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一个人上学放学,午休时和同班的朋友们一起吃饭,放学后也不用再去排球部坐着打哈欠等人。
但宁宁还是会去找排球部的那群人玩,看着排球部又涌进一批新人。
第三次习惯性地一屁股坐在了排球馆冰凉的地上时,宁宁愣了愣,伸手脱下身上的外套垫住。
……之前好像每次她还没坐下的时候日向就已经乐颠颠地把外套平铺在地上等她了。
“……”宁宁有点别扭地撑着下巴,直到有人拿着牌走过来发现她的异常。
“诶?宁宁怎么啦?”
宁宁吞吞吐吐:“没、没事。”
才没有因为觉得日向不在而有点不习惯。
时间推移,宁宁茫然地发现,她不习惯的地方好像越来越多。
可口的午餐便当,午休时的人体枕头,放学后轻快的车座——
直到便利店老板某天提了一句,彻底点破这一切:“那个经常来找你的橘子头呢?”
宁宁:“他去东京啦。”
便利店老板瞅瞅她,喝了口茶:“唔。”
似乎是茶太烫,老板抿了抿又把杯子放下,随口:“看他很久没来帮忙了,估计应该是毕业了吧。”
宁宁:“……”
宁宁:“?”
老板:“他之前经常趁你不在的时候来帮忙,还不让我说。”
她又喝了口茶。
还是很烫。
于是老板又面无表情地把杯子放下。
老板:“搞什么深情男二的剧本啊,现在你们小年轻是吃这一套吗?”
宁宁:“……”
……什、什么嘛!
他又从来没说过……擅自帮忙什么的……难怪经常莫名其妙地路过便利店……
呜哇这种男人很可怕的!居然能瞒着她做完一整件事都没被她发现诶!
……笨蛋橘子头。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造成的结果。
总之她生活中的许多细节好像都加入了一只蹦跶的橘子头。
天罗地网一般,悄无声息地涌入,既温柔体贴,又有些危险。
体贴在每一处都迎合着她的喜好,危险则是让她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甚至称得上……
【……依赖?】
发短信时,听完她的描述,仁花这么猜测。
【宁宁:……才、才没有依赖!!不可能依赖!!!】
【[挠头.jpg]诶?那我也不太知道你那个朋友的心情了……】
无中生友的宁宁:“。”
*
直到那天下大雨。
宁宁走到教学楼底下,抬起头看了眼磅礴的雨幕,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给日向翔阳发消息。
【宁宁:雨好大,来接我啦】
直到盯着显示【已发送】的状态看了几秒,宁宁才反应过来——
诶?日向翔阳已经毕业了哦。
自从认识以来,日向翔阳对身体健康的管理就非常严格,桌肚里常年塞着雨伞和雨衣,鲜少因冒雨回家而感冒。
所以宁宁从来没费心去管过带伞的事。
没伞的时候只需要给日向发个消息,他之后就会从排球馆里蹦蹦跶跶地过来找她。
像雨天的太阳。
“……”
没伞的宁宁无语地站在教学楼下。
她今天骑自行车来,下雨没雨衣不方便骑。妈妈今天也去东京参展了,没法来接她。
于是宁宁决定等雨停了再走。
她恰好带了游戏设备,随手把手机往包里一丢,倚在墙上,开始打游戏。
打着打着,她又抬头看看。
雨势依旧。
宁宁:“。”
那就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等着等着,雨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趋势。
宁宁:“……”
她低头抽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要不直接淋雨吧。宁宁纠结地思考。
她正打算找个方便t淋雨跑去自行车棚的姿势,却发现手机屏幕最上方有一个代表收到了新消息的小泡泡。
【日向:好的!】
宁宁:“……”
宁宁:“?”
你在东京好个什么劲啊!
她不明所以,没打算多想,低头收好手机就打算往外跑。
却意料之外地撞到另一具身躯。
弹弹弹。
非常熟悉的触感。
宁宁:“?”
偌大一个乌野居然还有第二个人拥有如此弹弹弹的胸肌吗?!
天降代餐耶!
原本因为要淋雨就有些不爽的情绪此时达到峰值,她没好气地抬起头就打算输出嘴炮:“干什么啦?你没长——”
“宁宁我来接你啦!”
她抬起头,倏然直视了最热烈的太阳。
晃眼依旧。
……
十五分钟后他们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
大雨天走回家太远,汽车也不方便,日向翔阳力荐了附近新修好的公交车站。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他笑眯眯地伸手捋了捋被雨水浸湿的额发,“刚刚下了从东京回乌野的大巴就收到宁宁你的消息啦,于是我直接来学校接你了。”
“……噢。”
宁宁已经从不久前那种呆滞木头人的状态中缓缓释放,此时变身别扭怪,阴阳怪气地哼哼唧唧。
……搞什么突然袭击啦!
一声不吭地在大雨天带着伞出现……有点帅诶!
日向翔阳眨巴眼睛,直觉告诉他宁宁好像有点不爽。
他选择直接开口问:“宁宁怎么啦?”
宁宁:“因为你之前每次都带伞!害得我——”
都习惯了直接跟着你走的日子了!
后半段话哪怕是宁宁都觉得稍微有一点点无理取闹了,于是慢吞吞地咽下,变成一句——
宁宁:“哼哼。”
日向翔阳:“?”
下了公交车后,公交站离他们家门口还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走,雨越下越大,雨点四处飞溅。
除了衣服,宁宁觉得自己的小腿甚至都湿了。
她皱着脸停下脚步,弯腰用手徒劳地擦了擦,娇气地抱怨:“好难受哦。”
日向翔阳稳稳地撑着伞,以为她是受了什么伤,一同弯腰探头瞅瞅。
水珠顺着少女莹白纤细的小腿线条不断淌下,显得皮肤愈发光滑。
日向翔阳猛地一抖,飞快视线上移,却又一不小心看见因濡湿而粘在大腿上的裙摆。
日向翔阳:“!!!!!!!”
他手中的伞都快要拿不稳,只觉得那股缠绕在他房间中的玫瑰香似乎此时此刻也没有散去:“宁、宁宁我有个办法!!!”
宁宁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不知为何突然挺胸抬头伸长脖子大声说话的日向翔阳:“啊?”
他看着远处的垃圾桶干什么?
这条路上除了他就是她诶!难道她还没有垃圾桶好看吗??
宁宁:“……”
宁宁:气。
雨天的凉风吹了一会儿,日向翔阳脸上的烫意散了不少,再度积极提议:“我背着你走过去吧!”
不用再自己走路,宁宁乐得自在:“好好好。”
甚至都不需要探讨姿势问题,日向翔阳已经自信地规划好了——
他背着宁宁,宁宁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再撑着伞就行。
“虽然不能确保完全淋不到雨,但是宁宁会舒服很多的!”
日向翔阳把伞交到她手上,咧嘴一笑便转过身去,朝她露出可靠的后背。
“上来吧!”
宁宁正好也走累了,毫不推辞,非常自然地往他背上一蹦,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结果她趴稳后日向翔阳也没开始走。
宁宁等不及了,一只手搂住脖子一只手撑伞,毫无空闲,只能用腿蹭蹭他示意:“快走啦。”
“……好、好的!”
她看不见日向翔阳的表情,只瞥见红红的耳根。
……
日向翔阳的背比她想象之中更好趴。
也比想象中要宽厚许多。
宁宁想。
一段时间没见,日向翔阳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哪怕背上有她和一个书包的重量,依旧游刃有余地走着。
他头发也剪短了。
有点扎。宁宁缩了缩脖子,往日向翔阳肩膀上靠。
路上。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日向翔阳聊着很幼稚的日常。
“我最近打沙排已经有一点感觉啦!”
“比三分钟多了么?”
“……多了多了多了!!”
“我衣服还好吗?是不是在我规定的位置放着!”
“是、是的!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洗!而且我睡觉从来没有压过噢!”
“嗯?”
“……其实压过的qvq我第二天会熨平!”
“……咳。”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宁宁家门口。
宁宁懒得下来,把钥匙塞给日向翔阳,让她帮自己开门,耀武扬威地指使:“把我背到浴室门口啦,我要直接进去洗澡。”
一身都湿漉漉的,好难受。
她瞥一眼同样湿漉漉的日向翔阳,清清嗓子,别扭道:“你等会也回去洗澡!不许不洗。”
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没准可能也许……万一感冒了呢!
日向翔阳点头如捣蒜:“嗯嗯好!”
开门进屋,宁宁就着这个姿势脱了鞋随手丢在玄关,突然听到日向翔阳开口。
语气和刚刚不太一样。
“宁宁,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就是……就是……”
日向翔阳耳根慢慢地变红。
“我走的这段时间,宁宁你会不会想……想我呀?”
会,当然会。
每次睡午觉时习惯性想要往旁边靠却空荡荡的时候她肯定会想日向翔阳啦!
在深思其他方面的内容前,最浅显的部分欲盖弥彰地率先抢占了宁宁心神的全部位置。
只是因为能使唤的人不见了而已。
宁宁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亏。
目前有男朋友,虽然平时能看见(通过手机),但是不能摸也不能亲,平常不能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逛街一起……总之不能一起做很多事!只是挂了个名字。
这已经违背了她“谈个恋爱玩玩”的初衷了诶!
挂名期间,她就不能谈别的玩了。
“……”
而且……而且……
她好像……也没有真的很喜欢他嘛……
……没有……?
没有!
………………………………没有。
宁宁本能地否认。
不付出真心才是最安全的。
日向的头发有点扎,她侧头避开,鼓了鼓脸颊,闷闷地违心说:“……不想。”
“诶……”
日向翔阳的声音听起来蔫巴巴的,布满遗憾。
“……”宁宁有点心虚。
日向翔阳头顶的一小撮头发也蔫巴巴地耷拉下去。
宁宁:“…………”
宁宁更心虚了。
隐约还有点内疚。
就在宁宁忍不住想要别过脸大声说“好啦好啦其实我也有一点点想你啦”的时候,尾音轻快上扬的声音再度伴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响起。
“可是我很想宁宁噢。”
日向翔阳毫不灰心地说。
“每天都很想。”
宁宁全身像是过电般轻轻抖了抖。
汹涌的悸动与惊诧中,她本能地有些害怕。
——是对于未知而生出的本能惧意。
日向翔阳对她好,也不求回报,不要她的付出,根本就是毫无条件地对她好。
真的会有这样的吗……?!
除了妈妈以外,宁宁鲜少接收到毫无条件的爱意。
之前的很多同学和朋友是喜欢她大方请客时花出去的钱,而忍受她脾气的保姆则是喜欢她家里大方支付的薪资。
宁宁是最稚嫩的新手,茫然地思考着,什么也不明白。
——宁宁最初只是想随便找个好看符合心意的男朋友玩玩,玩腻了就分手。
她以为日向翔阳只是那种分手时很好糊弄的单细胞阳光纯良小狗。
可以在一起轻轻松松地玩,分开后最多也只是让她觉得缺了玩伴,不会有太大的遗憾。
但仔细回忆一番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后——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日向翔阳身上有出乎意料的执着与恒心,完全不会被任何所谓的困境而阻拦,只是想着“那就去做吧”而一遍遍地尝试和奋力追赶。
他纵容她,但同时也用自己的言行举止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她。
宁宁突然想通了。
她不是在怕其他的琐事。
她是在怕日向翔阳如此善良真诚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说完刚才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日向翔阳似乎是在斟酌用词,艰难地“嗯……”了一会儿,又振奋着继续轻快地补充。
“除了忙语言和锻炼相关的事时需要完全集中注意力,其余的空闲时间几乎都有在想宁宁噢。”
“……”
他认认真真地过了一遍自己每天的日程表之后才这么说。
宁宁趴在日向翔阳背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无意中好像招惹上了……
不得了的类型。
“如果…t…如果我说……”
宁宁第一次用迟疑的商量语气和他说话。
“嗯?怎么啦宁宁?”
日向翔阳正在按照她之前的要求,背着她朝浴室门口走。
身为邻居,他也来过宁宁家许多次,对屋内陈设都非常熟悉。
甚至路过放浴巾的柜子前还问宁宁要不要拿一块。
宁宁哪里还顾得上浴巾,摇头晃脑地拒绝,继续犹犹豫豫地说:“……如果我说。”
“嗯嗯?”
“如果我说我腻了现在要和你分手——”宁宁虚张声势地大声了一些,“你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平稳的脚步停下了。
“……”
宁宁下意识想转身到远一点的地方等回音,挪了挪腿才想起自己还在日向翔阳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