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月刚踏进大厅,平笙就从一旁冲过来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往楼上走,边走边吐槽:“郦月姐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在包厢里和我哥面对面都要把话聊尽了!”
“你哥哥?”郦月道:“晚上是和你哥哥吃饭?”
“唔,是啊。不过也不全是......”平笙有些纠结地点头又摇头,“准确地说,是和我哥一起吃饭,但不只是他,还有他的一个朋友。”
郦月笑盈盈地,“你和自家哥哥一起吃饭,拉上我做什么?”
平笙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凑近郦月小声地说:“郦月姐你不知道,今天这场饭局,是我爷爷硬给我安排的相亲局!我才十八岁,哪里就到了相亲的年龄了!”
郦月对于这点倒是很赞同,年轻可爱的小金主,大好人生尚未潇洒够,有什么可相亲的。
平笙继续吐槽:“而且你知道吗?我爷爷,我亲爷爷!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拜托我才十八岁,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确实确实。”郦月极度赞同,“太不应该了。”
“是啊,我都抗争好多次了,爷爷就是不听,说什么这是家里交好的小辈,又是我哥的好朋友,人品能力都信得过。可我才十八诶!”
郦月应和她:“没错没错。”
“不说了,真不懂我爷爷在想什么。”平笙撇嘴,“郦月姐,我带你去见我哥哥。我点了好多招牌菜,等你一起吃呀!”
和快乐的人待在一起,整个人也会变得松弛。郦月笑吟吟地听着平笙讲话,柔声应道:“好啊。”
第7章
‘秋阳馆’是H市一家低调的私厨,据说馆主是祖传的御厨手艺,许多人慕名而来,听说预约已经排到了半年后。
推开包厢门,里面坐着的男人看见进来的人便站起身以表欢迎。
“郦小姐?欢迎。”
男人眉眼冷峻,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微微点头示意。
郦月对眼前的人是有印象的,昨晚和成倚山寒暄的人中,显而易见熟稔的人除了方老大就是眼前这位青年。这张脸郦月也不陌生,曾有一度财经期刊上都是他的报道,H市房地产集团安家最年轻的继承人,全国各地都有安氏地产的房子。
“没想到安总是平笙的哥哥。”郦月笑道。
虽然惊讶,但也无甚所谓,实在是这几天大佬见太多了。
安清之目光扫过平笙,习以为常地说:“平笙比较顽皮,与人介绍自己从不说姓氏,让郦小姐误会了。”
郦月摆摆手,“没关系,这也是一种趣味。”
平笙在一旁疯狂点头,一脸感动,“还是郦月姐懂我,我们俩果然是一见如故!”
听她讲话郦月又漾开一抹笑,三人随后坐下。
“秋阳馆的菜还不错,郦小姐可以尝尝。”安清之招待她,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郦月先吃。
郦月环顾包厢内没看见第四个人,问道:“平笙说还有您的朋友,我们不需要等等他吗?”
安清之冷峻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道:“不用,他堵路上了,不需要......”等他。
话音未落,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男人抬脚走进,包厢柔和的灯光映照得他眉眼疏朗,嘴角隐含一抹散漫笑意,修长的身躯挺拔如松。
......成倚山。
郦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十八岁少女,再转头看向门口的矜贵......老男人,沉默了。
此刻的郦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好在这不是郦月的主场,她只需要继续沉默就可以。
但很显然身旁的平笙也陷入了沉默,作为饭局主角之一,她盯着门口进来的人,又转头看看自家哥哥,清澈的眼里是大大的疑惑:不是说老男人?怎么会是倚山哥??
在场的两位女性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氛围逐渐僵硬,似有如无地环绕着一层尴尬气氛。
成倚山眉梢微挑,“怎么?不欢迎我?”
安清之言简意赅,“没有,坐。”
平笙将瞪着自家哥哥的眼神收回,强笑道:“哈哈哈怎么会呢,倚山哥好久不见。”
郦月......郦月微笑,只当自己是个装饰。
成倚山哼笑一声,缓步走到空位上坐下,桌子是张不大的圆桌,郦月坐在平笙右手边,安清之坐在平笙左手边,成倚山则自然而然地坐到郦月的右手边。
成倚山打量一番对面的平笙,道:“平笙,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我哥哥把我带回来的。”平笙乖乖答道。
成倚山道:“嗯,你一个人在国外玩了这么多天,你哥不放心也正常。”
平笙再次乖乖点头应是,乖巧得有些过分,灵动的眉眼都安静下来。
为了转移视线,平笙连忙将郦月摆上台做介绍:“倚山哥,这是我朋友,郦月。听我爷爷说你最近和豫铭银行有合作,好巧,郦月姐也是豫铭银行的诶。”
成倚山轻轻一扫眼过左手边这张美人面,似笑非笑道:“是啊,还挺巧的。”
还不等平笙附和一句,成倚山已经接着说下去:“我下午邀请郦小姐吃饭,刚被拒绝,晚上就在饭桌上见到了,可不巧吗?”
“……”平笙无话可说,扯了扯嘴角笑,只能强行应了一句:“哈,那还真是挺巧的……”
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进行搭话,低头默默吃菜,只将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右手边的两个人身上。
俪月避无可避地和成倚山打了个招呼:“成总,晚上好。”
成倚山侧首看向郦月,向她这边偏了偏,声色清洌道:“不是说陪客户吃饭?”
他目光扫过两兄妹,又问:“这两个,谁是你要陪吃饭的客户?”
尴尬的不是拒绝大客户的饭局邀约,而是陪另一个客户来吃饭却发现他们是同一场饭局。
郦月维持着微笑,将目光转向平笙,示意这个才是她今晚的客户,平笙也很配合地举起手轻微晃了晃。
成倚山挑眉,意味深长道:“那看来确实是陪客户吃饭。”
平笙讪笑,没说话。连平笙都看得出郦月和成倚山关系不同寻常,更别说安清之了,从成倚山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对面两个女孩的僵硬。自家妹妹可以理解,但若是郦月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昨晚宴上有人捉弄平笙,郦小姐帮忙挡了一下,今天便顺势请郦小姐一起吃饭。”安清之缓声说道,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成倚山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和安清之谈起最近政策上的变动以及后续几个项目的投资展望。
郦月在成倚山目光离开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说不出为什么,总有些紧张。
一场饭局在两位男人的商谈中结束,四人起身离开,来到秋阳馆门口准备上车走人。
“郦月姐,你怎么回去?”平笙问道。
此刻外面已入夜,雨丝飘零,冲淡了白日的暖意,有些许寒意入侵,沿着人的脚踝向上窜行。
“我打车回去就行。”郦月道。
“下着雨不好打车,而且是我邀请你来的,怎么能让你打车回去,要不然你坐......倚山哥的车回去吧!”平笙本来想说坐她家的车回去,但中途感受到成倚山投来的视线,瞬间就改口了。
她中间的停顿实在过于明显,郦月无言以对。看着平笙小眼神时不时飘过来的样子,也不忍让她忐忑,就没再推辞什么下去。
郦月面向成倚山,轻声问道:“那劳烦成总?”
成倚山绅士一笑,为她拉开后座车门,“我的荣幸。”
——
深色迈巴赫在路上飞驰而过,透过车窗能看见中途路过几条喧闹的路段,但车内依旧十分安静。
“跟平笙来吃饭,也是维护客户?”男人突然出声。
郦月一愣,回道:“嗯,今天刚跟平笙签了份托管合同,本来想请她吃中饭,不过她没空就变成了晚饭。”
成倚山闻言一顿,转头看她,有一瞬的沉默,“她和你签合同,你就请她吃饭。我和你签合同,你还拒绝我请你吃饭?”
“......”郦月一懵,“成总您今晚这顿饭可不太纯粹。”
大家都是饭局当事人,有些话不必说透也能明白。成倚山一听就知道平笙和郦月说了今晚这顿饭是场相亲宴。
“她叫你来吃这顿饭也不见得纯粹到哪里去。”成倚山凉凉开口。
大家都是叫人来挡一挡,区别在于那小丫头是叫人壮胆,而他则是叫人当女伴,以便传出点风声来湮灭某些人的念头。
双方都不甚纯粹,大哥别说二哥。
俪月微笑应是,“成总说得对。”
成倚山听出她的敷衍,也没真的打算跟她计较,接着说下去:“这小丫头从小就精明,你别看她一副天真的样子,实际上直觉很敏锐,你怎么不想想她不叫别人,偏偏叫了你来吃饭?”
此刻的俪月尚且不了解成倚山对平笙的尖锐点评有多么的准确,以至于之后一度让自己后悔莫及。
当下时分,俪月只想了想目前发生的事,推断出一个结论,继而小声犹疑地回答:“大概是她刚回国,还不认识其他人?”
昨天平笙说她前几天刚回国,还在宴上被人捉弄,那今天叫她陪吃饭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吧?俪月在心中默想。
“因为你笨。”男人掀唇笑她,语气嘲讽。
“……?”
俪月微笑,不动声色地缓缓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劝自己不生气。
成倚山斜看她一眼,女孩双手微握拳放在膝盖上,娇美的脸上维持着一个微笑的弧度,只是眼里的疏离又一次漫了出来。
俪月想到还没彻底签约定论的巨额合同,勉强在心里又劝了自己一番,继续附和道:“成总说得对。”
成倚山依旧笑她,语气冷冽道:“对不对你自己不知道?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忍不了了,真是没法忍了!
俪月倏地转头对上他的眼,扯动嘴角说道:“成总今天心情不好?那不如先让我下车,别耽误了您去找人算账。毕竟我比较笨,也没什么办法为您分忧解难,还是不劳烦您送我回去了。”
“找人算账?”成倚山细细嚼着这几个字,随后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说道:“从几天前宴会门口我带你进去,然后在豫铭签约托管合同,昨天晚上又让你在宴上发名片。”
随着他的话落下,郦月神色逐渐平静,细看还有几分躲闪。
成倚山细数着短短几天见面以来发生的事,慢慢地念着,说道:“我想这几次见面,我应该都帮上了你的忙,带你维护客户,甚至还给你送了业绩。”
随后突然倾身逼近她,直直地对上俪月的双眸。他眼中含着笑,语调却有些冷,“那么俪月,你又是为什么躲我?”
第8章
夜幕深沉,离开喧闹的路段,从车窗看出去只有不断倒退的路灯和来往的车辆,不见人影。
车内灯光昏暗,掠过路灯时有昏黄灯光映在两人脸上,将对方眼底的神情一览无余。
郦月挂在脸上的笑容隐去,对上成倚山的目光也变得冷硬起来,反问道:“那成总,又是为什么帮我?”
郦月自小生得美丽,从小到大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计其数,大多数人会给她一定的便利,但所有事都是有代价的,越大的好处,代价就越痛。
她从不信无缘无故的帮助,更何况是来自成倚山。
她仍记得,那晚宴会厅前,檐下收伞的一瞬他姿态矜贵雅致,眼底却是淡漠不可攀。这样的人,又凭什么帮她。
车内有一瞬的寂静,只有呼吸声缓缓萦绕,成倚山依旧维持着逼近郦月的姿态,将她眼中的防备看得清晰无比。
面前的女孩近在咫尺,眼神清凌似雨后青竹,红唇雪肤。成倚山再一次意识到,她很漂亮,美得自然通透,娇弱又坚韧。
也是这一瞬,成倚山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一直疏离躲避,哪怕他从未越界,依旧对他维持疏离的状态——啊,被当作登徒子了。
听见郦月的反问,成倚山脑中闪过很多理由,但最终结果还是定格在面前女孩的身上。
他慢慢回身,靠回车座椅背,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轻轻敲打着膝盖,缓声说道:“我的理由很简单,近来家里催促相亲,但我不耐烦这个,想找个人一起挡挡。”
郦月皱眉,想起初见晚宴上的女孩以及今晚这场饭局,短短几天她已经见识到了两场,这么说来好像这个理由也没什么毛病。
她心中还有一丝犹疑,但摸不清头绪,也只能认可了这个理由。
见郦月半晌没说话,成倚山又说道:“我觉得你很适合当这个人,所以顺手帮了你几次,但或许是我起初没和你讲,似乎让你有些误会?”
郦月立刻否认:“没有!没有什么误会。”总不能说我之前认为你别有企图吧......。
成倚山漫不经心点头,似乎认可了她说的话,又问:“那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郦月装傻。
“帮我一起挡挡,怎么样?”成倚山又俯身靠近,低声询问道。
男人温热的呼吸靠近,眼眸在昏暗车内熠熠生辉,笑意盎然。
他定定地看着她,好似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又好似只是随意地问问。
郦月正要拒绝,只听男人又说:“作为交换,在我们合作期间,你工作上想合作的对象,我可以帮你约。”
刹那间郦月只觉得无数机会在眼前飘荡,拖着诱惑的小尾巴在她面前摇来摇去,还不等她坚定内心,耳边又飘来一句话。
“明天S市有一场金融投资峰会,要不要去?”
郦月迅速转身,面向成倚山,神情诚恳,“成总是我们豫铭的大客户,而我们豫铭一贯秉持着为客户服务的理念,能帮到成总是我的荣幸,应该的。”
S市的那场投资峰会,三年才举办一次,门槛极高,每次只邀请国内顶尖的投资者,连豫铭都只有三个名额,自然无法落到郦月头上。
偏偏此时听到入场券就在身边,郦月哪里还抑制得住。
成倚山逗她,道:“那明天金融投资峰会还去不去?”
“去的去的。”郦月仰着脸笑盈盈地看他,眼底好似湖水波光荡漾,“谢谢您。”
成倚山被她眸底波光晃了眼,抬手将她仰起的脸转回去,清咳一声道:“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出发。还有,别一口一个‘您’,叫习惯了后续容易穿帮。”
郦月正襟危坐,小脸努力严肃,一本正经道:“好的,成总。”
成倚山现在听着‘成总’也有些刺耳,淡声道:“也别叫‘成总’了,叫名字吧。”
郦月一滞,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哑然一瞬还是应道:“好的。”但终究还是没叫出口。
——
回到家后,郦月连忙和行里请了两天假,和王朝晖发了一句出外勤,也不管明早他看到同不同意。以防万一,郦月坏心思地越级上报了一下,打电话和分管私银部的老大说明了要去参加投资峰会,得到老大高度的赞成后,安心地挂了电话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