山本武的身边擦肩而过:“我知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不成他们不敢告诉我要你来代劳吗?”
她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划破夜晚:“那么你呢,你也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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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喜欢她吗?
山本武抿了一下嘴唇,叫住路过的前辈:“能帮我叫一下闻人前辈吗?”
前辈也是好脾气,往楼上喊了一嗓子:“闻人,你是不是又把学弟搞哭了,人家来找你负责了。”
闻人学姐从三楼窗口探出半个身体:“你不要诽谤我。”
即便从窗口接住了她扔下来的门禁卡,他短短的一路还是走出了惊心动魄的味道。好在找到家政课教室只有他的裤腿烧焦了一点,闻人肆正在里面指导库洛姆的烹饪技巧:
“首先放盐,其次放糖,最后放油。”
山本武:“……”
骸用幻术给自己捏出实体分身,远在监狱服役也不忘起哄:“再来点草莓酱。”
库洛姆和骸是纲吉一体两面的雾之守护者。库洛姆比他们小一岁,今年刚入学。很明显两个女高中生是在浪费食物。山本武从国中起在家里的寿司店帮忙,来西西里的时候,他除了祖传的剑,特地背来了一套厨具和磨刀石。食物应该是珍贵的,承载着家乡的记忆和味觉密码。
哪怕死刑犯,执行前还能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呢。
她怎么就能把蓝鳍金枪鱼片成麻花的形状呢,山本武忍不住想夺下她的切鱼刀:“要不然还是让我来吧,这种珍贵食材要顺着它的纹理…”
刀贴着他的指缝落下去,刀身一半没进厚木菜板,仿佛竹叶尖插进了一块豆腐里。
闻人肆罕见地真的生气了,骸吹了一声口哨:“你捅偏了,你今天也没吃早饭吗?”
闻人肆说:“回去吃你的牢饭。”
六道骸真的听了她的话。要说拜托她照顾库洛姆,因此在分寸上有些退让,这是一种合理的解释。解除幻术前他讽刺地对山本武说:“你不知道不该惹手上拿刀的女人吗?”
很可惜,厨房也是山本武不愿意退让的战地:“你不应该教坏库洛姆。”
矛盾焦点的女孩局促不安,闻人肆对她笑了一下:“我们的烹饪课今天就上到这儿吧。”
山本武依然执拗:“我可以教她的。”
闻人肆把刀在空中抛了一下:“你是不是被以前学校的女生惯坏了?”
这算什么呢?山本愣在原地,可惜她甚至不愿意解释给他听,擦了一把手就轻蔑地离开了。他看见reborn盘腿坐在一个中餐外卖铁皮箱里,乖巧地啃一颗粉西红柿。山本说:“她是你的学生,你不管吗?”
Reborn咽下最后一口:“连我都知道不要在厨房对女人指手画脚。”
“你太傲慢了,山本。”
把绿叶蒂丢进厨余垃圾桶,reborn走了,显然教学生是他的极限,其他人他一句话都懒得指点,除非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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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以来,山本武隐蔽地讨厌着闻人肆。
一年前刚入学那会儿,他看着她为一条项链把同学弄成残疾,不久对方就退学了。同年对方的妹妹成为了新的继承人也进了这所学校,居然迅速成为了仰慕她的后辈,好像她的亲哥哥如今成了废人,在东部乡下休养不是闻人肆的错。
阳光很好的一个下午,山本撞见她在咖啡厅和瓦利亚的一帮人喝下午茶。贝尔说:“你是毒蝎子的朋友又是reborn的学生,一向和泽田那帮人走得近。你能给他们下毒吗?”
贝尔还在为失去权力耿耿于怀。
她抿了一口伊比利亚咖啡豆打出的浓郁油脂泡沫:“你打算出多少钱?”
山本听在耳朵里,最终成交的价格会是他们在她心目中的价值。
他们为出价吵了半个小时,闻人肆提起:“你们知道,碧洋琪的母亲曾经希望我在学校期间,不小心让狱寺出点意外吗?不用真的下死手,残废就可以了。”
有人问你答应了吗?
“碧洋琪知道了这件事,”她说,“我说也很难做人啦,你们母女俩的意见不一,要不商量好了再来?实在想把他排除出继承序列,让他到别的家族去当赘婿不就行了。碧洋琪听了高兴得不行,说刚好狱寺喜欢你,你就给我当sister in law吧,她母亲也很赞成。”
大伙儿纷纷开始笑话她,问她最后是怎么推辞的。
“辈分算不清。Reborn是碧洋琪的男友,又是我的老师。我是碧洋琪的sister in law,等于是他的sister not in law,”她声音里透着绝望,“母女俩被我搞糊涂了,我才趁机开溜。”
瓦利亚里不是人人都喜欢她,一个人警惕道:“你是reborn的学生,不会也接受了他保住泽田纲吉的十代目位置,勾引boss给你家当赘婿的任务吧。”她那一年的色-诱课莫名其妙拿了十年来最好的成绩,这个猜测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墨绿色的遮阳篷下,闻人肆沉默了,没有说话。
大伙儿纷纷指责她是双面间谍,问她收了reborn代表的泽田势力多少钱。闻人肆重重放下咖啡杯:“干嘛干嘛,订金倒有一大半进了我的守护者口袋。这顿下午茶我请行了吧。”
约定了必须再请两顿,这伙人才散去。结完帐闻人肆续了咖啡,要了两沓花纹不同的道林纸开始写信。后来很多年山本武会记得她写信的表情,褪去任何棱角分明的攻击性,温柔得坦然,那是留给自己人的表情,就像她明知守护者在外面借她的名义赚钱,也绝不生气一样。
写完她交给了守护者,嘱咐他一封信寄回家,一封寄到横滨的武装侦探社。守护者说:“邮票五十欧一张,帮你把零头抹了,两张你给我一百二。”
山本武:“???”
她抱怨着意大利的邮政系统恰烂钱,真的给了他120欧。
没有人敢碰Xanxus的徽章,至于闻人,她的徽章被守护者倒卖到三年后了。抢不到首席的徽章,买总可以了吧?每二十四小时会还给她续一次期。很显然论坛上“和闻人的徽章合影”成了热门话题。校方怎么也想不到,给丢失徽章的学生留的余地,成了一条致富之路。
这个女人不是冷酷,山本武望着钞票和守护者发现他后投来的嘲弄笑意,一下子就想通了:他只是不在她的势力范围。
巨龙只守护山以内的宝藏,山外面只有敌人和不是敌人的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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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里,山本武相信她对库洛姆和狱寺居心不良。他旁听过无数节的烹饪课和钢琴课,前者折磨他身为厨师的良心,后者折磨狱寺身为半个钢琴家的乐感。
和他一起靠在走廊外墙上的是一个白发的少女。偶尔闻人肆会问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守护者答:“非常难吃,非常难听。”
“我选你就是因为第一,我是白毛控;第二,你拥有诚实这项宝贵的品质。”
如果没有天花板,狱寺隼人的怒气能烧上天:“上次我不过没夸你,你追着我骂了三十条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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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年半载,狱寺和纲吉真的成为了她的朋友,一只脚踏进她的领地。山本武和她的距离还是不远不近。学期末的混合拉练上,三个年级的学生需要越野50公里,期间在野外解决一顿午饭。
闻人肆自告奋勇:“让我来。”
早有人把她的锅铲夺走,库洛姆那一届做饭的压力很自然地落在大部分女生头上。她端出一份油盐量超标的草莓酱炒饭出来。同学们吃之前夸她长相温柔甜美,一看将来是好妻子好母亲。吃之后说她对烹饪没什么天赋,还是好好做你的彭格列守护者吧。
Reborn以年长者的身份问道:“你现在明白,碧洋琪为什么做饭能毒死人了吗?”
即使黑手党学校没有新娘课程,烹饪课也仅为悄无声息地下毒和野外生存不会饿死,两个目的服务。也只有站在头部的女同学能突破性别的枷锁。
陷入沉默很久,山本武露出一个笑容。不是他一贯装成老好人和体育明星的笑法,而是突然死心塌地承认事实的笑,十分真挚:“是的,我明白了。”
喜欢她的人确实不光有狱寺和纲吉。
山本武摸着下巴,仿佛还记得冰凉的手指捏在他的下颌:"比起公主,男人果然还是喜欢巨龙。如果两者合二为一就再好不过了。”
reborn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意思是“你是人外控告诉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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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回家前的一天晚上,他敲开楼上的门。
室内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浓烈,无限接近家的味道。开门的是她的守护者,嘴里咬着酸奶勺子,一只脚不留痕迹地抵住门,很明显不会说“留下一块儿吃饭”的客套话,连香味和灯光飘散出去都吝啬。山本武故作不知:“我亲手做了寿司,多出来了一盒,可以进来吗?”
“东西留下。”
门在面前关上了,闻人肆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
“外卖员,送错地址了,留下寿司送给我们吃,这东西保鲜期短。”
闻人肆说:“你知道我知道你在说谎,对吧?”
“是的,”守护者很轻地笑着说,“可是你爱我。”
第28章 幕间-泽田纲吉(中)
西西里四部曲(3.5/4),四部曲我写五篇很合理吧
泽田纲吉篇(中),不愧是27,上下甚至都写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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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时候万籁俱寂,再过半小时要日出了,楼道内有只死去的蝴蝶,泽田纲吉在一根电线吊着的白瓷灯下看了许久,弯腰用手帕裹起蝴蝶僵硬的尸体,对折,妥帖地收进口袋。放暑假前reborn刚给他和学姐讲了手帕的用法。接受是和平,不接受甚至把它丢到地上,当天就必须死人。
可是泽田纲吉害怕死。
朋友的死,敌人的死,他的死。
人死后会去什么地方呢,是电影院吗,还是坐上自动扶梯去天堂?也有人说死后去了一个纯白色的空间或空无一人的车站。学姐当时上课的时候在嚼口香糖,一个苹果绿颜色的泡泡饱满地吹出来,啪的一声爆炸了,她说这就是死。
学姐单纯地以为他对死亡一无所知。
当然不,早在泽田纲吉于十年后自己的棺木里醒来前,他养过一只小白狗。说养貌似不合适,妈妈一直不肯让他把它带回家,理由是自己狗毛过敏,流浪犬搞不好有寄生虫。小狗寄居在社区公园的一座淡蓝色大象滑梯底下,靠他偷渡的午饭便当过活,有时是可乐饼,有时是汉堡肉。
有一次他带了据说是在外务工的父亲寄回家的巧克力,迫不及待想给小狗尝尝,一路上他紧张地攥在手心,生怕被比他大的孩子拦下来。到公园的时候他的手掌一片漆黑,全是融化的可可脂。小狗却不领情,嗅了两下,一脚把巧克力方块踢开,还在他的新鞋撒了一泡尿。
讲给闻人学姐听的时候她大骇:“你幼稚园时期就动过谋杀的念头了吗?”
泽田纲吉:“???”
狱寺维护他仁义的名声,说十代目怎么可能是动物杀手,就算狗的生理结构决定了巧克力是毒药,难道狗就没有错吗?纲吉却一点自我辩护的意识都没有。抬头看见山本咧着嘴,露出天生整齐洁白的牙齿,看着学姐三言两语把狱寺气得不轻。
她当然清楚,纲吉当年不知道狗吃巧克力会死,她不过在逗他们。
过了两天,她买来一盒包装一模一样的比利时黑巧,当年他没舍得吃的那种。邻居拜访的时候被妈妈送了人,说反正纲吉不喜欢,他只拿了一块,不如送给你家上寄宿学校的大孩子尝尝。为这件事他生气了很久,后面想起来,他和大学没毕业就生孩子的妈妈置什么气呢,难道有人会生歌剧舞台上蝴蝶夫人的气吗?
看着没拆封的巧克力盒,纲吉一下子就哭了。
闻人肆手足无措。
一次没用过的手帕被慌忙塞到他的手里,学姐说:“你...你哭吧,我去把教室门锁上。”
他哭过很多次,没有人会愿意为了让他的眼泪不被看见锁上阶梯教室的门,哪怕很快他们要上一节三百人的大课。闻人肆在门口摆了一块漏水的牌子,通知大家换教室了。可惜她忘了通知老师新教室的位置,那堂课只有佣兵出身的老师缺席,大家上了一堂没人管的自习课。
泽田纲吉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知道狗吃巧克力会死。”
小狗他认识的时候就病得很重了。
或许是挑软柿子捏,或许是妈妈做的菜合口味,它只吃纲吉带的便当,幼稚园的其他孩子一律不理。有个孩子告状公园里有条瘸了腿的癞皮狗,会不会有传染病啊,老师说已经安排了人明天消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