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殷晓岚不自觉地跟着轻哼了起来,这首歌常常伴着他们俩度过许多时光,吃饭、喝茶、聊天、看报纸、做功课……敖士骐的影像又浮现在殷晓岚的脑海中。殷晓岚强迫自己回到书本上,可是不一会儿,书本中每个X、每个Y似乎都幻化成敖士骐的样子在她眼前飞舞着。
殷晓岚挥也挥不去,赶也赶不走,在这样一个人的夜里,敖士骐盘据在殷晓岚心中,牢牢地生了根似地,不留一丝空间。
殷晓岚放弃继续做无谓的挣扎,索性合上课本,双手环抱着双腿,将下巴靠在膝头上,她望了望墙上的钟。
士骐,怎么还不回来呢?
好几天没好好地和他说话了。
每次看着他沈睡的样子,脸上的肌肉放松后看起来竟有些稚气,让人好想疼他噢!
殷晓岚不禁微笑起来。
他总是睡得好熟好沈,从来都没发现我蹲在那里看着他。
我好想偷偷地亲吻他,只是偷偷地、轻轻地应该不会被他发现吧!
不晓得被那样棱线优美的他的唇亲吻会是怎样地感受?
殷晓岚想得有些脸热心跳。
可是!
士骐爱的是云眉姊不是我呀!不久之后他将会和云眉姊结婚。
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让他陪着我……
让他陪我吃饭、让他陪我读书、让他陪我、只是陪着我……
是不是也将不能为心爱的人做菜、不能为心爱的人沏茶、不能为他等门,因为这将是属于他妻子独享的权利……
我怎能……
我是多么地自作多情啊!
不知不觉地,殷晓岚视线变得模糊,泪水溢满了她的眼,一滴一滴滴滴答答地落在脚背上,又顺着滑到沙发上,棉布面的沙发,一下子就将水珠吸干了,可是殷晓岚的泪还没干,还在不停地、无声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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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钟,敖士骐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
对于这种让人疲惫不堪的应酬,他向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只是这次合作的对象,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所以才不得不硬起头皮,破例加入这种既伤神又破财的应酬聚会。
打开大门之后,敖士骐蹑手蹑足的进到屋里,怕稍稍弄出声响,会吵到早已入睡多时的殷晓岚。
敖士骐习惯在黑暗中摸索到沙发旁,深吸了一口气,全身放松的坐下来,径自点了根烟,在寂静的黑暗中,享受着吞云吐雾的乐趣。
最近工作上的繁忙,以及挂心晓晓的课业问题,使他有点心力交瘁的疲惫感,也因此,在这阵子,对于烟,他似乎特别的偏爱,因为借着吞云吐雾,可以让他暂时的放松自己,犹如此刻。
在他终于适应眼前的黑暗之后,对面沙发上的一团物体吸引了敖士骐的注意。待他看清是殷晓岚蜷缩的身子时,他惊讶地抛下手中已燃了一半的烟,有些愤怒、又有些担心地站起身来,走向她。
这个永远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Y头,竟然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在这依旧带着凉意的三月天晚上,是相当容易感冒的。
未经思索地,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覆在殷晓岚手脚冰冷的身子。他不知道她究竟在那儿睡了多久,但是看她蜷缩的模样,他想她一定是冻坏了。
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伸至殷晓岚身下,欲抱她回房,却为一声痛苦的呓语给制止了。
由于维持同一姿势过久,血液循环不良而导致全身酸麻,所以在敖士骐企图移动她时,僵硬的关节及血液突然间的顺畅使她有了疼痛的知觉。
「妳忍着点,我替妳按摩按摩,一会儿就不痛了。」敖士骐知道她是坐久而四肢麻痹了,所以轻柔地在她双手双腿略做按摩,直到温度与知觉再度回到她身上。
「好点了吗?」他边按摩边温柔地询问着她。
此时殷晓岚终于完全清醒了,而四肢的知觉也恢复过来,她对他轻轻的点头。
「为什么不回房睡?我不是叫妳别等我的吗?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妳不知道在这儿睡会着凉吗?」心疼与担心,使敖士骐忍不住要叨念两句。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我睡不着,所以……」殷晓岚为自己的不懂事而感到内疚,她并不是存心要他担心的。
「我知道妳关心我,但如果妳是真的关心我的话,就该把自己照顾好,别让我担心。晓晓,妳该知道,现在妳只要把功课顾好,其余的事通通别管,好不好?」
殷晓岚无言地点点头。
「好了,时间不早了,赶快回房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敖士骐摸摸她的头说道。
殷晓岚再次柔顺地对他点点头之后,便移动身子准备站起来,但是她突然脚软得跌回沙发上。
「唉!我来抱妳吧!妳的脚麻痹太久了,一时之间还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摇摇头,顺势轻松地抱起她轻盈的身子,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
倚偎在他怀里,感受他平稳的心跳与令人悸动莫名的体温。殷晓岚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他了,她多眷恋让他如此抱着的感觉啊!
那股十二年来熟悉的古龙水味混合着酒精与烟草味,对着她扑鼻而来,她贪婪地一口口深吸着,企图将这融合了各项属于他的气味一一吸进体内,成为自己的。
在此刻双手也不经意的攀爬上他的脖子,搂着他。敖士骐低头对她笑了笑,同时也放慢了步伐,他以为她只是害怕掉下来。
当他将殷晓岚抱进她房间,将她慢慢放下来之后,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看来,她是真的累坏了,他十分轻柔的为她盖上棉被,在欲转身离去时,却改变了主意,他伫立在殷晓岚的床前,凝视着她熟睡的脸庞,双眸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敖士骐发现殷晓岚浓密睫毛下犹挂着泪珠,看来她似乎哭过,是为了他而哭的吧?她担忧着他的晚归……
她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又那么不可思议的吸引着他,轻易地拨动他内心深处那根弦……
那晚,敖士骐坐在房内的沙发上抽了一整晚的烟,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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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途中。
殷晓岚感到一阵阵甜蜜的暖流打从她心底漾开来,双手亦不时的轻抚着穿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这是刚刚下车时,士骐自他身上脱下来为她穿上的。
「穿上它吧!今早特别的冷。」他关切地表示。
「可是,你把它给了我,你自己呢?」殷晓岚接过衣服,迟疑着。
「我不要紧的,办公室还有,妳可要小心别着凉了,月考快到了!要注意身体。」敖士骐细心地耳提面命。
于是,这件仍有着他体温与古龙水味的西装外套,就这样温暖而甜蜜的覆盖在她纤细娇弱的身子上。
今早的天气确实比前两天都还要冷,她兴起煮火锅的念头。早上士骐也说了,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帮她复习功课,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坐在餐桌上吃一顿饭了,她想利用今晚好不容易才拥有的时间,与他好好的享受一顿晚餐。
今天恰巧是周末,中午放学时,可以顺道转往生鲜超市去买火锅材料。
殷晓岚边走边盘算着该买些什么材料时,却未注意到早已在校门口等候她多时的二叔殷贾。
「晓晓,什么事让妳想得那么出神?我老远就喊了妳好几声都没听见。」殷贾嘻皮笑脸地说道。
他今天是专程到学校来等殷晓岚的。虽然他早已查出了殷晓岚的新住处,但是碍于敖士骐,他才不敢贸然上门找她,只好到她上课的学校来等她了。
「二叔!」她十分震惊他竟然会找到学校来。
「我是专程来找妳的。」殷贾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找我!有什么事吗?」殷晓岚想起他上回的「勒索」。找她?会有什么好事?她在心中低骂。
「关于我上次跟妳提的事,妳始终没有消息给我?现在,妳总该可以给我个日期了吧?」殷贾的口气,彷佛是她欠他似地。
「我说过我没有,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这样缠着我要钱,只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她猜想的完全没错,他果然又是来向她「勒索」的。
「没有?堂堂姜氏企业未来继承人敖士骐收养妳,妳会没有钱?晓晓,妳太低估妳二叔的智慧了吧!凭敖士骐对妳的宠爱程度,以及他的财力,只要妳肯开口,根本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殷贾一副令人厌恶地咄咄逼人。
「二叔,人家给我的已经够多了,你怎么可以再要我厚颜无耻地去向他索求更多呢?何况,我在他心里的分量,完全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二叔,我很抱歉,你要的我实在给不起。」殷晓岚话中有些自怨自艾。
「妳是个自私自利、又无情无义的人,有了甜头,一个人独自躲起来私尝,完全没有顾念咱们之间的骨肉亲情,晓晓,别忘了我好歹也是妳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殷贾厚颜无耻的想用这套感人肺腑的话来对殷晓岚动之以情。
「我自私自利、无情无义?我狠心绝情?二叔,这是你凭着良心对我的指控吗?你怪我不顾骨肉亲情,可是你又何曾顾到了?当年你们如何待我的,你应该比我都记得清楚,若不是院长爸爸、院长妈妈的及时搭救,以及敖士骐的仁慈,今天的我早已不存在,我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敢在我面前说出这一番假仁假义的话来?二叔,回去吧!别把我内心对你仅存的最后一丝尊重也摧毁了。」殷晓岚不容自己被污蔑,奋起而反驳道。
殷晓岚的一番话,听得殷贾恼羞成怒,一张老脸胀得跟猪肝色一样。
「晓晓,只要妳想办法弄一笔钱出来给我,我保证不再打扰妳,否则,后果妳自行负责。」殷贾恶恨恨地撂下这句狠话。
「我没有任何理由必须给你钱,你威胁不了我的,对不起,我已经迟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进去上课了。」殷晓岚恨不得能立刻远离他,不再看他那张贪婪的嘴脸。
「妳尽管倔强,尽管骄傲吧!听说敖士骐最近就要和政界要人柳敬的孙女结婚了,论财势地位,柳敬样样胜过敖士骐,这门亲事一直是敖士骐的义父极力促成的,如果此时报章杂志刊出了妳和敖士骐「同居」的丑闻,那么对敖士骐不知会有多大的影响,晓晓妳不会不知道吧?」当他看到殷晓岚硬挺的背脊瞬间僵住,他知道自己的话对她起了作用,嘴角边忍不住露出了得意又邪恶的笑容。
其实,凭敖士骐与殷晓岚在法律上的认养关系,若没有任何足够的证据,并不足以构成如殷贾所言的身败名裂那般严重的伤害,只是,媒体的渲染,仍是殷晓岚畏惧的主因,她实在害怕……如果敖士骐因她而受媒体的攻击的话,那又该如何?
殷晓岚倏地转身面对他,双眼瞪视着殷贾阴笑着的脸庞。「你好卑鄙,我和士骐之间是清白的,我们的关系就像兄妹一样。」
「妳说你们是清白的,没人看到,谁会相信,可是,说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即使没人看到,也会有一大堆人相信,『三人市虎』听过吗?」殷贾一步一步地向殷晓岚逼近。「待柳敬知道时,大家早就传得不堪入耳了,他哪丢得起这个脸哪!那些名人最要面子,他绝对会一让姜家好看的。柳敬财大势大,对付敖士骐就好比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不须费吹灰之力,妳懂吗?我天真可爱的小侄女!」殷贾弹了弹手指就好像刚揉死一只蚂蚁般。
殷晓岚虽然恐惧不已,仍颤声回道:「云眉姊早就知道这件事,我们只差没亲口告诉她爷爷,我马上想法子告诉他,他会谅解的,他不会像你一样思想龌龊污蔑。」
殷贾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思想龌龊污秽?我行为肮脏无耻?到时,看看社会舆论是把这些评语加在我身上,还是加在你们身上呀!柳敬与柳云眉的谅解也敌不过大家对你们的唾弃鄙视的,哈哈哈!」殷贾见到殷晓岚终为他这番话所击垮,不禁忘形地狂笑起来。
殷晓岚真的让他所言吓白了脸。
她担心她所畏惧的事成真,那么,士骐将会因她而身败名裂……不!她绝不让这种事发生,绝不!
「乖乖的把钱拿来给我吧,我会再跟妳联络的。」说完,即转身离去,留下苍白着脸呆立在原地的殷晓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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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贾的来访破坏了殷晓岚一整天的心情,尤其是当他厚颜无耻地想用抹黑敖士骐和她之间关系的卑鄙手段威胁她时,更令她的心情完全沈落谷底。连好不容易才盼来,能与士骐共同分享的晚餐也无心享用。
殷晓岚不愿就此向二叔屈服,因为她清楚他的贪婪,不是一次就满足得了的,只要给过一次,相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永无止境地需索无度;更何况她也不想挪用士骐的钱来满足二叔的贪婪。
但是,殷晓岚更不想让土骐因她而身败名裂,她可以想象与柳家的婚姻对士骐有多重要,而他的名誉更是重于一切,无论如何,她绝不让二叔摧毁士骐的一切。
如今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她离开。
是的,只要她离开,只要她不再和士骐住在一起,别人就没话好说,二叔不能再以此要挟,也不会有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流言蜚语,士骐的婚事就不会有变化了。
虽然,做这样的决定很无奈,可是只要能保住士骐的声誉,只要他能过得快乐平安,她愿意做任何事。
虽然心很痛,很不舍,可是他已照顾了她十二年,没有理由再麻烦他了,殷晓岚如此的安慰着自己。
也许只是把自己重新摆回原点,就当不曾认识过「大海叔叔」吧!
「晓晓,你怎么了?灯也不开?想什么心事?我敲了好几次门,妳都没听见?」敖士骐进到屋里,捻亮壁上的灯说道。
「喔!对不起,可能想事情想得出了神,一时没听见,有事吗?」殷晓岚迅速拭去颊上的泪水,强挤着笑容对他说道。
敖士骐并没有忽略她拭泪的动作,不解地皱了下眉头,关怀地问她:「晓晓,出了什么事吗?妳为什么掉眼泪?」
「没什么,只是想起小时候,一时情绪激动,所以才忍不住掉眼泪。」她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呢?是不是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晚上吃饭时,我就看出了妳的不对劲,来,有什么不愉快的,告诉我。」敖士骐在床头坐下来,一副等着她开口的模样。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已经把它忘了。」殷晓岚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说道。
「是吗?可是妳脸上的表情却告诉我,事情并不像妳所说的那么简单。」他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彷佛已看透了她的心事。
她慌张的连忙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是吗,也许是昨晚没睡好,精神有点差的关系吧!」
「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好的坏的,妳总是迫不及待的写信告诉我,让我分享妳的一切,可是最近妳完全变了,似乎不再信任我,也不再当我是妳的『大海叔叔』,为什么?」
天啊!叫她从何说起呢?如果没有二叔,没有那么多恼人的问题,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