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鹊还在奋笔疾书,听她这么说,立刻抬头:“姜叔叔又送药来了?”
“对啊,还得喝一周。”姜宜苦着脸。
宋女士上周带她去看中医,医生说她气血不足,开了一堆中药。由于她住宿,老姜索性每天晚上定时定点给她送药,盯着她把药喝完。
京文附中的门卫室很大,里面有一个宽敞的桌子,姜宜熟门熟路地跟门卫打过招呼后在桌边坐下。
老姜还没到,她不想浪费时间,于是拿出单词本开始背单词。
还没到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学校里很安静,姜宜反倒比在教室里更能静下心来。
直到一道清冽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
“我到门口了,还有多久?”
“好,我在这里等就行。”
姜宜心想,这男生声音还怪好听的。
她有些好奇,抬头往窗外看去。
外头站着一个穿着黑T黑裤白球鞋的高挑男生,昏黄的路灯将光线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
陈书淮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目光往保安室内转去。
透过有些陈旧的红漆窗户,他看见坐在桌边的女生。
脸小小的,眼睛圆圆的,乌黑浓密的头发不像早上开学典礼时那样扎起来,反而披散在了肩后。
有几缕碎发落在了她锁骨上,隐没在领口里。
她手上拿着个小本子,手真小。
姜宜猝不及防和陈书淮对上目光,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单词本。
随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佯装淡定地背单词。等过了两秒后才用余光往窗外的方向瞥。
——他已经移开目光了。
姜宜舒了口气,心却还在咚咚咚地跳着。
第54章 番外校园篇-独处
安静的气氛持续了五分钟, 坐在门口扇扇子的门卫忽然喊了声:“姜哥!又来给闺女儿送吃的?这么晚,辛苦啊。”
随后是老姜热情又敞亮的声音:“是嘞,我家就这一个掌上明珠,可不得捧着嘛?”
姜宜一抬头, 就看见她爸提着保温壶走过来, 先碰见了树下的陈书淮。
陈书淮:“叔叔好。”
“哎好, 小帅哥,大热天儿的你怎么在树下站着?来来,进来保安室呗, 里头开空调, 凉快。”
老姜走进保安室,将保温壶放在姜宜桌面上, 瞅了一眼她手里的本子,嗓门还是很大:“背英语单词儿呢?”
姜宜小声说:“爸, 你小声点儿。”
她目光一转, 一身黑的高个子少年也走了进来。
两人微微对上目光,又不约而同地移开。
陈书淮安静地坐在了她对面的木椅子上。
他的腿太长,一伸进桌下就不小心碰到了姜宜,皮肤的温度在刹那透过布料传递至她被轻轻撞到的小腿。
姜宜吓了一跳,立刻将腿往后收。
“抱歉。”陈书淮也往后退了一点,略微侧过身, 长腿移开。
姜宜目光悄悄抬起, 对面的少年已经低头开始玩手机。
他怎么这么白呢?
手背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很清晰,修剪整齐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粉。
手机屏幕的光线照亮他俊秀的眉眼, 跟白天在排球馆一样, 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老姜打开保温壶, 浓郁苦涩的中药味儿溢满了保安室。
“一鼓作气喝了,赶紧把枣糕塞嘴里。”
姜宜默默应了一声,捧着黑乎乎的药汤没动。
老姜知道她的德性,光心理建设就得做十分钟,催她还得发脾气,索性不唠叨了,拉过一张椅子,也在桌边坐下。
老姜闲着没事,看向陈书淮问:“同学,今年读高几了?”
闻言,陈书淮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高二。”
姜宜捧着保温碗,垂眸吹着热气儿,心里直犯嘀咕。
她爸真是走到哪聊到哪,人家在玩手机也要去搭话,万一陈书淮嫌烦怎么办?
老姜继续热情地问:“你老家哪儿的呀?”
陈书淮:“祖籍在港市,外家在京市。”
老姜:“噢,瞧着你也没有南方口音,京市长大的啊?”
陈书淮:“在纽约长大的。”
老姜:“这我清楚,阿美力卡,扭腰儿~”
姜宜刚鼓起勇气喝第一一口就听见老姜那充满京片子风味的英语,苦涩的汤药卡在喉咙,咳得天昏地暗。
老姜连忙上前给她拍背,“喝药怎么也走神儿呢?”
他注意到一旁摊开的单词本,又说:“别三心二意了,喝药就喝药,看什么单词儿呢。”
姜宜:“知道了知道了。”
老姜忽然想起什么,对姜宜说:“哎,你不是说要练口语吗?这位小同学跟你一个年级的,人家从小在国外长大,那英语肯定没话说,你多跟人学学,见面就说英语,别说普通话,保准你讲话就跟洋人儿似的。”
“爸!”姜宜有些急了,脸上都急出了薄红。
老姜:“怎么了嘛,别害羞啊,练口语就不能要面子,就得跟我一样。”
他转头看向陈书淮,“小同学,你说是不是?”
安安静静的陈书淮再次被点名,他目光落在头几乎埋在碗里的姜宜身上,声音带上几分笑意:“是。”
老姜得到了应和,聊得也更起劲了。
“你在纽约长大,怎么回京市读书了?”
“陪姥姥姥爷,他们想家了。”
“那是,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我看你就很好,现在太多在国外长大的孩子都不会说中文,都成那什么,香蕉人了。”
两人一问一答,老姜跟查户口似的,还问人家是不是独生子女,读书吃不吃力,国外是不是特开放从小谈恋爱等等。今天学校里那些付费都买不到的消息愣是给老姜凭一己之力问完了。
姜宜感觉她爸这问法简直成了骚扰,陈书淮虽然答得十分简洁,但竟然也老老实实全部回答。
药汤终于不烫嘴了,姜宜咕咚咕咚将药喝完,希望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老姜的注意力终于转向她,打开枣糕的包装袋,跟哄小孩儿似地说:“就喝完了啊?真牛,来,张口。”
姜宜张口咬了一块,才注意到陈书淮撑着脸在看她,眼里的笑已经明显得藏不住了。
她愣愣地和他对视一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了一声轿车的喇叭声。
陈书淮站起来,礼貌地说:“叔叔,我家车到了,先走了。”
老姜:“好嘞,注意安全啊,拜拜 。”
陈书淮目光瞥向姜宜。她抬眼默默看着他,嘴里塞着枣糕说不出话,手里还捧着药碗。
“再见。”
说完,他转身走了。
姜宜看着他走出保安室,背影融入夜色里,默默咽下了甜腻的枣糕。
老姜伸头往外看:“好家伙,你这同学家里真有钱,门口接他那车得几百万了吧?不过人还是很有礼貌的,比很多有钱人家的小孩儿懂事。”
姜宜将单词本收进书包,“得了吧,您见过几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儿?”
老姜:“那怎么没见过,你妈以前周末就给京市东边儿那富豪小区家的孩子补习英语,我就是你妈钦点的司机,她上课的时候,我就跟那小区保安喝茶。嚯,好多小孩儿年纪不大,拽得跟个二百五似的,三四个保姆都管不住。”
姜宜笑出了声,“是是是,您是见过世面的人。我回宿舍啦,您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回到宿舍后,过了好一会儿,其他加班加点赶完作业的女生才回来。走廊里热热闹闹的,罗鹊拿了两根冰棍儿走进宿舍。
她神神秘秘地说:“你今天走得太早,可惜了,我们又听到了新八卦。”
姜宜有些好笑地问:“那你作业到底写完了没?”
罗鹊理直气壮地说:“写是写完了,和你对答案错了几道题,全部以你的为准改了,明天再看看为什么错就行了呗。”
她一把撕开冰棍包装袋,把拆开的这根递给姜宜,再给自己拆了一根尝了一口,说:“有线人来报,说陈书淮还有弟弟妹妹,长得都可好看了。”
这些信息已经被老姜问清楚了,姜宜还知道更多,比如他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大的那个比他小两岁,最小的那个今年才一岁。
姜宜:“这样啊。”
罗鹊咬了口冰棍,“你这也太平静了,就移情别恋了?”
“别瞎说。”姜宜笑着掐了她一把,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罗鹊立刻瞪大眼睛,“我靠,这是天赐良机啊!夜深人静,适合犯美丽的错误。”
姜宜摇摇头,“今天就是偶遇,哪还有下一次。”
但她却没想到,第二天她去保安室等老姜的时候,过了两分钟便看见陈书淮出现在了门口。
这一回,他主动走进了保安室,在她对面坐下,跟她打了个招呼。
“又在等你爸爸?”
姜宜捏着单词本看向他,“......嗯。”
“你生病了吗?”
“也不算生病,只不过身体虚,我爸给我熬了补药。”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语气很是客套,话也不多。
姜宜心中有些紧张,她将这种紧张归咎于自己不太擅长交际。等老姜一到,她就立刻安静了下来,把主场让给擅长聊天的老姜。
在接下来一整周里,姜宜都在保安室碰上了陈书淮。
但除了在第二天简单聊了一会儿外,她和陈书淮大多数时间都不说话。在她等老姜,陈书淮等车的过程里,一般都是他在玩手机,她在背单词。等老姜来了,才偶尔说一两句。
由于那段时间,学生们都没有下晚自习,所以除了罗鹊,没人知道姜宜和这位大名鼎鼎的转学生曾经共处过。
即便如此,姜宜也相当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跟陈书淮谈不上熟悉,所以当她最后一次在保安室等老姜送药的时候,她没有跟陈书淮说自己下周开始就不会过来了。
周一早上是姜宜最沮丧的时候。
阳光刚从云层里透出来,从打开的门窗漏进教室,她背着书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揉着困倦的眼睛,心里感到一阵倦怠。
枯燥又重复的生活好像没有尽头,如果非要找出些有趣的地方......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俊秀漂亮的脸蛋。
姜宜忍不住想,如果今晚陈书淮发现她不在保安室,会不会觉得意外或失望?
但她很快转念又想,他们又不是约好要在那里见面,人家怎么可能会失望?
琢磨了半天,她终于在数学老师宣布堂测的时候彻底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专心投入到学习中。
集中精力听课、抓紧时间提早写完作业、背书背单词.....注意力一集中,时间就过得飞快,等晚自习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姜宜才从书里抽离注意力,和罗鹊一起往宿舍走。
下楼的时候,她就听见前面有女生在窃窃私语,声音不乏兴奋。
等走出教学楼,往通向宿舍区的地方走去的时候,她才听到她们在说“就在保安室!”“哎哎哎,他出来了!”“那是他家的豪车吗?啊啊啊天哪我在电视剧上看过这个牌子!!”
姜宜顺着她们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亮着灯光的保安室门前,高挑的少年静静站立在门口。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校门外。
陈书淮忽然抬头看过来,姜宜一怔,猝不及防和他对上目光。
他的神色很平静,但她的心脏就是莫名猛地跳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淡淡的心虚。
难道他在等她?
不可能吧......
仅仅过了两三秒,陈书淮就把目光移开了,转身走出校门,上了车。
姜宜一晚上都没睡好,总觉得有些不得劲。等第二天晚自习的时候,她在九点半的时候借口去上厕所,一路跑下教学楼,往保安室走过去。
这一回,保安室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人了。
第55章 番外校园篇-表白
距离姜宜在保安室里喝中药的日子, 已经过去了一整个月。
她和那位新来转学生在保安室的短暂交集,如一道突然飘来的夏日晚风,缓缓拂过身体后,又轻轻柔柔、悄无声息地散尽。
一个月里, 周考、月考, 还有如突击战般不告而来的随堂检测, 有如海水般淹没了她全部的生活。
英语课后,姜宜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这个月,你的英语成绩有一点波动, 感觉是从句的知识点还没吃透。”
唐老师说, “但我下午就要出发去邻省开会,所以我找国际部的蒋老师给你补一下课, 在从句知识点上做个查缺补漏,今天自习课你去国际部找一下她。哦对了, 叫上张立一起, 他顺便也去听一听。”
姜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心里有些丧气,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在国际部教英语的蒋老师就是英语课代表张立的老妈,她也是姜宜妈妈宋女士的研究生同学兼好友,时不时会花时间给两人悄悄开个小灶。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 姜宜抱着笔记本和试卷, 跟张立一起往国际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