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野在主卧卫生间，微微躬着背。
许之夏扶着门框，抿了抿唇，看着宽大的背影，虚声问：“你在…干嘛？”
没有应声。
许之夏低下头，咬咬唇，眼珠转转，走过去。
她眼睫扑闪，手指摩挲戒指指环：“你刚才，是在跟我求……”
许之夏视线扫过萧野手上，唇瓣还张着，却没吐出后面的字。
她的表情在这瞬间难以形容。
萧野在搓洗东西。
许之夏刚换下来的贴身衣物。
第一百七十四章 哄
灯光交错投射。
萧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脸庞线条凌厉，五官硬朗利落，浓黑的眼睫低垂。
空气中残留的熏香味道，渐渐被内衣清洗剂味道掩盖。
搓洗衣物的声音很大。
因为萧野搓得狠。
许之夏都怕萧野给自己脆弱的蕾丝撕破。
她伸手：“我自己来吧。”
萧野手上动作一顿，手微微侧开，冷目看一眼许之夏。
许之夏抿住唇瓣。
萧野缓慢收回视线，继续搓洗。
许之夏眨眨眼睛，伸手拉着萧野衣摆，摇一摇，把刚才的话说完：“萧野，你刚才是求婚吗？”
萧野打开水龙头，冲洗泡沫：“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许之夏被噎一嗓子，低着头小声抗议，“这怎么能是我觉得是…还是不是呢。”
萧野关上水龙头，拧了拧水：“你的自由。”
许之夏：“……”
萧野把小裤子晾好，转身走。
许之夏小跑跟上去，扯着萧野的衣摆。
萧野没管许之夏，拖着小尾巴走到厨房拿着抹布，又走到客厅拿起垃圾桶，将那些小蜡烛扫进去。
许之夏看着那些燃烧过的小蜡烛残骸：“所以你今天下午，是去准备这些吗？”
萧野把玫瑰花往里推，挥舞手臂，把餐桌抹干净：“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许之夏：“……”
再次回到厨房，萧野把抹布搓洗干净，挂起来，洗了洗手。
他又要走。
许之夏一个步子抢过去，抬起手臂，抱住萧野的腰，依身贴上去。
许之夏微微鼻音：“你是不是很生气？”
萧野心窝子软了，但依旧绷着下颌：“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你有。”许之夏抬头，下巴抵着萧野胸口，软绵绵地说，“因为我怀疑你，不信任你。”
萧野垂着眼皮，看上去凶巴巴：“那也是我该！”
许之夏再次被噎。
好半天，她眼睫颤颤：“萧野，我没想拿以前的事说事，我不想那样……”
这么些天，她都在让自己不要那样。
可是…还是……
许之夏鼻头一酸：“对不起。”
瞬间，萧野什么有的没的都没了。
他微微弓背，捧住许之夏的小脸，哑声：“你对不起什么？”
许之夏：“我……”
“是我活该！”萧野打断，宠爱地捧一捧许之夏脸蛋，“你最乖了。”
许之夏看着萧野，吸吸鼻子，坦白内心：“志明哥说你很久没去‘买醉’了，但你也没去汽修店是不是？”
萧野微微怔愣。
原来，不止一条皮筋的事。
萧野沉一口气，站正，覆着许之夏脑袋，把人抱紧，心疼地吻了吻她的发丝。
又怎么不叫他心疼呢。
他什么都没解释清楚。
她就和他在一起。
所以，才这么没有安全感。
萧野把许之夏就近牵到《公众号：gn5853 》获取资源餐厅，勾一张椅子，坐下，把她揽到腿上。
他扶着她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她：“这几次，我确实不是去店里。”
许之夏看着萧野，内心没有恐慌，格外的平静，乖乖点头：“嗯。”
萧野指腹摩挲细腻的肌肤：“我是去警局，还有法院。”
许之夏惊讶地睁大眼睛，很担心：“发生什么事了？”
“跟我那五年有关。”萧野定定看着许之夏，“警方向公众披露案件结果之前，我不能说一个字，你能理解吗？”
许之夏不完全理解，但直觉：“是很大的案件吗？”
萧野：“是。”
许之夏吊着心：“会危险吗？”
萧野摇头：“已经不危险了。”
五年，警局，案件……
许之夏一头雾水，看着萧野紧张又担忧。
萧野揉一把许之夏的脑袋。
突然想到什么，萧野抱着许之夏起身，把她轻巧放在椅子上。
萧野单腿跪地：“我准备了话的。”
许之夏眼皮跳一跳，眼睛很亮地看着萧野。
萧野握着许之夏双手：“许之夏，这辈子，你想做什么，想追求什么，都可以。你大胆地往前走，什么顾虑都不要有。我爱这样的你。”
他眼眸漆黑：“你好像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许之夏嘴角下拉，眼泪滑落。
萧野抬手，食指微勾，抚掉泪渍：“但没关系，我们不会分开了，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感受。”
这一刻，时间仿佛放慢脚步，让每一个字稳定地走进心脉。
“我爱你，许之夏。”萧野说，“爱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所有。”
许之夏没忍住哭泣，呜咽一声。
萧野勾起嘴角，大声，听着有些蛮横：“许之夏，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许之夏狠狠点头：“愿意。”
萧野拉着许之夏起身，扯进胸膛，一手环着柔软的腰，一手扶着纤细的后颈，低头亲吻她。
许之夏仰着头，唇瓣张开，情动地回吻。
唇齿交缠声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激烈。
它钻入耳膜，像炸开的花朵，迷乱人的心智。
萧野却突然清醒。
他抓住一张小脸，拿开。
小脸还挂着未干的泪渍，眼眸迷离不清，唇瓣被捏得微微嘟起来。
萧野睨着：“所以这些天拒绝我，喊累，喊困，说手痛……”
许之夏大脑迷糊，懵：“嗯？”
萧野眯了眯眼睛，点破：“都是假的。”
许之夏明白过来，无法辩解。
萧野深深沉一口气，放开许之夏，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机。
好一会儿，许之夏才走过去。
电视频道在播放羽毛球比赛。
许之夏看一眼：“你在看什么？”
萧野闲散地靠着沙发背，双臂环抱胸前：“比赛。”
许之夏：“哦。”
许之夏踌躇两秒，腿跨上去。
萧野喉结滚了滚，双臂松开，放在身侧，任由许之夏。
许之夏跨坐在萧野腿上，手臂勾上去，小脑袋搭过去。
萧野视线低睨：“做什么？”
许之夏：“哄你。”
说着，拍一拍萧野肩膀。
萧野轻嗤一声：“这样哄？”
许之夏手一顿，未语，先脸红：“听你的好不好？”
“行。”萧野下颌线依旧绷着，勉为其难的语气，“我接受。”
语毕，双臂搂住单薄的身子微微坐直，薄唇凑到如玉的耳廓边，动了动。
许之夏视线笔直，没有焦点。
萧野掐一下腰，叫魂儿：“你哄人就要有哄人的态度。”
许之夏看一眼萧野，扇着睫毛撇开，轻轻点头：“但我只能…两分钟。”
萧野稍愣，气乐了，捏着许之夏下巴：“你打发要饭的呢？”
许之夏推开萧野的手：“你爱要不要。”
要谈崩了的趋势。
萧野连续两声：“要，要。”
夜晚。
柔和的灯光给人披上一层薄薄的纱幔。
萧野不为所动，冷眼看着。
许之夏撑着结实的胸膛坐过去时，脸红得快要滴血。
许之夏并没有完成承诺的两分钟。
原因不在她。
是萧野自己受不了，拿回主动权。
那晚，萧野格外凶。
许之夏抱着萧野，全部接纳。
第一百七十五章 真相
过年，许之夏给萧野买了很多身衣服，挂进衣柜。
那衣柜里，终于不再是一水的黑色。
初三那天，许之夏跟许正卿见朋友，因为结束时间太晚留宿许正卿那里。
萧野打视频电话来。
他应该是刚洗了澡，赤着上身去喝水。
手机画面因为步伐一晃一晃的。
许之夏：“你把衣服穿上。”
水杯抵到唇边，萧野斜看着屏幕：“福利，不要？”
许之夏唇瓣张了张：“…你早点睡。”
萧野咕噜几口水。
许之夏看着上上下下滑动的喉结。
萧野放下水杯，往房间走：“脸红什么？”
许之夏摸一下脸颊：“哪有？”
萧野痞笑，混样儿：“那你摸什么？”
许之夏憋一口气：“你睡吧。”
萧野叹口气，一字一顿：“孤、枕、难、眠。”
屏幕一晃，人没了，镜头对着天花板。
能听见衣料的OO@@声。
许之夏有些浮想联翩：“明天就回来了。”
萧野再次出现在屏幕里，已经穿上衣服。
又聊了几句，挂断视频电话。
许之夏洗完澡，上床，已是午夜。
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一点睡意。
床头一盏小灯，许之夏举着手，看自己的戒指。
四爪方钻，戒臂纤细。
简单，大方，优雅。
侧面刻一个小小的字母：x。
想到萧野，不免想起她不知晓的，他的那五年。
怎么，还牵扯案件呢？
许之夏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萧野亲自告诉她。
许之夏一直以为，会从萧野嘴里得知那些。
然而不是的。
2020年，元宵节前夕，许之夏接到警方电话，跟许正卿赶往警局。
方晴的案子在近乎十二年后，水落石出。
其中，要说到另一桩跨国诈骗案重大嫌疑人，马乐。
马乐是当年跟在萧强东身边的年轻女人，萧强东被捕后，这个女人就消失了。
当年萧强东被捕，警方上门问话，除了问家暴的事，还问了一个令许之夏奇怪的问题。
――萧强东这次回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警察这样问，是因为怀疑萧强东牵扯一起绑票杀人案。
但没有任何直接线索，也没有找到‘消失的赎金’，所以不了了之。
最终，萧强东因故意伤人被判入狱。
根据刑期表现，萧强东在2013年10月底，释放。
然后，他缠上萧野。
萧强东在输光拆迁款后，大闹拆迁办，又上诉企图翻案，皆无果，然后，他辗转春城，淮午，苏城，沪城，羊城……
并不是流浪。
他在寻找马乐。
时隔多年，马乐摇身一变，成了跨国诈骗组织头子。
萧强东寻找马乐，不为旧情，是为了那笔‘消失的赎金’。
当年，两人绑架一个男人，拿到赎金后选择一不做二不休，撕票。
但他们不敢立刻分赃，于是将那笔赎金藏在建设小巷顶楼废弃的水箱里。
萧强东入狱后，马乐交了一个新男朋友，叫吴谦。
待一切风平浪静后，马乐带吴谦回到建设小巷，拿走那笔赎金。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
吴谦和马乐刚走出建设小巷不远，正面碰见刚下班的方晴。
方晴刚要惊呼，被二人捂住口鼻拖往偏僻的河边。
方晴向两人求饶。
马乐捡起石头，对着方晴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吴谦只求钱，不要人命，拦了一下马乐。
但马乐已经红眼：“她看见我们俩了，你觉得她活着，这笔钱我们还能花出去吗？”
吴谦松手。
后来，马乐攀上一个有钱人，进了诈骗组织，混得‘风生水起’。
吴谦见马乐来钱快，以马乐杀害方晴相威胁，跟着马乐进入诈骗组织。
萧强东找到马乐，要马乐将那笔钱拿出来。
马乐知道萧强东是个无底洞，一笔钱根本堵不住他的胃口，于是，马乐把萧强东带入诈骗组织，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
萧强东会来事，很快成为诈骗组织头目之一。
诈骗组织被查获，是萧野待在暗处，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摸清他们的产业链。
警方通过萧野的举报和信息，并顺藤摸瓜，联合国外警方，一举捣破。
这就是去年新闻播报的，依法向玉和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的‘8.25’特大跨国诈骗案。
犯罪组织捣破后，被抓捕的参与犯罪的嫌疑人想方设法为自己谋求生路，减轻刑法。
他们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
其中，吴谦道出马乐当年杀害方晴的事……
在‘8.25’特大跨国诈骗案尘埃落定的新闻通报里，萧野是一位不露任何信息的热心市民。
这是警方对证人的保护。
所以，网络大肆谈论这起案件时，围绕惊人的产业链和惊天的天文数字，完全忽略那个无足轻重的热心市民。
但许之夏知道，萧野为此…差点死了。
许之夏知道萧野推开自己的原因之后，重新复盘萧野当年推开自己的所有话。
所有的话，都是假的。
除了那句。
――许之夏，你会飞得很高，所以，你不是被扔下的人。
许之夏没有被萧野扔下。
萧野，从来都是挡在许之夏面前的那个人。
尽他的全力。
――你好像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但没关系，我们不会分开了，有一辈子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感受。
――我爱你，许之夏。
――爱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所有。
萧野求婚时的话，在揭开当年的面纱后，变得实质而具体。
马乐数罪并罚，在2020年的初夏，被执行死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