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走廊上围绕着的人群一阵哄笑,金老师骂骂咧咧的:“哪个兔崽子?有本事把名字留下来!”
乔岁安趴在廊边,忍不住笑,乐得不行。
身侧有个人靠过来,上臂贴着她的肩膀,衣料摩擦间,他问:“你喊不喊?”
“不喊,我不太好意思。”
乔岁安回头望他,夜色朦胧,他眼底映着灯光,亮晶晶的,闻言挑了下眉,又问:“我给你那本笔记,你看完没?”
“看完了啊,早看完了。”
“最后一页也看了?”丁斯时又补充,“翻过去的最后一面。”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有点茫然:“你那一页我记得没写字啊。”
他叹气:“写了,在右下角,你回去再好好看。”
借着夜色,丁斯时悄悄把她搭在廊边的胳膊拉下去,摸索片刻,触碰到她的手指。
温热的。
乔岁安顿了下,慌张往边上望了望,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紧张道:“干嘛呀?会被人看见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食指勾上她的小拇指时,她只是温顺地垂着手,没闪躲,任由指腹摩擦出一片热。
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周围仍是吵闹声一片,她在嘈杂声中心跳加速。
“不会。”丁斯时偏头望着她的侧脸半晌,扣紧了她的手指,喉头轻滚,随后低声道,“我也想喊一句。”
乔岁安愣了下,脑子还没理清楚他的意思,丁斯时空着的那只手搁在嘴边,突然很大声地喊了一句:“我想说,岁岁平安!”
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
但她猛地回过头望他,对上了一双染着笑意的眼睛。
“记得回去看笔记最后一面右下角。”丁斯时笑着,认真强调,“别忘了啊,岁岁。”
掌心炙热,温度透过皮肤,顺着血管抵达心脏,卷起一片波涛汹涌。
乔岁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震惊地,良久,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回对面的教学楼上,眼神没聚焦,她抿住唇,勉强克制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她好像……有点理解了他那句话的意思。
人群嘈杂,乔岁安按捺住心跳,握着他手的那只手轻轻动了动,丁斯时察觉到了,配合地弯下腰,耳朵靠过来。
乔岁安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敢喊,所以,我就跟你一个人说。”
“我想考S大,和丁斯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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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说:3。
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阳光爬上树梢,爬进教室,一片璀璨的明亮。
班主任给每个人发了步步糕。
他站在讲台上,从左到右扫视了一遍教室。
“这三年,很高兴认识大家。”他说,“我知道,大家这一年过得很累,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刷不完的题,可能早上念着语文古诗词醒来,半夜枕着数学卷子入睡。”
“大家压力都很大,你们担心考不好,老师也担心自己没教好。每天都盼着,说高考什么时候结束,又暗自祈祷它再晚一点来吧,这样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复习了。”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坐姿笔直,认认真真听他讲话。
总是快速流逝的时间在这一刻慢下来,阳光坐在窗台上陪他们一起听这最后一堂课。
“可是这个世界最公正的就是时间,它不会为任何一个人慢下来,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加快脚步。不过请不要担心,因为我们都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都请为自己,为努力拼搏过的自己而骄傲。”
“带好所有要带的,什么准考证、手表等等,去考你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试,为你们的这段旅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老班笑着,语气却有点哽咽了,最后他说:“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希望你们未来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做光芒万丈的自己!”
“老班别哭!”
“老班!我会想你的!”
有男生跑上讲台,抱了他一下。几个人围住他。
他说:“我不哭,我们都好好地往前走。”
垃圾桶旁堆满了试卷和书本,桌肚清空了,椅子翻上去,高三的教室人进进出出,越来越少,直至最后空无一人。
只剩下黑板上用各种颜色粉笔签下的名字,乔岁安、丁斯时、林时蛰、罗落、季也、顾杰与、张恰嵘……
装满了希冀的盛夏,终是来临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正式开始谈恋爱啦!!!
第45章 接吻
倒计时说:2。
倒计时说:1。
……
倒计时说:
0。
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打响, 像是一条划分时间的分割线,正式结束了她的高中生涯。
乔岁安呼了一口气,随着人流往外走。
外面阳光很好, 穿透云层,树影摇晃, 地面上粼粼光影斑驳。
她最后再回头望了一眼教学楼,整座楼被阳光镶上一层金边光晕。她笑了下, 扭回头,往外走,奔赴她的新世界。
校门口人流拥挤,袂云汗雨, 密密麻麻的一片。
她垫起脚尖张望丁斯时人在哪, 胳膊蓦地被人拉了下,下一秒, 话筒被递到唇边,耳边记者快速地问:“同学你好,可以占用你几分钟采访你一下吗?”
乔岁安余光里瞥见摄像头对准自己, 愣了下,人还懵着,记者又道:“就几分钟, 不会太久的。”
对上记者期待的目光, 她不太好意思拒绝, 便点了点头。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找了一个相对来说稍微宽阔一点的地方开始采访。
“请问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吗?”
乔岁安思考了下, 慢慢道:“还好,出题还是挺中规中矩的, 我做这几张卷子还都挺顺手的。”
“那你觉得你这次大概能考多少分呢?”
乔岁安道:“这……不太好说, 但考S大应该没问题。”
记者一愣:“学霸啊!”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伸手挠了一下脖颈:“我是艺考生, 是打算考S大的舞蹈系的。”
她余光往旁边一扫,一顿,丁斯时站在摄影大叔边上,正抱胸挑眉含笑望着她。
几个问题问完之后,记者向她道了谢,乔岁安摇摇头,就小跑两步奔过去了。
“丁斯时。”她喊他,眼睛在阳光底下亮晶晶的,“你刚站哪里了啊?我都没找到你。”
他昂起下巴,点了个方向:“刚在那边,也在接受采访呢。”
乔岁安来了点兴趣:“也问你这次考试难不难?”
他点点头,语气不咸不淡的:“问我难不难,我说不知道,没参加。又问我说我不是今年考生吗,我说我是保送生,就来这儿接个人。”
乔岁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想笑。
穿过熙攘的人群,周围人总算慢慢少下来。
她打了把遮阳伞,伞柄自然而然被丁斯时接过了,撑着。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微风拂过树叶一片沙沙响,马路上的车鸣声不绝,行人三两,步履匆匆。
考场离家不远,走过去一刻钟的距离。
慢吞吞的步伐像是在散步,气氛一下沉默下来,只剩下风声和车声,有点奇怪,磨人的奇怪。
半晌,身旁那人道:“高考结束了。”
乔岁安低头看鞋,指尖蜷起:“哦。”
垂下的指尖在身侧前后小幅度晃着,两个人靠得近,她的手指擦过他的裤子布料,冰凉的。
乔岁安偷偷摸摸抬眼瞟他那只撑伞的手,指节分明的漂亮,指甲剪得干净圆润。
她抿唇,稍微鼓起了一点勇气,指尖绷紧了要抬起来够他那只手,抬到一半又觉得有些刻意,又放下了。
他怎么偏偏用那只靠近她一侧的手撑伞呢?
好烦。
她悄悄拿余光瞥了一眼丁斯时的侧脸,又开始思索。
考试才刚刚结束,现在立马提出正式确立关系,会不会显得太过于急切?显得她很不矜持?
但是之前就已经约好了,现在顺理成章也没什么不妥啊。
乔岁安指尖动了动,重新抬起来一点,周围路过同样刚高考完的学生,激烈地讨论数学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案。
“B!肯定是B!”
“不可能!C的范围比B更小!”
骄阳下争得面红耳赤,针锋相对。
乔岁安噎住一口气,手又放下,狠狠闭了下眼。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像被吓了一跳,有点手忙脚乱,把手机拿出来,是班群的消息。
“班长说,明天班级聚会,定了餐厅和KTV,说要去的群里扣1。”乔岁安呼了口气,抬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语气自然地问,“你去吗?”
“去。”丁斯时道,“我手机在包里,不太好拿,你帮我回一下吧。”
她“哦”了声,指尖一动,先是自己回了1,紧接着微信切去丁斯时的号,刷新了一下页面,再打了个1发过去。
一直到回到家,乔岁安终究都没敢去牵他的那只手,憋了一路,想着或许他会开口。
结果,一路什么都没有发生。
半是气馁半是失落,最后她什么也没说,抿着唇抬着下巴进了屋。
翌日,闹钟没响,乔岁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伸手从床头柜上摸手机看时间。
六点五十。
她先是咯噔了下,掀开被子一下翻下床,一个滑步飞去衣柜边上,手指触碰到校服的那一秒,她突然恍恍惚惚想起来——
高考结束了。
她今天不用上学。
乔岁安深呼了一口气,肩膀微塌,踩着拖鞋小步走回床边,往床上一瘫,踢开拖鞋,愣愣望着天花板,解脱的同时却又茫然,心里空荡荡的。
忙碌的生活像是一下子被人抽空了,无事可做,手足无措。
不过片刻,她就从这样的状态抽出去了。下午还有同学聚会,班长在KTV订了包房,从一点到四点。
她去,隔壁那位也去。
乔岁安站在衣柜面前沉思很久,扒拉了半天,挑了两件裙子在身上比划了下,盯着镜子咬了咬指甲,有点拿不定主意,干脆拍了照片发给余清。
云宝:“?你很怪?为什么突然问我哪身裙子更好看?什么情况?”
她有点心虚。
岁岁和碎碎:“怎么?不允许我爱美一下嘛?”
云宝:“不是,主要是这两身衣服都不是你平时的风格啊,你平时衣品都是那种大方简约的,这两身都是那种有一丢丢小性感的类型。”
云宝:“so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乔岁安避而不谈:“你就说哪件更好看?”
云宝:“左边那身。”
云宝:“不要逃避话题。你怎么突然转变风格?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要大杀特杀谁?”
乔岁安直接视而不见装掉线。
左边那件上身是一件酒红色的挂脖短款吊带衫,吊带搭在精致的锁骨上,直角肩平滑,冷白皮肤与红色碰撞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黑色短裙,不规则裙摆遮住一半大腿,她本就腿长,也直,肌肉匀称附在骨头上。
这身衣服其实是乔妈买来自己穿的,结果买小了一号,就扔给乔岁安了。她不太习惯这个风格的衣服,便一直丢在衣柜里没动过。
难得尝试一下,她照照镜子,想说:她身材真好。
换完衣服,乔岁安把头发梳梳顺,挽起一个高马尾,拿了个小包便出了门。
人到隔壁家门前,她深呼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又伸手摸了摸发尾,最后抬手,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从里被人拉开,丁斯时目光扫过她,一顿。
乔岁安没敢看他的眼睛,平视他的胸口,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时间差不多了,走吗?”
头顶那人有些沉默。
乔岁安随着他的不说话而紧张,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紧了。她忍不住,视线一点一点往上挪,从他那件白T到肩膀,到喉结,紧接着她清晰地看见,他的喉头轻轻动了动。
“走。”他道。
乔岁安眨了眨,视线重新低下去。
人到KTV的时候,包房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里头正播着萧敬腾的《王妃》,吼叫声一片,像猴子叫。班长握着话筒首当其冲,站在大屏幕前,蹦得起劲。桌上还放了几瓶酒和几瓶果汁。
包房门打开,班长扭了头,目光扫过他俩,又是一定,仔细瞧了瞧乔岁安,一句“卧槽”通过话筒传遍包房里每个角落。
丁斯时一进包房就被半醉的学委拉着走,鬼哭狼嚎地吼着“丁哥,我压轴不会做”。
乔岁安找到罗落跟林时蛰的位置,挤进她俩的中间。
罗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门口走过来,眼睛聚焦在她的肩上,半天挪不开,最后吞了下口水,色胆包天地问:“乔,我能摸一下你的锁骨吗?”
乔岁安闻言望过来,罗落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直女哦,我有男朋友哦。”
林时蛰默默举起手:“一人摸一边行吗?”
“滚吧。”乔岁安对此的评价是,“碰我一下两个亿,有本事你俩摸。”
两个人又默默把手收回去。
乔岁安没点歌,拿一次性杯子倒了点果汁坐边上喝,目光有意无意往丁斯时那瞟。
学委抱着丁斯时的胳膊不撒手,还在嚎:“为什么?凭什么?是我身高上浓缩的精华还不够吗?是我学习还不够努力吗?”
丁斯时一个头两个大,学委个子小力气却格外大,怎么挣都挣不开。体委在边上看戏,剥着花生摇头叹气:“早知道他力气那么大,我当时运动会该给他报个铅球的,肯定能拿奖!”
乔岁安鼓了鼓嘴,收回视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几杯下去,她有点想上厕所,便放下杯子从沙发上起了身,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回头像是随便往后扫了一眼。
余光里,丁斯时仍然被学委缠着,他好像抬眼回望向她,包房内光线昏暗,把他的眸子照得晦暗不明。
乔岁安抿了下唇,收回视线出了门。
上完厕所,她洗了个手,抬眼瞧着镜子,弯了下嘴唇又放下,肩膀微塌,垂头盯着自己湿润的手半天,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似的,狠狠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尔后一甩头踩着那双白色运动鞋出了卫生间。
KTV的走廊很长,廊上灯光明亮,不时传来各个包房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
乔岁安默念着306,蓦地瞧见他们包房门口的墙壁上靠着个人,一条长腿微微曲着,很干净一身白T,抱着胸,低着头,额前碎发挡住眉梢,下颌线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