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蛰眼珠子直转,八卦:“他前段时间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来着,你俩是不是……”
“不是。”乔岁安打断她。
“好吧。”林时蛰摸了摸鼻子,“本来想着你要能做我嫂子那还挺好的,既然你对他没意思,我就不乱点鸳鸯谱了。”
她顿了顿,好奇,又问:“乔乔,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丁斯时那样的你不心动,我哥这条件你也无动于衷,你不会就是传说中只搞事业的大女主吧?”
乔岁安模糊间听见“丁斯时”这三个字,剩下几句在耳旁统统都化为虚影。
罗落还在唱:“抱歉只敢用余光窥视,一边回避对视,一边在心里留下你的位置……”①
手指在膝上轻轻蜷起,连呼吸都放慢了,好像多喘一下就会有人发觉出她的不对劲。
她觉得荒唐,拼命抑制住心跳在神经末梢起舞。这好像成为了她前十几年的人生里最难跨过的坎,明明对着全世界最熟悉的人,胸膛间却跳出最陌生的感觉来。
乔岁安低着头,小声而又模糊不清地嘟囔:“不知道。”
唱完了生日歌,切完了生日蛋糕,有人提议要玩游戏,又嫌弃真心话大冒险太老土了,便选了猜数字,将真心话大冒险作为惩罚项目。
身为寿星的罗落自告奋勇当主持,从0到300里挑了个数字,撺掇着众人去猜。林时蛰来了兴趣,拉着乔岁安一起,在边上坐下一同玩。
余光里,丁斯时收了手机,施施然走过来,挑了个空位坐下,离她隔了两个人的距离,手指轻轻一拨,掌心的骰子滑落在了桌子上,咕噜转了几圈,停下。他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回望了过来,乔岁安头不动,眼珠子悄悄赶紧往边上偏了几度,佯装发呆。
罗落在纸上写好了数字,用掌心盖住,手握着话筒扬声道:“好了!从左到右,开始吧!”
最左侧那人一上来便报的150,直接把范围缩小一半。
罗落:“151到300。”
“225!”
“151到224!”
……
前面几个人玩得野,将范围一半一半地缩,接着看戏似的戏谑瞧后面的人猜。
玩到林时蛰时,只剩下了180至186这么几个数字。
林时蛰谨慎地报出一个数字:“180。”
“181到186!”
林时蛰兴奋地打了个响指,逃过一劫。
这回轮到乔岁安紧张了,她郑重地在胸口点了几下,阿门,随后试探性的,带了些疑问的语气:“……186?”
罗落立马道:“181到185!”
乔岁安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还剩下三个数字,乔岁安身侧从左到右是两个女生以及一个丁斯时。
乔岁安身侧那个女生不假思索开了口:“183!”
“184到185!”
气氛一下焦灼了起来,目光聚在她右手边第二个女生身上,她的回答决定了谁输谁要接受惩罚。那女生挠挠头,神色犹豫,顶着众人的催促,最后心一横眼一闭,喊道:“184!”
罗落大声道:“185到185!”
逃离了惩罚,那女生睁大了眼睛,猛地回了头去看,激动到几乎要拍手。
丁斯时垂了睫毛,轻笑了声,语气清冷无奈的,带了点散漫,服了输:“185。”
“丁斯时输了!”罗落兴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
他脊背往沙发靠椅上一倚,道:“真心话。”
罗落立马吆喝:“大家集思广益一下啊!问什么好!想问的举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人群中有一人犹豫着举了手,罗落见着了,把话筒递过去,乔岁安扭过头去看,是个女孩子,散着长发穿着百褶裙,不认识,应该是罗落的朋友。
她双手握住了话筒,目光落在丁斯时身上,直视着他,笑起来时唇角绷着紧张,鼓足了勇气,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顷刻间,所有人都在起哄,目光聚焦在丁斯时身上,笑着掺着暧昧的话题总是会成为高中沉重学业之外的重点娱乐项目。
乔岁安顺着人群的目光一同望过去,隐在人群的八卦眼神之中,她的视线显得微不足道,显得似乎轻松些。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屏住了呼吸,默默把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去,紧了神经去听。
她希望听见什么样的答案呢?
不知道。
她觉得她现在真是怪得很。
丁斯时就这么倚在沙发上,灯光昏暗模糊地勾勒他的五官,他不知何时又从桌上捡起了个骰子,在掌心翻来覆去滚动着。
提问的女生站着,同样望着他,眼睛睁得很大。
丁斯时垂着眼,没看她,语气清浅,落落大方:“有啊。”
气氛瞬间被点燃,有人在激动地吹口哨,各种声音爆发,催促着大声问丁斯时是谁。
他笑了声,眸子抬起来,微偏了下头,瞬间捕捉到她的目光,她愣了下,想躲却没躲开,像是被吸住了。
丁斯时下巴一扬,唇角噙了笑:“你问乔岁安啊。”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好像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只这么轻轻一下,说痒也痒,说酸也酸,隐秘的悸动和不安交织在一起,不得其所。
她开始止不住乱想。
谁啊?他喜欢的人是谁啊?为什么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啊?他平时有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吗?
一种冲动涌上来。
会是她吗?
乔岁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几乎要敲自己的脑袋,但又停不住一直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专门提自己名字?
面对众人转过来的目光,她几乎要变成一只鸵鸟,脸垂着,紧紧盯着桌子。
林时蛰悄悄凑近了,好奇地问:“是谁啊?”
“不知道。”乔岁安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他没跟我提过。”
“哦。”林时蛰失望地扭回头,没想到居然连乔岁安也不晓得。但想了想又觉得应该,毕竟这永远是少年人最隐私的秘密,哪怕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一定与之共享。
于是,林时蛰耸了下肩,“那就是他不想说,故意的,想把这事儿翻过去吧。”
心跳下坠。
乔岁安心想,是啊,少自作多情了,他可能只是不想说所以故意提她罢了,谁会喜欢上一个熟到没有半分新鲜感的、回忆起过往想起的全是黑历史的人啊?
那一刻,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简直复杂得像喝了一杯掺杂着柠檬汁苦瓜汁的黑暗饮料。其实她应该松口气的,可是她并没有。
心烦意乱。
连玩了几局,乔岁安运气好,没一次受到惩罚,后面丁斯时也没再猜中数字被人逮中真心话过。
中途,乔岁安觉得闷,便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出去透了会儿气,冷水冲了把脸,水滴顺着下颌线往下滑,她从口袋里抽了张纸,擦擦干,丢进了垃圾桶。
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出了厕所门,她一边低头理着衣摆一边往包房走。
手腕被蓦地拽住,往后把人轻轻一扯,乔岁安回了头,就见丁斯时脊背倚在墙上,垂眼看着她。
走廊上各个包房传来隐约的歌声,参差不齐地交织在一起,嘈杂又喧闹。
灯光明亮,他弯了点腰,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为什么躲我?”
被他手指握着的那圈手腕似乎在发烫,乔岁安茫然发慌,挣了挣,没挣开,左手腕脉搏连着心跳,温度顺着血管一路蔓延。
她没看他,带点赌气:“随便抓人手腕,这也不是好朋友该做的吧?”
丁斯时愣了下,仔细辨认了下她的神情:“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乔岁安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他:“第一,你生气的理由都不会跟我说。第二,你的新年愿望不告诉我。第三……你有喜欢的人了也不和我说。”
“你这个人,越长大秘密越多,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越说越委屈,“还有第四,你……你……那天晚上你……”
说不出来了,她干脆举起手腕:“反正你不能抓我手腕。”
他一直望着她,挑了下眉,语气慢条斯理的:“那我也跟你讲个第一。”
她闷声问:“什么?”
丁斯时瞧着她的眼睛,抓着她的那只手非但没松,指腹不紧不慢地摩擦了下她的手腕,动作很轻,却像是在轻揉火花,擦过时引起一阵痒,她险些跳起来。
“第一,这个动作确实不是好朋友该做的。”
他抓着她的动作更紧了分,漆黑的瞳孔盯住她,像夜里的海洋,神秘而又吸引人的。
“第二,别躲我了。”
“听懂了吗?缩头乌龟。”
“……”
缩头乌龟乔顶着张通红的脸,又缩进了自己的龟壳,跑了。
-
随着开学,班主任公布了一个好消息,她和丁斯时作文比赛都进了前三,入围全国赛。
比赛那几天乔岁安跟丁斯时请了假,飞去京城比赛。
S大正巧也在京城。
比赛的前一天,乔岁安去S大逛了圈。
夏季的中午炎热,像个火炉似的吊在天上,把整个世界笼在一片焰火中。正巧到了午饭点,S大食堂门口人来人往。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撑着遮阳伞的,挽着身侧人胳膊的,悠悠骑着自行车的。
食堂边上有人立了一块牌子,周围围了一群人,乔岁安好奇,挤进去望了眼。
牌子最上方写着“free hug”,下面贴着很多便签,再旁边点是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一支笔和一排不同颜色的便签。
人群中有不少人上去抱了抱,free hug的女生蒙着眼,拍了拍来者的肩,笑着。
桌子前有人写着心愿,贴上旁边的牌子。
乔岁安犹豫了很久,扭头从包里翻了半天,才捞出一个口罩,给自己戴上了,半晌下定了决心,低着头冲出去,轻轻抱了抱那个蒙着眼的女生。
耳边的女生声音带着笑意:“希望你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那一刻,她好像备受鼓舞,轻轻说了声:“谢谢。”
女生拍了拍她的背:“去写心愿吧。”
乔岁安松了手,拔开笔帽,挑了个蓝色的便利贴。
“希望能考上S大舞蹈系!”
她犹豫了一下,又添了几个字。
“和丁斯时一起。”
考完了试的第二天就回盐桐了。乔岁安对这次比赛心里没底,全国性比赛,参赛的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千挑万选出来的,而她上回超常发挥也不过得了个省内第三,堪堪卡上晋级的那条线。
她深知自己的实力,比起人家还差了一段距离。
余清安慰她:“你已经很棒了,拜托,你可是从市和省一路杀出来的哎!只不过是因为你边上有个丁斯时作参考,所以你才觉得自己不行,你再向下看看,你比多少人强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乔岁安的优点:“长得漂亮,成绩好,尤其是语文,还会跳舞。你说说,就你这文笔,以后跳舞要是闯不出名堂,写小说也是一条路。”
乔岁安提醒:“夸我就好,别咒我。”
余清拍了一下自己,赶紧道:“对对对,咱们乔乔跳舞那么厉害,怎么可能闯不出名堂?咱以后就是大舞蹈家,最好是你一夜爆红,我以后就靠你过活。到时候记得给我开通亲密付。”
乔岁安点头,开始肆意畅想:“我一夜爆红,你一夜暴富,我负责买车,你负责买别墅。”
余清提议:“我比较喜欢大平层,不想上下楼。”
“好,那我买车,你买大平层。”
乔岁安说着,“啧”了声,忍不住笑了:“两个高中生,连班都没上,搁这想什么呢?”
余清也跟着笑,抱着抱枕瘫在沙发上笑到直不起腰,拎起抱枕砸她:“想想怎么了?想想不犯法!你要相信自己未来的实力!”
黄昏映夕阳,红霞卷着云层滚动,晚风最是温柔,推着霞光往外散开。
未来很长,长得任由幻想肆意浪漫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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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气渐凉,夏季把世界的手交给了初秋,于是第一阵秋风卷走了第一批枯黄,吱呀响。于是整个世界被蒙上一层金黄滤镜,像是拆了颗柠檬味的糖,糖纸飘飘落落,朦胧了镜头。
运动会也在校长的一声“秋高气爽”中正式开始。
男生还好,女生报名最是头疼。体育委员翻遍了名册也凑不出人头来跑八百和接力。
实在没辙了,他开始一个个找人来问。
问到乔岁安时,还剩了最后一个女生八百米没填上,于是他拿着名册,问:“乔岁安你参加个八百吗?”
乔岁安吓唬他:“我八百米跑五分半。”
体育委员不信:“你骗谁呢?”
“真的!”她据理力争,“不信你问丁斯时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一直都是一伙的。”体育委员还是不信,作势就要把她名字往报名表上写。
乔岁安连忙抓住他的笔杆,一咬牙,问:“裁判报名人数是不是还没满?”
育德中学历年以来的运动会都是由学生自己组织的,裁判也是自己报名然后由老师统一培训两天,持裁判证上岗。
当了裁判的是一律不允许报名其他体育项目的,其他班不少人拿这个办法逃八百一千。只是一班分配的裁判名额是田径,最是苦最是累,一天到晚都得站在跑道边上,盯有没有人犯规,有没有人陪跑,有没有闲杂人等干扰比赛秩序占用跑道……
这个季节再怎么着也是秋老虎,太阳大起来也挺要人命,尤其是这一站基本上就是一天。而且每年比赛都有人陪跑,得扯着嗓子喊,得跑过去追,以免干扰了比赛秩序。
高一运动会下来的裁判都要恨死了,吐槽:“陪跑的觉得自己重情义,我呸!这是比赛,不是平时跑步,其他选手怎么想?而且里面还在比跳远呢,差点就陪到沙坑里去了。我喊得嗓子都快哑了也不听,无语死了!”
乔岁安在边上默默听着,忽然忆起上回体测时丁斯时陪她跑八百,心虚得要死。
“乔乔我没讲你啊,你那也不是比赛也没影响别人。”正吐槽那人瞥见她的神色,补充了一句,接着又开始滔滔不绝骂人。
而现在,乔岁安为了自己的名字不被写在800米报名表上,毅然决然赴死:“我报名当裁判。”
一班的出场式中规中矩的,穿着校服简简单单跳两个动作,没什么意思,也没拿到什么名次。
运动会正式开始后,乔岁安去找了老师拿了她的裁判证和黄旗子,找到跑道边属于她的管理局域,站着了。
运动会一共一天半,今天早上是五十米、八百米、一千米的初赛,下午是接力跑和五十米的决赛,组别从高三到高一,每个年级又分了两组跑。
站了半天,五十米时还好,到八百米时陪跑的人就开始变多了,乔岁安扯着嗓子阻止了几个,累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