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第一,年级前十,老师私底下和我说如果期末考也能保持住,下学期去文k没问题。”
黄建阳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好。继续保持。”
黄楚言又要进屋。
“你最近和乔阿姨相处得不错?”这是个问句。
黄楚言想起这段时间吃进肚子里的甜品蛋糕,点头说是的。
黄建阳脸上的表情更加柔软了。
黄楚言看着自己的父亲,话在喉头处哽了一会儿,她还是说了出来,“今天舅舅给我发消息,说他们今年暑假会回来,让我去他们那里玩一段时间。”
父亲的脸僵了一下,“你妈怎么的说的?”
黄楚言想起妈妈给她发的消息,平静地复述:“她让我去,说她想我了。”
父亲轻哧一声,说:“想你了不来见你啊?”
黄楚言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空气一下安静下来,又是黄建阳先开口,他试探地问黄楚言:“要不别去了?”
“我想去。”黄楚言毫不犹豫地说。
黄建阳一愣,“……那就去吧。”
他的语气无力,声音沙哑,是无奈的妥协。
黄楚言“嗯”了一声后,转身进了屋。
黄建阳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出神了一会儿。
他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头衔,应该就是“黄楚言的父亲”。对于她,他从来不需要操心,她什么都做得很好,挑不出错来,乖巧,聪明,就是有些时候过于冷漠。但他知道,这是正常的,单亲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毛病”。但他不知道如何也没能力去改变。
他是最普通的父亲,不苟言笑、不善言辞。
他们再怎么相依为命,也会觉得隔着一层有厚度的塑料膜,看得见、碰得到,却不能感受到温度。
这边的乔嘉恒还在因为黄楚言说的“无趣”而耿耿于怀。
他从没审视过自己的性格,但从周围人给他的回应来看,他绝对算不上没魅力的那一种人。他走到哪里被捧到哪里,从小到大他收到的反馈都是他很优秀。虽然他从来都被教育要谦虚、要多多反省,但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讨人喜欢的。
从没人说过他无趣。
黄楚言是第一个。
纠结烦恼的时候,他问了自己的朋友。
“我无趣吗?”
朋友问:“有人说你无趣吗?”
“嗯。”
“女孩儿吗?”
“嗯。”
朋友立刻回复:“哎,放心,这只是为了吸引你注意力的一种手段。你懂吧。大家都夸你。她损你。就是因为她喜欢你,想要吸引你的注意力。”
乔嘉恒觉得他这朋友说得太过夸张,却又在细细品味他这番话,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这种从朋友这里求取安慰的做法很是幼稚,他从这段自大狂妄的话中得到慰藉的这种行为更是离谱。
他随意转了话题,任朋友再问对方是谁,他都不再回复。
他又想起,沈柯帆说的,黄楚言说她在追他。
她追他的方式就是这样嘛,损他,和他拌嘴?
哪有这样追人的?这样哪里追得到人?
第10章 .梅花小蛋糕
上次黄楚言脑热说乔嘉恒无趣,他不甘示弱反问她,最后闹得并不算愉快,之后两人在学校里碰见了也当没看见,比以往更加冷漠地擦肩而过。
对眼前这种情况,黄楚言并不紧张担忧,相反的,她甚至觉得有趣。她会故意往他跟前凑,远远看见他的身影,脚步就要加快,刻意出现在他眼前,再和装作没看见她的乔嘉恒擦肩而过。
她觉得乔嘉恒冷脸的时候最漂亮。
这几日天气突然变冷,黄楚言从衣柜伸出重新翻找出厚外套穿上。早上去上学的时候,风吹在脸上都凉飕飕,而这阵寒意从清晨一直延续到夜晚,所以这几天她没那么勤快地再去当乔嘉恒的尾巴了。
周六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没一会儿,乌压压的学生们挤出学校。
黄楚言磨磨蹭蹭出了班级,走到操场,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背影时,她弯了唇角她发誓这次真是巧合。是他自己出现在她跟前的。
学校里已经没什么学生了,校门口冷冷清清,保安坐在保安室里,缩着脖子看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这次黄楚言离他离得远,并不想让他发现她的存在。
前方的乔嘉恒和从前一样,悠悠闲闲往前走着,不回头,也几乎不扭头。
黄楚言跟着走了半天,只见到了他的后脑勺。
风一阵阵刮过来,她将手掌揣进口袋里,吸了吸鼻子,想着待会儿回去要蒸个豆沙包来吃。人被冻狠了,嗅觉也不灵了,等到前面的人停在一个小摊前,她才闻到了空气中的香甜气息。
这种气味轻易就勾起她的记忆,该是小学……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她妈也买过几次路边卖的小蛋糕给她吃。想起过去的事,思绪一下变得紊乱,她没再走近,就站在路边的树下等乔嘉恒。
乔嘉恒站定在小摊的推车前,跟摊主说了几句话,然后掏出手机付钱。
摊主将黄色的柔滑蛋液倒进模具里,等几分钟后,翻个面,最后数着时间,将上下合紧的模具打开。
打开的那瞬间,黄楚言看见不远处的空气中多了一股白色的雾气,带着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
一直笔直站着的乔嘉恒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袋子。
就在黄楚言以为他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然后毫不费力地就捕捉到她的方位。
他看向她。黄楚言一下站直了,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他花了十几秒就走到她的跟前,短短时间内,黄楚言闹钟闪过很多想法。
他原来知道自己在他后面,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为什么朝她走过来?他忘了她说他无趣的事了吗?他不记仇了吗?
直到乔嘉恒站在她跟前,她才稍微回过神来。
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却直接将他手中那个刚从摊主手中接过的装着小蛋糕的塑料袋子递给她。
黄楚言先是低头看了看内壁已经结了点点水珠的塑料袋,然后再抬头看面无表情的乔嘉恒,她想问他这是做什么,但手却比嘴巴动得更快。
她将手掌从口袋里伸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蛋糕。
小蛋糕刚出炉,还是热乎乎的,散发着甜腻气味。
不知道乔嘉恒买了多少,黄楚言甚至觉得有些握不住,她的掌心被温热地填满。
她低头翻开袋子看,是梅花状的小蛋糕。蛋糕自带的热气涌了上来,她的眼眶被蒸得暖暖的、湿湿的。
她再抬头看向乔嘉恒,“谢谢。”
她朝他眨了眨眼,露出一点笑。
男孩儿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角,他说:“不客气。”
黄楚言从袋子里捡出一朵最漂亮的梅花,吃了,她边吃边往前走,察觉到乔嘉恒还站在原地,她扭头看他,问:“你不回家吗?”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步履同步,却一句话没说。
乔嘉恒装作目不斜视,却用余光看到黄楚言往嘴里塞小蛋糕,一个接一个,将腮帮子都填得鼓鼓。
什么时候,他和她变成了可以并肩一起回家的同伴了?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了。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实在是太多,莫名其妙做了,回过神来,甚至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就比如,刚才他停下脚步买梅花小蛋糕给黄楚言,脑子里想的竟然是,像他这样对人好才是追人的正确方式吧?……
两人走到楼下的时候,黄楚言正好将一整袋小蛋糕都吃完,手指和嘴唇都被油润得亮亮,她抽了抽鼻子,一副餍足的模样,她扭头看他,盯着比自己高了十几厘米的人,再一次道谢:“谢谢,下次我也请你吃。”
乔嘉恒的眼神闪了闪,微微蹙了眉。
黄楚言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乔嘉恒顿了一下,说:“你自己想。”
似乎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干涩得有些嘶哑。
这下轮到黄楚言愣住。
男孩儿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那样静静看着她。
黄楚言盯着他看,像在想些什么,但最后她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眼底晕开一丝促狭笑意,“好。”说完,她伸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地擦过他垂在身侧的手,但她动作连贯,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她说:“上楼吧。”
乔嘉恒“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抬脚。直到黄楚言已经爬了几节台阶,他才回过神,抬脚准备跟上。
这时候,突然吹过一股冷风,湿漉的手心变得冰凉,他陡然一下清醒过来,后知后觉到大脑和胸膛都特别烫。
黄楚言低头上楼,经过了201,也没回头跟乔嘉恒说再见。
她在想,什么时候乔嘉恒也变得这么难对付了?
他不是要她想他喜欢吃什么,他是要故意找她茬,或者……是要她多想他。
他如果不是讨厌她,就是喜欢她。
乔嘉恒站在201门口,听到四楼传来关门的声音后,他才放松下来,微微叹了口气后进屋。
和黄楚言相处,特别不好受,他见不得她开心得扬起尾巴,可是看见她不开心却更觉得郁闷。
他莫名想对她好,可是一瞧见她那张带着自信神情的漂亮脸庞,他又会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踏入她的陷阱,想要说些带刺的话让她变得清醒,说了之后又会疑惑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她激怒,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她跟沈柯帆说在追他,却从没对他说过什么暧昧的话,只是不远不近地在他周围绕圈。
她什么事都没做,却让他无端在意起来。
他一个人,究竟在这里自作多情个什么劲?
第11章 .挖箱子
黄楚言才没那么闲,真花心思去想乔嘉恒喜欢吃什么,她甚至将请他吃东西的这件事抛到脑后,完全忘了自己答应下来的话。
不过那天,乔嘉恒却亲口提醒她这件事。
又是雨天,晚自习结束后,黄楚言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出学校。最近伞已经成了需要随身携带的物件,春雨绵绵,雨下个不停,但雨势一直都不大,淋不湿身,只能勉强让心脏变得潮湿。
她走在回家的路上,意料之中的,没碰见乔嘉恒。她知道乔嘉恒难得地在某些方面很规律,比如,他一下晚自习就会立刻回家,还有,她听乔芝琳说,乔嘉恒每天十二点一定会熄灯睡觉。
她想过这就是她和乔嘉恒之间的差别。
她总是随心所欲,计划跟着心情变化,乔嘉恒在某些时刻却按部就班得像个机器人。
黄楚言还没走进小区楼道,远远地,就发现了一楼原本阴暗的楼梯后此刻亮着,并不算明亮的灯光,那光源偶尔晃动,光亮在墙面上忽明忽暗,有时还会投出人的影子。
黄楚言猜是手电筒的灯光。
她走近,收了伞,发现是乔嘉恒。
他还穿着校服,应该是刚到家不久,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楼梯后的空间很是拘谨,他弯着腰,拿着手机,拿着手机的手电筒在堆积的箱子里搜寻着什么。
楼梯后的空间堆了很多杂物,除了之前乔嘉恒给她介绍的那辆自行车以外,还有好几个箱子,装满了东西。
听到动静之后乔嘉恒扭头看过来,见是她,他微微一顿,然后主动解释道:“我在帮忙我妈找她的证书,她突然说要。”
黄楚言抖了抖伞上的雨花,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乔嘉恒先是拒绝了,顿了一下,又问:“你刚回来?”
黄楚言点头,“嗯,今天比较晚才出学校。”
乔嘉恒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她湿了的黏在小腿上的校裤,还是说:“你赶紧上去换个衣服吧。”
黄楚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裤腿,不以为然,“我帮你吧。”
乔嘉恒稍微退了点出来,站直了身体,指了指那块逼仄矮小的地方。他的意思是这空间太小,他们俩没办法一起挤进去。
黄楚言将伞放下,然后蹲下,像一株蘑菇一样长在箱子边上,“一起找吧,什么证书?”
乔嘉恒安静了一秒,才说:“古筝的考级证书。”
“什么颜色的?”黄楚言这么问着,已经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对着箱子翻找。
“绿色的。”
“哦。”
乔嘉恒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箱子我找过了,没有,你可以找找旁边那个。”
黄楚言动作利落,挪到另一个箱子旁边,重新开始翻找。乔嘉恒重新弯下腰,在她隔壁的箱子里寻找。
手电筒的灯光偶尔交汇在一起,闪得眼睛发酸。两人没说话,空气中只有下雨和翻找东西的声音,诡异中有一丝和谐。
黄楚言翻到意料之外的东西,看了一眼封面就偷偷塞到书包里,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在箱子里搜刮。
她找的这个箱子里面塞着很多东西,有孩童的玩具、故事书以及姓名栏写着“乔嘉恒”的三好学生奖状,是他小学拿到的。
几张奖状被夹在书本之间,潮湿的空气让纸张变软,边缘都微微弯曲,不过她仿佛能从这几张奖状窥到小学时期的乔嘉恒,也是出众优秀的。
就在她发呆出神的时候,旁边的乔嘉恒出声,“找到了,在这里。”
黄楚言抬手,将手电筒转过去,没想到乔嘉恒正好扭头看过来,刺眼的光线直直照到他面上。
黄楚言看到他猛地闭上眼,下个瞬间,他笑了,像是无奈。强烈的光线让整张脸过曝,肤色变白,于是五官便更加清晰突出。
黄楚言再次被他的样貌震撼到,大脑微微发热。
她转开手机,“对不起啊。”
乔嘉恒在黑暗中重新睁开眼睛,说:“没事。”
既然东西已经找到,黄楚言就没必要蹲在地上当蘑菇了,她往外挪了挪。
乔嘉恒就站在离她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她站起来,似乎是因为起得太猛,大脑供血不足,但也不至于快要晕倒站不稳,最多是有些晕晕乎乎。
她甚至还有多余的精力在电光火石间思考自己是不是要趁机吃一下乔嘉恒的豆腐。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装晕抓住近在咫尺的乔嘉恒的手腕时,那只手却率先向她伸来。
乔嘉恒猛地抓住她的胳膊肘,他使了点力气,确定她站稳之后,他稍微松开,继而,默默握着她的手腕。
“没事吧?”他在她头顶这么问。
黄楚言没抬头,只能看见他的肩头、他别在前胸的校卡。
校卡上“乔嘉恒”这三个字一下撞进她的眼睛里,然后在她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飞舞打转着。她虽然站稳了,但是脑袋却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