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接起了五条先生拨来的电话。
“这个国家的末日要来了。”
第73章
和咒灵不同, 人力是无法对抗天灾的。
而对于与地震、海啸这一类天灾共存过的人们来说，没有谁比他们更懂天灾的可怖了。
而在天灾到来之前，最先出现的就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短促报警声。
伊地知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机，手机的震动声和机械的人声一遍遍响起, 上层还没有发布任务撤离的指令, 但作为位于前线统筹情报的工作人员, 伊地知将“把咒术师们活着带回去”作为自己的使命，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发出撤离的指令。
至少对于身在地底以及大楼高处的咒术师, 必须要求他们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过去, 伊地知没能将自己的身体稳住，他跌落在了地上, 但手机依旧紧紧地被他握在手中。
一根从天上重重砸下来的粗壮树根擦着他所在的天桥而过，巨大的震动直接震碎了栏杆处的玻璃, 他就地一滚躲开四散的玻璃，才得以免受玻璃碎片的伤害。
同伊地知一样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的是负责观测的【窗】们。
“伊地知先生，听得到吗？”
受地震对信号塔的影响，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听得到, 请讲。”
“根据【窗】对现场的咒力变化勘测以及以往经验的推断, 本次地震与地壳运动的关系不大，而有极大可能与急速提升的咒力水平有关。”
“结合现场的事件，我们认为这与之前位于地底的, 被观测为受【世界树之根】污染的品种为‘兰花’的植株母体有关。换句话说，‘兰花’有可能暴走了。”
“从地面突出的肉眼可见的根系以及仍然持续的震动来看, 地底下恐怕有大量的根系还未突出地表, 如果埋藏在地面以下的植物根系全部上长到地面上来的话, 涩谷全域都有极大程度化为一片废墟。”
“现在发布避难指令来得及吗？”伊地知只感觉自己的嗓子十分干涩，长时间地说话、紧张的心理以及几个小时未进半滴水, 已经让他的身体绷到了最紧。
但现在，灾难仍未结束。
哪怕他已经从五条先生那里确认了侵占夏油杰身体的罪魁祸首死亡的消息，但接踵而来的变故让他不知道该用那种表情去对待，用哪种语气去告诉身处现场的咒术师们要去处理一个几乎与“天灾”等同的诅咒母体。
“避难指令在地震提醒的同时已经发布了，请放心。”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了起来，“等一下，伊地知先生！”
“请说。”那样急促的语气，令伊地知的心又被提的更高了。
“涩谷的中心，地面出现了塌陷。”【窗】停顿了一下，从听筒那里传来了不断响起的消息提示音，“我们对涩谷的立体地图进行了对比，塌陷的地方与与幸吉先生给出的名为芙莉莲的咒术师最后停留的定位相同。”
“目前我们正在尝试前往能够清除观察塌陷处的开阔场地。”
那边的声音一边说着，一边还伴随着粗重的呼吸。
他们在尝试靠近塌陷处，这意味着【窗】们正在往最危险的地方赶。
伊地知此刻却说不出劝告他们寻找安全地方的话语，因为他知道对方和他一样是抱着尽力保护咒术师的安全、为他们提供更精确的情报，才会这么做的，就像伊地知自己所做的一样。
通话却在此刻中断了，话筒那边传来了冰冷的“嘟嘟”声。
伊地知整个人的身体都冻结了一样，直到手机再次发出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是一张现场照片。
信号不太好，照片的加载让伊地知感觉仿佛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
照片跳出来了，他赶紧放大看。
那是一个由若干条暗绿色的肉质根所包裹着的椭圆形球体，连接着地面的根系将椭圆球不断往上托举，正是那些根系戳穿了地面，为被树根包裹着的“茧”扫清向上的障碍。
这一切，差一点被埋在水泥下、刚刚才从涩谷站的地下跑出来的虎杖悠仁几人，看得更加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虎杖悠仁指着那个夸张的场面问。
“要么是非常好的要么是非常坏。”伏黑惠说，“你觉得哪个可能性大一点？”
“不、这不是相当于没说吗？”三轮霞一边跑一边说，“现在的情况原来还能更坏吗、那种事情不要啊！”
“等等、那个东西，是不是在发光啊？！”
他们正在尽量往空旷的地方跑去，时不时还得躲过横插一脚的树根，但他们几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关注“茧”的变化上。
在肉质根包裹着的茧的缝隙中，确实如钉崎野蔷薇所说的，正有刺目的白光从那些缝隙中刺出。
“伏黑，我现在决定赌是非常好的那个可能性，赌约是之后三次任务的任务报告。”钉崎一边说还一边朝伏黑惠竖起了表示“3”的手势，“赌不赌？”
“这样的话我也赌非常好的。”虎杖悠仁当机立断决定加入。
“喂......”伏黑惠一脸无语，“我什么时候同意加入你们的赌局了？”
胖达正欲说些什么来调侃自己的学弟学妹们，但是在它正欲开口的瞬间，视线中的一切仿佛都被白光笼罩了。
灰色的泥土，赤红的灯光，甚至是黑色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回归了纯白，回归了最初始的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就像是一场暴风雪过后的山间，入目所及一片皆是白色，所有人都失去了原有的方向，只能被迫停在原地。
在白光统治一切的同时，周围的声音也全然消失了。
如果要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那便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
“啊”
有谁发出了第一声。
白光终于褪去了。
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悚然。
恢复颜色的坍圮大楼也已经无关紧要，在他们头顶上方将欲挥下但却停在半空中的粗壮树根也不再具有威胁性了。
因为在那不远处，在此刻，早已经完全干枯、开裂的树根所包裹成的“茧”已经碎裂得不成样子。
漂浮在那半空中，他们试图想要救回却失败的对象——正是芙莉莲。
她的脚尖此刻正点着一块直径至少长约五十米的魔法阵，这使得即使在失去了大半电力供应几乎缺少了大部分光照的涩谷，芙莉莲的位置就像太阳一样显眼。
那种正在逐渐减弱还变得柔和了不少的白光从上到下地照亮了芙莉莲，因此他们才得以看清楚芙莉莲脸上的表情。
她身上那条黑色的裙子从左肩处撕碎了一大块，她看上去没有治愈自己伤口的时间，因为那道被树根洞穿的肩膀上，依然能见到圆形的贯穿伤。
但从她的脸上、那一如既往难以猜测内心的平静表情，令人觉得她或许已经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所以才能够像毫无所觉一样保持平静。
那种曾通过小机械丸在情报网中传递的视频上，所见的当时的疲惫、无力，已经从她的身上一扫而光。
站在那里的是那个一如平时可靠、令人安心的芙莉莲。
有几滴血溅在了她的侧脸，配上暗色系的服装，她现在倒是更像是“吸血鬼”了。
隔得不远，伏黑惠能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难以探查到底的咒力量。
“诶？这种程度的咒力？”三轮霞指了指芙莉莲又回头看了看东京咒术高专的几人，“等下，我记得她应该是一级咒术师吧，但是那种规格？”
“安静了，那些植物的攻击停下了。”禅院真希则注意到了另一边的情况，“是芙莉莲做的吗？”
芙莉莲举起了魔杖。
她将计就计、忍受肩膀手上的疼痛，假装咒力耗尽被根系捕获，就是为了这一刻。
“兰花”的根系能够从伤口入侵人体，但在受伤的瞬间，芙莉莲就身体内与根系接触的地方展开了小型的防御魔法，防止了自己被诅咒污染。
而因为入侵失败，根系形成了“茧”来将她包裹，就像是捕虫草一样将食物装进胃袋里消化一样，“兰花”也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讲她来消化。
但这反而让芙莉莲得以反过来解析了诅咒的术式。
随着她魔杖的杖尖“叮”地一声敲击在魔法阵上，那亮起的白光立刻如点点的萤火虫四散飞去。
那光点落在哪儿，哪里的树根就像春日的雪化成水一样融化了。
一时间，黑暗的涩谷竟然被这些光点照得如同白昼一样明亮。
那些停滞在空中、蜷缩于孔洞还未来得及来到地面的，一切来自地底的植物都在荧光的作用下安静地消融了。
而有些没有在白光作用下消散的根系，则在逐渐地缩小。
芙莉莲伸出手，她闭上眼睛，魔力的流动毫无滞涩，魔力裹挟着风向她汇聚，最终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中，显现出了一截一掌宽长度的金色树根。
伏黑惠呆愣了一下，迅速摸向自己的口袋，那截从“夏油杰”手中抢过来的半截根消失了。
“不见了......”他抬起头，“是因为‘共鸣’而融合成了一个......”
以芙莉莲为中心，她周身的气流在激烈地碰撞着，密度极高的魔力挤压了空间，在她的掌心之上，竟是直接生成了一团小型的黑洞。
淡金色的树根被黑洞的重力拉扯、碾压，在那可怖的魔力作用下，只听见十分清脆地一声“咔嚓”。
碎了。
那是“夏油杰”不知从哪得来的世界树根系的一角，他用这小截根系培育了几乎横扫了整个涩谷的“兰花”，因此丧命的普通人以百人起计算。
现在，肆虐的根源终于消失了。
第74章
诅咒的源头虽然解决了, 但涩谷变成了一片废墟确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大部分的大楼还存在着，但是从地底向上钻的根系破坏了地基，即使从外面看没有什么大碍的房子，也得要经过专业机构的评估才能重新开业。
地面基本上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地面上不仅有大堆从房子里调出来的玻璃、水泥块, 还有许多被钻出来的窟窿。
涩谷原本是十分繁华的地方, 但电路被破坏、房屋倒塌，此刻的涩谷显得十分地萧条, 这里至少要经过一番修整才能重新营业了。
现在网上已经有许多关于这次事件捕风捉影的猜测, 为了咒术师协会制定的保密原则，网络上上传现场照片的账号被封了一批又一批, 好在有地震这个借口在，作为常年和地震打交道的人民, 涩谷的惨状用地震来遮掩也算是勉强有些许说服力。
芙莉莲销毁了“夏油杰”用来与兰花结合的世界树之根，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她现在已经能够理解敌人将地点选在涩谷的原因，这可兰花其实并没有在涩谷的地底生长多久, 但是却因为涩谷的人流量大, 产生的咒力也更多，于是在短时间内获得了过多的养分，才得以生长到这个水平。
要想彻底遏制世界树根系入侵现实世界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要对那个罩在这个国家头顶的结界入手。
正是这个结界让这个国家的咒力不断在内部累积，无法在地球层面循环从而自然地消失。
基于这个世界等价交换的原则, 咒灵的增长会对应人类咒术师数量诞生的增长, 结界的存在令日本境内的咒术师多于其他国家, 但却也同时付出了咒灵造成的对于普通人的损害增加。
虽然【天元结界】的存在同时也辅助加强了日本境内所有结界的强度，使得收到结界保护的地方可以免受咒灵的侵害。
但日积月累空气中的浓厚咒力渗透到了徒弟中, 使得原本应该缓慢生长的世界树之根往这边聚拢，同时生长速度加快。
芙莉莲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个，请问可以把夏油大人的身体还给我们吗？”
虎杖悠仁、伏黑惠、钉崎野蔷薇和几个二年级生们一同回过头去。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他们本以为普通人应该已经撤离干净了，但是——
哦、她们确实算不上普通人，虽然咒力的水平比较一般，但那两个女生确实是咒术师没错。
她们有着相似的面容，尽管身上穿的服饰体现出了姐妹俩完全不相同的性格，但是还是很容易看得出她们双胞胎姐妹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