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飞速眨了眨眼,眼睑染了一层粉红。
于是五条悟拿到手里的那两份可丽饼……不论是水果还是奶油的量,都比别人手里的多。
卿鸟坐在店外的鸭鸭椅上围观了五条悟“勾引”服务员全过程,直到她的恩师拿着战利品在她身侧坐下。
“这家店以前只卖两个款式草莓蛋糕。现在什么都有,反而没了草莓蛋糕。”
“甜品更新迭代快嘛。”卿鸟咬了一口抹茶味的可丽饼,后知后觉捕捉到五条悟话语里的关键词。“以前?”
五条悟十六岁独自跑去东京上高专,那他口中的“以前”至少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大概八岁的时候。”
……
很好,她的前辈想带她来吃自己八岁时候吃的小蛋糕。因为没吃到还有撒娇抱怨的痕迹。
“那么,小鸟为什么会和杰去吃串串?”
“嗯?”料足的可丽饼固然好吃,但很难吃得优雅得体,卿鸟唇边沾了奶油抬起头。“哦……因为我频繁‘骚扰’盘星教的人,所以教主大人决定请我吃饭!”
五条悟:“……”就算你是鸟,也不能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招惹那群家伙,不过……”五条悟抽出一张纸巾,伸手擦掉卿鸟唇角的奶油和抹茶粉。“以后还是不要和他们接触了。”
五条悟说了什么话卿鸟一时间没有听清,她的注意力都在男人忽然靠近她的那只手上。
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温润温热的水轻轻缓缓包裹住她的心。忘了是多久以前的她了,曾经羡慕过隔壁桌的父亲笑着、温柔地擦去小女孩脸上沾到的食物。而她世界里的那只大手,只会以另一种姿态落到她身上。
“怎么了?”五条悟歪头。
“……我可以自己擦!”卿鸟压下那些忽然冒出来的记忆与思绪,自己抽了一张纸巾握在手里。
五条悟没有回话。
他当然知道她可以自己擦。但她动作太慢了。
唇角的奶油晃得他心烦。
两人同时沉默了半晌。卿鸟一团乱的大脑回过神来。
“不和盘星教接触,是因为总监会那头会施压吗?”
“他们施压与否关系不大。”五条悟握着小银勺在草莓上轻敲两下。“嘛,都没关系。你想玩就玩吧。不过,如果你敢加入他们——”
五条悟欲言又止,所有可言不可言的恐吓和威胁都隐匿在空气中。
但卿鸟能明白。
“谁会加入那种传销组织啊。”
倘若真要和盘星教扯上关系,她会选择踹掉夏油杰关小黑屋,然后自己成为教主,改名「鸟门」!
五条悟不会读心术,只知道自己再回头,就见叛逆的后辈两眼放光,一脸希冀地看向远方。
白毛教师:“……”一般小鸟露出这样的神情,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后天是小鸟生日,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卿鸟霎时收回幻想的金色泡泡,她咬着银勺看向五条悟。这个问题,四年前的五条悟也问过,她甚至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有的老师,我想打你一顿。
五条悟约莫是从卿鸟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
忽然就有点后悔问出那个问题。
“生日愿望啊……”卿鸟轻抚下巴,苦思冥想三秒。“希望老师能和里香做朋友!”
……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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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日,卿鸟生日当天,“寿星”因为任务去了箱根,五条悟接了任务飞往北海道。
两人在伊地知的车里吵闹不停似乎已经是一种日常。伊地知觉得,如果哪天他的车技出神入化、登峰造极……那一定都是五条先生和卿鸟小姐的功劳。
感谢他们给了自己如此恶劣的驾驶环境!
按照路线规划,卿鸟先在东京站下车。关上车门的前一秒,五条悟下意识想伸手握她的手腕。
可惜卿鸟的动作更快,车门无情地被关上。
长尾拓真一早就在车站等着和卿鸟汇合——本该是他驱车去接卿鸟,因为伊地知说顺路,于是他先来了车站。
四月里的天早晚温差大,细心的男人递给卿鸟一罐尚温的咖啡。然后慢慢说起自己已经整理完的任务的细节和疑点。
五条悟自后视镜看向后方,见到那只鸟笑着接过咖啡,然后和男人一同没入车站大厅。
上一秒还算愉悦的表情,忽然就沉下来。
第17章
汽车往机场的方向匀速行驶。沉默须臾的五条悟忽然开口。
“跨区域任务,辅助监督不需要跟随的吧。”
就像现在,伊地知送他到机场就会返回,北海道处会有当地监督对接——主要负责布帐或联系疏散人群。而冥冥的任务习惯,她甚至都不要辅助监督陪同。
“是。”伊地知惯性回答,但没有理解五条悟问话的深层含义。
上一次那个叫长尾的家伙也是跟着卿鸟去了京都,又辗转去了偏僻的荒村。任务期间形影不离。
第一次见面五条悟就确认过,长尾拓真没有术式,咒力也平平。总监会派他跟着小鸟,可以基本排除让他“铲除”小鸟的可能性。
再来是智斗。初次见面他与卿鸟一唱一和的恐吓,长尾拓真的害怕也不像是装的。如果说五条悟不注重他人细节,对人类情绪与表情特别敏感的卿鸟,长尾肯定是骗不过的。
长尾对卿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任务与隐瞒。
……
那么,总监会安排长尾每一次任务都要陪同卿鸟的理由只有——
“嗯?为什么让长尾君一直跟着我?”新干线上,卿鸟毫不避讳地在长尾拓真身侧接起电话,并用足以让他听到的分贝和五条悟对谈。
被提名的长尾脑袋上冒出雷达,小心翼翼看向卿鸟——他还记得初次见面五条悟就要埋了他的话语。
“那当然是……”卿鸟拿着手机看向长尾,莞尔一笑道:“借刀杀人啦。”
五条悟坐在候机室内,意外和卿鸟不谋而合。
长尾小幅度摆摆手,满脸写着:我哪里杀得了卿鸟小姐这样的信息。不料下一秒就听眼前的女人用平静地语气继续说:
“嗯,借我这把刀杀长尾君,或者说是长尾氏。”
……
早晨的阳光正好,新干线穿过一片稻田,新绿披上一层金纱,温和又生气勃勃。
是万物生长的季节了。
长尾拓真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着卿鸟许久没有出声。直到她摁掉电话,平静且认真地与他对视。
长尾氏虽是总监会老派家族一员,但近几代没有厉害的咒术师坐镇,且屡次与总监会金字塔尖的那几个家伙意见不和,已经被边缘化很久了。
这是五条悟拖人打听来的消息,可信度100%。
但长尾氏在咒术高层的底蕴还在,要彻底除去他们需要合适的理由。
“他们在等我出状况,然后把帽子扣给你。”
五条悟会为了曾经的学生和总监会对峙,但不会在意一个本就是咒术高层家世出生的辅助监督。
更有甚,他甚至会认为长尾拓真本就是总监会用来“陷害”卿鸟的存在。
一石二鸟的做法,长尾拓真哪头都无从辩解。
长尾还在消化这个信息。他被派遣为卿鸟的专属监督时,父亲也猜测过各种理由。他们以为总监会意在制造长尾氏与五条悟的矛盾,所以让长尾尤其小心对待卿鸟。
现在想来好像怎么样都行,什么角度都能说通。只要出现问题,出现突发事件,长尾拓真就是众矢之的。连带整个长尾氏。
卿鸟郑重地拍了拍长尾的肩道:“所以我和你一起出任务都特别听话特别规矩,以免让那群老家伙得逞。”
长尾意味深长地看了卿鸟一眼——你那些遛咒灵、吓监察的行为居然已经是在努力听话了吗?
“但是那群老家伙还是算错了一步。”卿鸟收回手,亮亮的大眼睛看着长尾:“你不只有得罪五条悟或是背锅这两种结局。”
“顽固的老家伙喜欢内斗,我和五条老师喜欢交朋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明年的今天,总监会到底谁说了算也不一定。长尾氏只是暂居下风而已,跟对阵营总能卷土重来~”
长尾:“……诶多……卿鸟小姐的意思……”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尾氏再没落,总还是总监会成员之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们差不多年纪,叫小鸟就好啦。”
长尾拓真轻吐一口气。自他懂事以来,一直都把家族的没落与自己的弱小挂钩,有些才能天生没有,后天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而他的父亲也与爷爷不同,始终无法苟同总监会固步自封的做派。
“卿……小鸟不怕我只是和总监会的人配合演戏吗?”
“开始是有考虑这个可能,但我已经观察你一个多月了。现在你是清白的。”
长尾:“……”啊,这一个多月来的任务,这位少女都在打量自己吗?忽然丢一个咒灵让他照看一下的那种打量?
“而且你很经吓,这点很好。”卿鸟比了一个拇指。
比起其他监察,长尾面对她的术式要淡定许多。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长尾弱小但不愚蠢,抛开术式不谈,他做事有条有理,逻辑思维优秀,细心也耐心。在非术式的世界里也算得上精英。
他知道卿鸟乃至五条悟要与他“交朋友”的意思。他们需要长尾氏必要时刻提供深入总监会内部的情报。
“总监会会怀疑我们联手。”
“不会哦。他们自负,认为我和五条老师与他们一样绝对不会信任对方的人,才会走那么差一步棋。并沾沾自喜。”
……
“那我们从现在起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哦。”卿鸟伸出小指。
飞机即将起飞。五条悟关机前收到卿鸟的信息,一个ok的手势。
“搞定了啊。”男人扬了扬眉。
也是,搞不定才奇怪。总监会已经把长尾氏逼到绝境,小鸟是他们最后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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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根作为旅游热门地之一,乍暖还寒的季节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不同于前几次疑难杂症的任务,这一次不需要解密也不需要分析案件。
一个月前最热门的打卡温泉馆此刻被「窗」的工作人员围住,最外圈拉起重整装修的告示,里圈已经布了帐。
“三只咒灵,粗略估计实力都在一级。有受害人,生死与伤情不明,年龄4岁到12岁不等。”
卿鸟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长尾说过情况了。这样的任务考虑到还需要救人,尤其是小孩,一般会派遣两名咒术师一同进入。
“小鸟。”长尾喊住即将入帐的卿鸟。
“安啦。”
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潇洒的背影,直至微卷的发梢完全没入帐内。
偌大一座温泉会馆,空旷寂寥,三只咒灵分散在不同地方,气息若有似无。受困的非术师不知在哪里,卿鸟倒也不敢贸然聚怪。
只能费时费力一个一个打。
卿鸟抬腿向前走,骤然间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束缚住。她低头,撞见一双清澈懵懂的眼。
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卿鸟:?
即便没有六眼,卿鸟也能察觉到这位小男孩的咒力高于普通人。
“能看见大怪兽?”
小男孩怯生生点点头。
“知道什么是术式吗?”
小男孩想了想,又摇摇头。他大概是被咒灵吓惨了,嘴唇泛白,不敢说话。因为周围布了帐,咒灵尚未祓除,咒术师体质的他出不去。几次碰壁后,变得更害怕了。
卿鸟蹲下身,放低了说话声:“你知道其他小朋友在哪里吗?”
小男孩点点头,大概指了一个方向。“那……里。”
“我去救别的小朋友,你乖乖站在这里等。如果再有大怪兽出现,你就用上一次逃出来的办法,再逃一次,可以吗?”
卿鸟猜测,他之所以能逃离咒灵的掌控,多半与他尚不自知的术式有关。
“……好。”
约莫两小时后,帐缓缓升起。
一直担忧卿鸟能不能一个人应付三只咒灵并救出孩子们的长尾,见她怀里揣着一个最小的,手里牵着一个稍大一些的,身后跟着几个更大的孩子出现在视野里。
活脱脱一个孩子王的形象。
长尾:“……”
不幸中的万幸,孩子们基本没有受伤,至多是一些擦伤,这都要归功于那位觉醒了术式的小男孩,他在看见咒灵后即便很害怕,也没有只顾着自己逃,而是告诉身边同伴发生了什么,以及咒灵大概的位置。
监察与温泉会馆的老板对接后续事宜,卿鸟和长尾一起将孩子们带去家长等候的地方。
觉醒咒术的小男孩名叫阳斗,父母皆为非术师,他们有感觉到自己的儿子不太一样,像是能见到“脏东西”的那类体质。
阳斗一家是东京人,来箱根过个周末。于是卿鸟与他们一同坐上返程的新干线,顺便介绍了一下阳斗眼里的“脏东西”是什么。
她负责起头,长尾负责详细解释,到也算配合良好。
非术师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因为自家儿子拼命点头,于是也只能选择相信。
“要不要成为咒术师……等小阳斗长大些再说吧。不是拥有才能,就一定要背负责任的。”卿鸟弯腰拍拍小男孩的头顶。
有时候,人活得自私一些才更开心。
阳斗的术式,卿鸟初步判断,应该是在一段时间内使自己达到“隐身”状态,不是披上隐形斗篷的那种效果,而是他存在,但周围人和咒灵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是一个极其适合自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术式。也很适合偷袭背刺。
几人在东京站挥别,小阳斗踌躇犹豫了一下,趁卿鸟还是弯腰靠近他的姿势,踮脚凑头亲了亲她的唇。
“谢谢姐姐。”
这是阳斗家表达谢意的独特方式。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喊她姐姐。不得不说,真是个好孩子啊!
时间尚早,长尾要回办公室归档资料写报告。卿鸟拒绝了他打车一起走的提议。
“你先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直至所有事情告一段落,认识她的人都离开,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卿鸟这才皱着眉头蜷缩成一团。
外伤都能用反转术式治疗,内伤就只能憋着。
会馆内有两只没有被检测到的咒灵,帐内足足五只一级咒灵。由于情报偏差,一时疏忽的卿鸟被两只不在情报内的一级咒灵偷袭,当汉堡肉夹击数次。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用冥学姐的话来概括,这任务真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