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那是个不值得尊敬的家伙，但是六眼赋予的细致入微的信息收集能力是处理现在情况的绝佳办法。
而现在......比起分辨哪个是真货，同时将冒牌货和他一起中伤才是——
“娜娜明。”
“请不要这样叫——”七海建人下意识反驳。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按下了0.5倍速键，让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无法适应的白光如同闪电一样贯穿了和自己有着一样面容的冒牌货的胸口，七海建人地瞳孔缩小了一瞬。
他按在地上的手借着惯性缓解了落地后让他差点摔跤的动势，在地面打了个滚之后便迅速站起身。
被击中了心脏的冒牌货不甘地挣扎了两下，在月光下化为了黑色的灰尘，地上只留下一枝断成了两截的银杏树枝。
“果然是这个。”
芙莉莲走过去捡起了它，在树枝断掉之后，上面的淡金色光芒完全消失了。
现在她手中的树枝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的树枝了。
而七海建人已经知道这座医院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能凝视镜子中的自己，原因是会提前激活银杏树枝的效果，导致替换吧。”七海建人从芙莉莲的掌心中拿过树枝，不仅这支树枝已经失去了光泽，而且连枝叶中的水分也完全消失了，只是轻轻一碰上面的银杏叶就掉在了地上。
而在此之前，哪怕是被放进衣服的暗袋中，上面的叶子也依旧像还在树上一样新鲜、牢固。
“这截树枝已经没有用了。”
芙莉莲点点头。
“如果是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应该会迅速就被替代品杀死。那棵树底下的尸体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七海建人说。
“真巧。”芙莉莲走向窗边，透过玻璃望向正在变得越来越亮的银杏树们。
“我也是——”
一阵手机铃声划破了沉闷的气氛，七海建人接了起来，是伊地知来的电话。
“七海先生，我刚刚查了最近一年内的东京市人口失踪情况，排除已经结案了的和已经确认死亡的，数量没有办法和您说的情况对上。”伊地知心焦地站在车外，越过医院的围墙看向门诊大楼。
“简单来说，就是不存在许多人失踪的报案。”
七海建人现在对这个结果已经不意外了，他“嗯”了一声，简单地说明了他们这边了解到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
“娜娜明，过来看。”芙莉莲朝说完电话的他招手。
“请不要这样喊我。”七海平静地纠正她的叫法，一边往窗边走去。
“——那些，在这边人类文化中是不是叫‘丧尸’？”
顺着芙莉莲手指的方向望去，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些人影，从数量和方向上来看，应该是从住院部内出发，正往他们所在的门诊楼围拢过来。
“Zombies？”芙莉莲回忆虎杖曾经指给自己看的碟片上写的文字。
“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学以致用。”虽然七海建人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高兴”就是了。
那些比最大的那棵银杏树要小上很多的银杏树们正在散发着越来越亮的光芒，从高处看更加明显，这些银杏树并不是随意种植的，似乎是环绕着医院围成了一个圆圈。
“从住院部出现的话，果然、是已经被替换但还没有出院的患者吧。”芙莉莲此刻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拉开的窗户上。“要杀掉吗？”
“诅咒的气息.....很浓呢。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吧？”
“......”七海建人推了推鼻尖的墨镜，将下方的动静收入眼中。
最终，他说。
“你来处理那些树吧。数量有些多，可以做到吗？”
每棵树都链接着【世界树】的根系，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但好在树本身不会进行反击，这次闹得动静可以比之前小一点。
“当然，切断树根的事情就教给我吧。”芙莉莲向下望去，确认了魔法施展的范围，突然发现混在一众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的“丧尸”中，有一个不一样。
“那个家伙——”芙莉莲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了，是在白天医院的墙上。“是院长？”
“是的。”他叹了口气，“没关系，这边我来解决好了。”
“那边就拜托你了。”
比起在蝴蝶庄园会不停分裂、从天上和地面袭击人类的树根和藤蔓来说，这次被【世界树】根系污染的银杏树简直可以算作乖宝宝了。
芙莉莲操控着飞行魔法，快速地绕医院飞了一圈。
确认布下的魔法可以让还在睡梦中的人们和还坚守岗位的值班医生护士们都睡个好觉不会听见外面的动静之后，她落在了地上。
这里是整个医院的中心，刚刚飞行一圈的过程中已经标记好了每棵树的位置，站在中心进行施法就可以同时斩断所有树根了。
巧的是，这个地方刚好就在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
芙莉莲举起了魔杖，将杖尖指向地面。
魔力在魔杖前汇聚，莹莹白光点亮昏暗的花园。
“【砍断树根的魔法】”
同时生效的多个魔法阵显现在每一棵树的上空，从魔法阵中劈下的魔力迅速切割地面，斩断细小根系的联结。
对【世界树】的反应特化的魔力感知显示了反应消失，这个区域也算是清理干净——
“嗯？”
从地底传了剧烈的震动，地震让刚刚树下砍开的裂隙瞬间变大。
自地底窜出一根树根如同闪电般袭向芙莉莲，裹挟住她的身体便往地底拉去。
“砍断树——”芙莉莲举起魔杖就要唤出魔法阵，但她眼前却突然闪过了一个蓝色的身影，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分明清楚那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她的动作却仍然不受控制地顿了一下。
下一秒，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第36章
宽广仿如永恒的蓝色季节
知了在树叶间不知疲倦地唱歌, 夏天的太阳炙烤大地，仿佛要将土地中最后的一滴水榨干一样，在这种天气里，待在太阳底下是非常错误的选择。
不过, 想来幻影应该是没有冷和热的知觉吧。
芙莉莲站在树荫下, 随身的行李箱并不在身边, 魔杖是什么时候收起来的，她也不记得了。
她打量着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
宗教风格形似寺庙的建筑, 相比几年后要更加崭新一点的外墙, 往另一侧望去可以看到的开放式走廊，以及……
芙莉莲垂下眼看向自己的手, 呈现半透明的手掌似乎无法触碰环境中的实物，但是抓握掌心的感觉仍然存在, 看起来只是她与环境割裂了开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响。
没有受伤。没有割破的痕迹。
自己的腰间也没有缠着的树根，周围自然也没有深不见底的裂缝。
失去意识之前明明是深夜，再次睁眼却是白天，明明之前还在仁济医院, 现在这里却像是东京咒术高专。
是幻象吗……
“芙莉莲？”
魔力感知没有发出警告。
“芙莉莲……你在睡觉吗？”
理智告知那里的人不应该存在。
“芙莉莲……”
芙莉莲抬起头。
青年温柔地应声, 蓝色的眼睛不躲不避地注视着她。
“辛美尔，精灵不会站着睡觉。”
站在几步开外的阳光下，一如过去模样的是青年时期的蓝发勇者, 曾见芙莉莲以为他永远会站在那里，直到冒险结束的五十年后才发现人类的寿命是那么短暂。
“是吗？”他捏着下巴, 像是在认真地讨论这件事, “可能因为芙莉莲看着有点累……旅行很辛苦吧？”
芙莉莲移开了视线：“还好。”
“那为什么会看到我呢？不是因为太累了的话……”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难道是太想念我了？”
“辛美尔已经死了。”芙莉莲对他说，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是我的幻觉。”
“是, 我是因你而生的幻觉。”他说，“但我很高兴再见到你，芙莉莲。”
“……”芙莉莲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吗？”
芙莉莲抬眼看向他，然后发现对方并未移开视线，辛美尔一如开始的时候那样看着自己，就像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一样。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的脚边，而后后退了一步。
……没有影子。
“要不要到树荫下来？外面很热。”她问，虽然不知道幻觉能不能感觉到温度，但她还是觉得让他到阴影里来比较好。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辛美尔？”芙莉莲就靠着树坐了下来，或许真的是有些累了，从早开始就和七海先生一起忙任务的事情，到晚上为止她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可能真的像辛美尔说的一样，偶尔在旅行中也是会感到疲惫，不妨就在恰到好处的时机休息一下吧。
“唔……”
辛美尔也像她一样靠着树坐了下来，他支起一只腿，手轻松地搭在膝盖上。
“‘辛美尔’的话，应该不知道。”
“不过我是因你而产生的幻象，所以这个‘我’知道原因哦。”他晃了晃手指，得意洋洋地开出条件。“像之前那样‘啾’一下，我就告诉芙莉莲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啾？
她想起来了。
是说飞吻啊。
那次不知道怎么说到了美人计，所以她就对着辛美尔照着师父所说的那样做了一下。
然后辛美尔就昏倒过去了。
想起那件事，芙莉莲就十分坚决地回绝了他的条件：“海塔可不在这里。你昏过去没人能给你治疗。”
“真过分啊，芙莉莲……是知道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告诉你所以才这么说吗？”
“不是。”芙莉莲摇摇头，“是因为我知道原因了。”
虽然还是不知道最后那根树根是如何避开感知魔法的搜索的，但芙莉莲已经弄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这里毫无疑问是还没有到2018年时的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科学校，但与其说是因为坠落裂缝而来到了2018年之前的高专，不如说是来到了过去关于高专的记忆中。
【世界树】的根系吸收土壤中的咒力作为养分，自然也会吸收到与这些情绪有关的记忆。
过去的记忆积累在树中无法被消化，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形成完整的场景。
辛美尔……则是从她的记忆中再现出来的形象。
在大部分关于辛美尔的记忆中，他都是年轻的样子，所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辛美尔，就是还未经历五十年时间的、年轻的辛美尔。
因为潜意识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和周围隔着一层雾。
过去的高专没有芙莉莲，所以她就像是坐在电影院，观看着这不知道是谁的记忆中的高专。
“在担心吗？”辛美尔托着脸，侧头看向陷入思考的芙莉莲。
“没关系啦，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首先、要弄清楚……谁是这咒力的主人？
要想离开幻境，就要找到咒力的来源，记忆的来源。
在重现往日光景的幻境中消解咒力产生的根源，幻境就会消失。
芙莉莲的视线移向走廊，人还未出现，就已经听到了那边叽叽喳喳的声音。
“好烦啊……老师，任务什么的不能交给歌姬嘛，她很闲诶～”
“悟，要体谅弱者。歌姬学姐刚刚做完一个任务，如果不是我们的话，可差点就死了哦，让她休息一下吧。”
一个声音很熟悉，虽然更显青涩，但确实是后来的五条悟无疑。
另一个人的声音，芙莉莲确信自己没有听过。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担子很重。”一个漆黑的身影从半开放式的走廊一头出现，横穿过走廊的夜蛾老师，身后正跟着两个要比他高上不少的年轻人。
芙莉莲站起身。
其中一个确实是还在高专上学的五条悟没错。
还没有上任校长，此刻听他们的对话应该还只是任职一线教师的夜蛾老师继续说。
“但天元大人指名要你们做委托。”
两人短暂地一愣后便抬腿跟上了夜蛾老师。
随着三人走过走廊，芙莉莲感觉到了从他们的方向传来的拉力。
三个人中，谁会是记忆的主人？
是学生时代的五条老师吗？是还没升任的夜蛾校长吗？还是那个几年后完全销声匿迹的怪刘海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