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倚山在一旁解释道:“这些都是安清之收藏的,他前几年突然爱上收藏这东西,陆陆续续就有了这么一架子。”
他走近架子前,伸手随意翻了翻,又问道:“有想看的吗?”
郦月有些迟疑:“他用来收藏的,我们可以看吗?”
成倚山定定地看她一眼,笑了,“碟片不就是用来看的吗,想看就拿吧。”
同在别墅内的安清之显然不知道成倚山拿他的碟片来做人情,但这不妨碍成倚山自己动手。
成倚山看郦月还有些迟疑,干脆自己将那张她眼神停留的碟片拿了下来,操作熟练地将碟片塞到放映机里。
郦月都还没反应过来,成倚山已经完成了一系列操作,幕布上已经开始播放画面。
成倚山悠然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懒散地搭在沙发靠背上,手指微扬朝郦月挥了挥,“灯在墙上,关一下。”
“......”
郦月默默关了灯,慢吞吞走到沙发上坐下。
影音室内灯光昏暗,唯一的光源仅来自幕布上画面闪过的亮光,酒红色沙发上,男人散漫向后靠着,身侧女孩乖巧坐着,仰头静静看着幕布。
两人之间相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郦月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男人沉稳的呼吸,哪怕视线不用偏移也能看见那道矜贵身影松弛地靠在一旁。
电影开头画面结束,介绍完背景后正式进入故事发展。
这部影片是上个世纪末拍摄的,由当时Y国最著名的影后出演,讲述了一位女性追求自我的故事。
不得不说,上世纪末的影片拍摄的立意都很深刻,深入地探讨人性。但同时也有一个极大的特色,那个时代的影片在‘爱与性’这件事的探讨上也十分深刻,几乎每一部影片或多或少都会提到,并且毫不避讳。
当电影开始播放后,俪月瞬间回想起里面的某些情节。
平日里郦月看这部影片不下数十次,但从没有一次像当下这般,度秒如年坐立难安。
影片正讲到女主角年少出逃,和一起私奔的人四处漂泊,在昏暗房间内疯狂缠绵释放年少的激情荷尔蒙。
好在影片半遮半掩,没有十分裸露的画面,但经典影片就经典在氛围塑造得十分到位,影片中强烈的性张力仿佛都能渗透到屏幕前,好似下一瞬就要将沙发上的两个人紧紧缠绕住。
屏幕上情事正浓,被子下隐晦翻腾的那一刻,郦月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了。
影音室彻底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郦月沉默微笑。
此刻她极度感谢成倚山的绅士风度,在这种尴尬时分他静静地坐着,丝毫未曾动弹,也没讲一句话。
影片情节继续开展,进入平稳的故事发展阶段,郦月终于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一旁男人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修长指节轻轻敲击扶手,半晌后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郦月一愣,“什么?”
成倚山停下敲击的手指,侧首看她,“不是你挑的吗?”
“......”
郦月此刻十分庆幸自己方才只是将目光在碟片上停留,而不是直接指明要看这一部电影。
郦月不承认:“什么我挑的,不是你拿的吗?”
话音刚落,两人陷入寂静。
灯光昏暗,微弱光亮照在两人脸上,彼此看不分明各自的神色,只有温热的呼吸在交织响应。
成倚山微侧身,拉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转过头看她片刻,笑着开口:“嗯,是我拿的。”
男人俊朗眉目映入郦月眼帘,眉眼间风月耀眼,他侧身望着她,眼中笑意氤氲,声色清洌如雨,说出的话直击郦月脆弱的神经。
“还挺好看的,是吧?”
哪怕灯光昏暗,都能看见在霎那间,女孩脸庞染上的一片红霞,强自镇定失败后,眼中都泛起一阵波澜。
郦月无话可说。
只能强行当脸上退散不去的热度不存在,偏过头去当作没听见他说的话。
成倚山缓缓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靠回沙发靠背上,看似很认真地看起了电影。
影片中女主角在经历年少挫折后,又被社会的现实所碾磨,
终于在某个天光大亮的时分觉醒,抛下一切束缚与桎梏去寻找真正的自由肆意。
在影片的结尾,女主角历经千帆,一生中遇到的朋友爱人通通离散,在夕阳落下的前一秒,捡起地上的小花戴在自己头上,闭上眼拥抱即将到来的黑暗,释怀微笑。
俪月很喜欢这部电影,每次看到这场结尾,都不可避免地心疼女主角的过去,但又更羡慕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与释怀。
沙发上,女孩仰着素白的脸,看得入神,直到影片落幕,才缓缓回过神来。
回神的片刻,突然察觉到身边投来的视线,一转头就对上成倚山的略显深沉的目光。
“怎么了?”俪月有些懵。
“你好像对这部影片……”成倚山停顿了一下,思索出一个比较恰当的词,“很认同?”
俪月没料到成倚山会这么问。
平日里,成倚山不是一个会有闲心去多加探索的人,许是今夜见女孩看得入神,在影片结束后,突然有了开口询问的心思。
俪月沉吟一瞬,又轻轻地笑着开口:“凯斯莉很棒,她找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凯斯莉是电影中女主角的名字。
成倚山回想了一下方才电影的内容,“但她失去了很多。”
“是,人生太长了,她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俪月偏头看他,眼神沉静,“所以当她摆脱所有桎梏,追寻到真正自我时,才是最棒的她。”
女孩神色平静,面容娇弱美丽,眼中却沉静如深潭,恍若雨后的湖面,干净清新,不见摇摆的涟漪。
她在说自己。
成倚山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对这部影片有认同感,而是这就是她所追寻的,是她佩服的人生。
回想起这许多次的见面,几乎每一次,她都不太顺利。
成倚山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有得必有失,对吗?”
俪月轻轻笑起来,眼睛弯起一个弧度,回应他:“对。”
电影播放着抒情的片尾曲,演唱女声悠扬在室内,屏幕里灯光逐渐变暗,屏幕外两人对视。
男人的视线从那双沉静如青竹的眼中移开,缓缓下落到女孩丰润粉嫩的唇瓣,定住未动。
片尾曲结束,灯光湮灭,偌大影音室即将陷入彻底黑暗的那一刻,男人俯身靠过来……
“——吱呀——。”木制门被突然推开。
门外传来平笙疑惑的声音:“咦,怎么关着灯,我不是下午来打开了吗?”
沙发上,俪月迅速弹开。
门外应该不止平笙一个人,只是她先推开了门,伸进一只手在门边摸索着开关,随后利落地将灯打开。
灯亮起的一瞬间,平笙与沙发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酒红色绒布沙发上,男人一只手扶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撑着沙发向前倾,整个人呈现向前逼近的姿态,而男人身前不远处,女孩故作镇定地抵在沙发边沿,努力地想拉开距离撇清干系。
当平笙推开门缝,探头进来就看见这种情形,下一刻就对上成倚山偏头看来的沉冷视线。
“……”
平笙迅速地把门关上,动作匆忙到门板合上时发出‘嘭’的一声,合上后甚至还有震动的嗡鸣。
平笙惊恐转身,对着门外看着她的一群人沉默一秒。
顾晖:“怎么?不是要看电影?”
宋致淡淡挑眉,“是啊,怎么不进去?”
隔着门板,俪月都能听见门外平笙干笑的声音,“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影音室坏了还没修好,算了算了,下次再来看。走吧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
影音室内,俪月伸手捂住半张脸,静默如一尊雕塑。
第20章
翌日阳光正好,雾岛的天气向来晴天较多,拉开窗帘就能看见远处起伏的冰雪山脉,有璀璨阳光洒落在山顶,整片山脉恍若镀上一层金箔,熠熠生辉。
平笙在来之前就喊着要出海钓鱼,大家本就是陪她来玩,也就随她把海钓放在第一站。
一大早平笙就来悄咪咪地敲郦月的门,郦月被不规律的敲门声吵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有些不清醒,勉强听出了是平笙的声音,隔着门喊她:“进来。”
门推开,平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坐到郦月床边欲言又止。
床上的人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长发凌乱地铺散开,白嫩的脸上还带着睡醒后的红晕。
平笙目光抑制不住地往郦月脸上飘去,坐在床边的动作都不安宁,愈发欲言又止。
郦月半眯着眼,终于感受到了某人不停扭动的动作,撑起身体半靠在床头,长发随之滑落到身前。
“怎么了?不是还没到出海的时间吗?”郦月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尾音缱绻靡丽。
窗外阳光照在床上,映在床上人的脸庞,娇弱美人半靠在床头,脸带红晕浅笑着看她。
平笙捂住胸口,被这一大早的视觉盛宴冲击得身体都有些发热,说话开始结巴起来:“嗯......就是,就是......”
她一下子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下一秒直接凑近郦月,扬起小脸在郦月光滑白皙的肩膀上蹭,边贴贴边说:“郦月姐你真好看!”
郦月被她逗笑,抬起另一只没被她抱住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语带笑意,“一大早敲我的门,就是来和我说这个?”
平笙靠在肩头嘻嘻笑着。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自从昨晚误入影音室,回去后的一整夜平笙都在好奇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生怕是成倚山倚仗着权势资本欺负人。
好奇心简直把这位当代大学生折磨得觉都睡不好,半梦半醒间都还想着这件事。
早上天刚亮,她就琢磨着来敲门了。原本进门后就想问,坐在床边欲言又止,只方才被美貌迷晕了心智,就晕乎乎地凑过去了。
此刻平笙靠在郦月肩头,嗅着淡然的芳香,突然想通了。
郦月姐这么美这么聪明这么温柔,有人色迷心智很正常,她要保护美人姐姐!
郦月并不知道平笙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乐意和赤忱可爱的人待在一起,也就很随和地顺着平笙让她在自己房间的床边赖了半个小时。
两个人亲密贴贴,最后还是其余人看半天没见这两人的身影,宋致让周桃去敲郦月的房门才把两人叫出来。
少爷小姐们有自己的船,农场也有自己出海的船手,因此众人不需要精准定着某一个时间出发,今天也只安排了这一个项目,大家慢悠悠准备好后才悠然出发。
在这一路上,平笙十分完美地践行了自己方才内心的想法,保护好美人姐姐。
于是从别墅出发开始,出门时平笙挽着郦月的手,上车时贴在郦月身边坐着,上船后搬好小板凳放在郦月身边亲密贴贴,整段路程下来硬是没离开过郦月身边。
一旁宋致看得笑容都要忍不住了,站在身后甲板上扬起下巴点了点前方肩并肩的两个女孩,对着成倚山说道:“你怎么惹到平笙了?这一路上她就没离开过郦月,一点空间都不给啊。”
成倚山轻笑一声,“我可没惹她。”反倒是她,昨晚冒冒失失地推门,才是惊扰。
一旁船员拿来鱼竿,递到大家手上,自己则走到船边给众人演示。
等演示完了,郦月才发现成倚山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来。
平笙察觉到她的视线,顺着望过去,只看到男人面朝着海的背影,平笙解释道:“倚山哥自己会这些,这些都是他早些年玩腻的。”
郦月有些惊讶,“......嗯?”
平笙点头道:“是啊,听我哥说的。倚山哥早些年的时候很爱玩,各种极限运动他都会玩,而且玩得很好。不过这几年应该是玩腻了,不会自己独自一个人去玩这些,顶多平时和我哥他们一起的时候随便玩玩。”
“看不出来。”郦月若有所思。男人看起来散漫慵懒的样子,想象不出他玩极限运动时肌肉迸发大汗淋漓的样子,有点......割裂感。
平笙一脸‘你太年轻了’的表情,“你别被他现在的样子骗了!物以类聚。”
她凑到郦月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他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
郦月无言。着实没想到平笙连自己哥哥也说进去了。
“你哥哥也是?”郦月迟疑着问,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应该就是个工作狂吧?
谁知平笙沉默了一下,回想了一些自己不经意间撞到的画面,痛心疾首又不得承认事实地说:“嗯!我哥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句话,她忘了悄声说。
“......”
甲板陷入一瞬的寂静。
宋致大笑出声。
在他张狂的笑声中,安清之靠在门边,淡声叫道:“平笙。”随后对着呆若木鸡的女大学生招了招手,语调依旧平静。
“过来。”
平笙默默放下鱼竿,在郦月忍笑的眼神中一步三顿地走向自家哥哥。
——
海面从不是风平浪静,永不停歇的波浪此起彼伏,船身也随之缓缓晃动。
栏杆边,众人饶有兴致地排排坐。
郦月左边坐着被释放回来的平笙,右边坐着成倚山。
男人身影就在身侧,郦月目不斜视,将鱼竿甩向海面,听从教练的传授,手中不定时地抖动几下,力求能有笨鱼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的鱼钩都曾钓上来过鱼,除了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