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其实因为我患有肺部的慢性疾病,所以必须要在空气新鲜、湿度适宜的地方才能生活的比较舒适,这也是我们婚后选择居住在海边的原因。”
说道这里,渡边夫人露出了苦笑:“我们原本以为这里是风水宝地、世外桃源,但一切都在我们决定对庄园内的园景布局进行修整的时候变得不一样了。”
“我们先是在床底发现了石头。”
“石头?”虎杖诶了一声,有些疑惑,“床底下吗?”
“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佣人对我们不满所以故意弄得恶作剧。”渡边先生叹了口气,“但在清理掉这些石头、在走廊安装了监控之后,这些石头仍旧不停地出现在床底,而且不仅是主卧,甚至各个客卧的床底也都在不断出现。”
“这些石头就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一样,清理出来的石头堆积如山,我们只能让货车进来将它们拉出去。”
“客卧也有的意思是......”钉崎打了个颤,转过头对芙莉莲悄声说,“我们的房间也有?”
芙莉莲肯定了她的猜测:“是的,不过、上面并没有咒力或者魔法的痕迹,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石头呢。”
“冒昧问一下。”伏黑惠抬起一只手示意对方先暂停,“能不能详细说说您原本打算进行的【布局的修整】、是指什么呢?”
“难道说,是指那棵最大的树吗?”
谁料他们俱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像是他说了什么会触怒神灵的违禁词一样。
“是【神树】。”渡边先生压低声音,像是害怕被墙外的耳朵听见一样。“佣人们不喜欢它被无礼的词称呼。”
这回轮到咒术师们惊讶了。
“你们才是主人吧,虽说这么说不太好,但你们真的和,”钉崎比起一个手指朝门外点了点,“那些人是雇佣和被雇佣关系吗?”
“当然,我给他们发放薪水。”渡边先生顿了顿,“但这不太一样。”
他伸出自己的手。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方才因为灯光昏暗而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两人的手上都戴着手套。
渡边先生摘下了自己的手套,而在他手腕上,赫然是一棵颠倒生长的黑色大树,大树的树根已经几乎快遍布了整个手背,有一些更长点的根系,正在向手指蔓延。
渡边夫人脱掉了自己的手套,她的情况也差不多。
“这究竟、是什么?”伏黑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诅咒。”渡边先生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喝了那种玫瑰所酿的酒,无一例外会染上这种诅咒,区别只在于浓度的不同而已,越是浓烈的玫瑰酿,诅咒的程度便越深。”
“稀释的玫瑰酿虽然造成的诅咒程度会更低,但是却有极高的成瘾性,这也是为什么这座庄园的前主人能靠着这酒东山再起。”
“只有喝了足够高浓度的玫瑰酿,才能够看见那棵位于庄园中心、最高也是最神秘的【神树】。”
伏黑惠:“带我们来的下村先生说这是【门票】,看见这座庄园真正样子的门票。”
“抱歉。”渡边先生睁开眼,没有回避他们看过来的视线,“那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不过就算我不说,他也会这么做吧。”
“这座庄园里的人们,与其说是人,不如说已经变成那棵树的信徒了。”
“我授意他让你们喝下玫瑰酿,因为不喝下那个,你们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委托的。”
渡边先生继续解释:“没有让观测人员......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窗】的人员来,也是为了减少诅咒扩散的范围。”
芙莉莲:“诅咒的实施者一般都是魔族。要解除诅咒,直接击杀掉实施者是最快的办法。”
“诅咒啊......”伏黑惠蹙起眉头,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实施者的话,会是诅咒师吗?”
“如果是诅咒师的话,那可就麻烦了吧。”虎杖想到了什么,“这里有这么多人诶。”
钉崎野蔷薇持不同的意见:“我倒觉得是咒灵,话说你们不觉得那棵什么树很可以吗?咒灵说不定就藏在那儿吧。”
“不、我还是觉得诅咒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不对、肯定是咒灵吧?!”
在钉崎和伏黑两人争执到底是什么在作祟的时候,芙莉莲倾斜过身体,看向坐在她身边的渡边夫人。
“诅咒的效果是什么?”
渡边夫人怔楞了一下,她很快拿出手帕擦干了自己的眼泪:“是出现幻觉。”
芙莉莲歪头。
“比如说现在。”她看上去想要极力扭开视线,但是刻在骨子里的涵养还是制止了她,“有藤蔓在你的头发上爬。”
芙莉莲眨了眨眼睛。
她伸出手在自己的头上晃了晃,什么都没摸到。
“所以说是幻觉了。”渡边夫人反过来安慰她,“请不要在意。其实在我看来,这个房间里都是乱爬的树根和生长的藤蔓,还有飞来飞去的紫色蝴蝶,我想你们应该看不到这些。”
“蝴蝶的话、只有墙上的那些标本。”芙莉莲平静地环视了一圈,“确实没有树根也没有藤蔓。”
“是吗?”渡边夫人有些虚弱地笑了,她又咳嗽了几声,看上去有些呼吸不畅,“那就好。”
“因为这些幻觉的关系,我和亲爱的晚上都睡不好觉。”她说,“但只有我们会对这些幻觉感到难受,佣人们还有管家......他们看上去习以为常。”
“对了。”渡边夫人想起了什么,“诅咒的情况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加重,而且一旦出现了这个印记,就没有办法离开蝴蝶庄园了。”
“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那边在和钉崎争吵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祟的可能性更大的伏黑惠并没有错漏情报,听到她说的话,立刻就进行了追问。
“无法离开是指什么意思?”他敏锐地指出,“下村先生手上也有诅咒的印记,但他离开了庄园的范围。”
“他们?”渡边先生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背叛的愤怒,也有对死亡的恐惧,“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伏黑惠在心底将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不一样?
他的心沉了下来。
委托人有所隐瞒是他们在完成任务时时长也会碰到的事,但这一次的在需要尽快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对方的隐瞒很有可能造成任务失败、同伴死亡的损失。
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任务。
更何况此刻他们也被拖下了水,莫名其妙地背上了诅咒。
伏黑惠想到当时在车上没有什么犹豫就喝下了酒的芙莉莲,虽然现在很想揪着对方的领子问问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诅咒以及完成委托人的任务。
“能不能再具体描述一下你们所看到的幻觉?”伏黑惠坐直了身体,用审讯的目光扫过渡边夫妇,“这对我们任务的完成很重要,请不要隐瞒。”
“当然、当然。”渡边夫妇对视一眼,满口答应下来。
第12章
吃完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几人回到了客房。
集合地点仍然是虎杖悠仁的房间,好不容易脱离了佣人们的视线,一关上门钉琦和虎杖就直冲卧室。
目标明确——床底。
伏黑惠看着他们俩撅起的屁股,有些无语:“你们现在看有什么用?”
虎杖:“不是啊!伏黑,你看,真的有石头诶?”
虎杖往后退了退,让自己毛茸茸的脑袋从床底露了出来,他一只手撑在地面,另一只手上正是一颗不大的石子。
“真的有哦,而且有很多。”他一脸疑惑,“渡边先生没有骗我们啊。”
芙莉莲上前一步,从他手指间取过那枚“石子”。
“怎么样?”
伏黑惠仔细地盯着她中的那颗石头,突然皱起了眉:“奇怪?为什么刚刚没有发现?这上面有很浓的咒力残秽。”
他的声音传到了钉琦的耳朵中,在那一瞬间,钉琦面前的石头堆突然也在她眼中变得被蓝黑的咒力所笼罩,满是让人厌恶的咒力残秽了。
因为这一发现而吓了一跳的钉琦狠狠地撞上了床沿。
“嗷!”
她退了出来,有些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头。
四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变化。
芙莉莲蹲了下来,那枚指尖的石子在魔力的作用下化作了粉尘 ,而床底下的咒力浓度已经快要浓郁成肉眼可见的程度了。
“冷静一点。”
她的声音好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冰冷的音调抚平了三人的烦躁和一瞬间的慌张。
"没有咒力,这些只是普通的石头罢了。"
“诶?没有......”虎杖悠仁的眼睛缩了一下,这回儿他眼中的景象又变了。
那些黑色的、似乎要在现实显形的咒力都烟消云散,好像一切都是可恶劣的玩笑,躺在床底的石头变得安静而无害,和路边任何一颗可以被轻易踢走的石头没有差别。
“真的没了。”他放松了下来,但还是心有余悸。
“这是怎么回事?”钉琦皱眉。
芙莉莲弯下腰,又从床底取出了几枚石头,她将那些石头放在手心,展示给他们看。
“在魔法的世界中,有句话是这样说的,‘魔法的力量就是想象的力量’,在这个庄园内,似乎也存在同样的规则。”
她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又或者透过天花板,看向在更高的地方,笼罩着这片庄园的东西。
“在这座结界内,这个规则也是生效的。所以当伏黑君心中对石头产生了‘似乎有咒力’的怀疑的时候,这种怀疑和想象就会真实地出现在眼前。而当他将话说出口的时候,哪怕我们三人一开始都没有产生这样的想象,也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还有诅咒的幻觉在持续地侵蚀我们精神,所以如果不想真的被什么超级厉害的咒灵给杀死的话,就想象一些和平点的东西吧。”
“幻觉吗?”伏黑惠心里堵着一口气,哪怕是被告知是幻觉,他依旧难以放下心。
“抛开幻觉而言,这些石头放置的方式也很有意思呢。”芙莉莲手捏着下巴,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虽然被拿掉了几块小石头,但是这种摆放方式很像墓碑和贡品呢......在祭拜谁呢?”
“呜哇哇!”钉琦野蔷薇终于受不了,狠狠地拍了下她的背,“别吓人!”
“没事啦......”被拍得狠狠晃了晃的芙莉莲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像钉琦这样的咒术师一定可以把鬼打败的!”
“鬼?什么鬼?”
“哈哈。”芙莉莲没有什么感情地干笑了两声,特意压低的声线在完全安静的室内显出几分阴森,“当、然、是、枉、死、鬼、啦。”
伏黑惠已经完全明白这家伙是在故意吓人了。
“好了,别幼稚了。既然你这么肯定,应该有什么情报和我们共享吧。”
讲到正事,钉琦也镇静了下来。
“先来梳理一下情报吧。”
见三人都没有意见,芙莉莲便继续说了下去。
“渡边先生和渡边夫人的话,可以信,但我觉得不能全信。”
伏黑惠:“你是觉得他们说谎了?”
“有所隐瞒是肯定的,你们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吧。”
伏黑惠和钉琦野蔷薇点点头,只有虎杖悠仁一脸震惊。
“诶?我以为他们说得已经够详细了?”
“行了,你别在这里丢脸了。”伏黑惠将凑上前来的虎杖推开,“不过也算习惯了,以前做任务也会遇到这种委托人支支吾吾不愿意说的情况。”
“他们为什么要喝下玫瑰酿。这是第一个疑点所在。身体不好的人,比如说渡边夫人,有肺部的毛病,医生肯定会要求戒烟戒酒,但他们今天餐桌上的酒杯中,依旧放了玫瑰酿。”
“会不会是佣人们倒的呢?”钉琦提出了这个猜测,“这个庄园的佣人好像已经不听他们的指挥了,真正的主人已经变成了那棵神树吧。今天和我们在聊天吃饭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也没有去喝酒杯里的酒。”
“不对。”伏黑惠回忆,否定了她的话,“他们在我们到场之后确实没有喝,但是在那之前肯定喝了。酒杯口有痕迹,虽然渡边夫人将酒杯口的口红印记擦去了,但是酒液淌过的杯壁还是有痕迹的。”
“在知道玫瑰酿原浆会导致诅咒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去喝,为什么?”虎杖摸不着头脑,“难道有什么不得不喝的原因吗?”
“第二个疑点是,庄园内的结界限制的到底是什么。这点一会儿我需要做个验证实验。”她面不改色地说出吓人的话,“悠仁,拜托一会儿你去翻庄园的围墙。”
“啊?”虎杖悠仁变成了豆豆眼。
他手指自己:“我吗?”
在反应过来之后,他连连摆手:“不不不不、诶、话说为什么突然叫这么亲密,好可怕,而且让我去翻墙?会被发现的吧?那些佣人好可怕、还有管家也是!”
芙莉莲点了点头:“没关系,只要你想象自己不被看见的样子,就不会被人发现。”
“结界我还在解析中,因为同时进行两边的解析,速度可能会慢一点。”
两边?还有一边是什么?虽然心中有疑惑,但伏黑惠并没有将问题问出口。
伏黑惠:“这家伙真的可以吗?或者还是我去吧?但你要先解释清楚原因,什么是要翻墙才能验证的结论?”
“唔......”芙莉莲的目光游移了一下,“其实不验证也没事......但是魔法使的好奇心真的很难拒绝这种探索度收集的路线——”
主要原因是现在不趁早验证一下的话要是到时候行不通那就没有办法百分百探索到每条路了。
芙莉莲想到了曾经和辛美尔他们一起探索迷宫的经历。
虽然异世界的这个任务是在人类居住的庄园中,但本质说起来,和迷宫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去探索不同的道路和房间,搜集宝箱、查探秘密、解决魔物和难题,他们现在正像是一个半吊子的勇者小队一样走在完成“讨伐魔王”这个重大任务的路上。
“关于渡边夫妇说的他们没有办法离开庄园这点,我想他们并没有说谎。能够造成诅咒的玫瑰酿绝对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但被诅咒的这件事,你们之前曾经听说过或者有耳闻过与倒立树影有关的案子吗?”
三人皆是摇头。
先不论完全是半路出家的虎杖,钉琦野蔷薇和伏黑惠不是咒术师新人,他们在此之前多少跟着长辈接触过有关的任务。
对于咒术界的黑暗,伏黑惠并不感到稀奇:“被瞒下来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只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事这种程度的案子应该不会让我们接手才对。”
“或者说这种程度的案子,即使受到阻挠,【窗】也是一定会前来监督观测的。”
“能够涉及到整个庄园内的人的诅咒,诅咒的源头一定有不容小觑的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