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想来,在这件事上深究没有必要。
“这家影院品牌是万融旗下产业。”梁砚商按了电梯楼层,“我让他们把画面切换在奶奶出现的那一秒,拍完就回去,不耽误时间。”
“虽然知道你财大气粗,但是请不要和我攀比。”喻京奈停顿,“不然我的胜负欲会很强。”
梁砚商:“……”
“来都来了。”喻京奈看着电梯显示屏幕上跳跃的数字,然后朝梁砚商搓了搓手中的电影票,“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好好品鉴一下奶奶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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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名字叫《月光下》,基本可以排除动作片和恐怖片,喻京奈猜得准确,从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宣传栏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一部缠绵悱恻的爱情片。
可临到电影开场,喻京奈才发现这原来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他们是卡着点到的,到了才知道是情侣厅,然而偌大的影厅内却只有喻京奈和梁砚商两个活物,一问才知道,这个厅的其他座都被包了。
只不过包场的人没来。
对着空荡荡的影厅,梁砚商不动声色地闭眼微叹。
显然,眼下的情况也在梁砚商的意料之外。
喻京奈突然就对奶奶是演员这件事严肃起来,这等演技流落乡野抓鱼浇花,简直是演艺界的损失。
这个情侣厅的座椅很宽敞,红色沙发,座椅之间间隔很远。影厅的灯光暗下来,红色皮革会莫名显出几分暧昧。
两人找到位置坐下,喻京奈关了手机,聚精会神地开始观看。
大概是个朴素的爱情故事,年轻的男女在夜晚的月光下相遇相恋,迫于无奈分开,多年后又在月光下重逢。
剧情很简单,胜在导演的拍摄手法高明,加上演员的演技细腻,很容易把人带进故事里。
只不过喻京奈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她一直在等着游文君的出现。
注意力偏离,人就容易从故事中抽脱出来,换成别的对象。
而身边最近的载体,就是梁砚商。
情侣座椅很宽敞,喻京奈整个人窝在里面,皮肉和骨头好像都放松下来。反观一旁的梁砚商,虽然也是靠着,但是坐姿板正文雅,不说话都显得气势凌人。
喻京奈歪头瞧他的模样,黑暗环境作祟,突然产生种恶劣的破坏欲。
不想看他总是这么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也不想总是看他这严谨雅正的做派。
今早在梁家老宅明明也没那么守规矩。
可是想归想,喻京奈却没能将想法得以实践。
实在是这电影的节奏太慢,音乐又都是舒缓柔情的调子,再加上周围环境黑暗,空调还开得舒适,喻京奈不合时宜的困意滚滚袭来。
不过眼皮子打架的时候,喻京奈还有点不甘心没为非作歹。
今天梁砚商都不规矩几次了。
她也想不规矩。
视线模模糊糊,喻京奈的手暗戳戳移过去抓住梁砚商的衣袖,用了力气去拽。
梁砚商好像说了些什么话,但是喻京奈听不清楚,支支吾吾地回应,脑袋越来越重。
喻京奈似乎是看了另一部电影。
周围一片黑暗,顶上突然亮起束惨白的光。男人跪在地上,头颅微微朝下。膝盖分开,西装裤崩得很紧。他的手被绑在身后,衬衫领口解了两颗扣子,胸口和背部的肌肉轮廓利落,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喻京奈走到男人身前,下一刻,男人抬起头。
四目相对,梦境中的人和现实重合。
周围雾蒙蒙的黑,音乐轻缓,屏幕上已经开始滚动演职人员表,喻京奈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还是在电影院。
梁砚商正看着她,好半天才开口:“做梦了?梦到什么了?”
喻京奈一下下眨动着眼睛,眼睫像轻巧的扇页。
良久的沉默。梁砚商若有所思。
片刻,梁砚商的目光缓缓下挪,喻京奈随之而去,最终将视线落在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十指相扣的手上。
喻京奈:“……”
她抓上去的?
努力过,但是手指没抽出来,喻京奈认真地思考了下,“你等我几分钟,我一定能想出解释的理由。”
“……”
梁砚商垂眼,暗色遮掩情绪,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万融影院摄像头能把这里的每个角落拍得一清二楚。”
“……”
喻京奈想起电影开场前她在影院门口和梁砚商的豪言壮语。
[虽然知道你财大气粗,但是请不要和我攀比。不然我的胜负欲会很强。]
喻京奈双目圆睁,刚睡醒,有种淡淡的懵懂感。
“我这个人不是很上镜。”喻京奈主动用拇指在梁砚商虎口上蹭来蹭去,“黑咕隆咚的能拍下什么好看的。”
“……”
“要不你还是用用你的钞能力?今天就当我让你一回。”
第17章 第17章
若不是刚才一时冲动, 梁砚商估计也并不会来电影院凑这个热闹。
电影院观影并不是他喜欢的娱乐方式,在公共环境和陌生人看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他很难体验到放松和愉悦。
所以尽管他很努力地去尝试投入, 总还是会分神到别的事情上。
他知道喻京奈拉住了他的衣袖,也看到她的昏昏欲睡。
旁边那颗脑袋不受控制地向下点, 感觉好几次要向前倾去,又被喻京奈凭着最后仅剩几丝意识拉回来。
梁砚商有些自责, 方才不该做那样幼稚的事。
从昨天到今天辗转奔波, 他应该多体谅喻京奈一些。这样想着, 梁砚商打算把她叫醒带她回家, 然而还未有所动作, 那颗柔软的脑袋就落在了他肩膀上。
梁砚商有瞬间的僵硬,不过他没动。
座椅宽大柔软, 喻京奈歪着脑袋, 无意识地往梁砚商身上靠。
女孩子的呼吸清浅平稳,温热气息散在耳侧,让梁砚商胸腔处涨了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骨节蜷缩处有些青白。
喻京奈拽着他的衣袖, 用的力气不小, 生生攥出些褶皱来。还没等梁砚商想好如何应对, 喻京奈的手指已经开始往他腕处抓。
察觉到喻京奈手上动作的时候,梁砚商偏头看了眼,手掌随即摊开向上拢,从而接纳喻京奈迷迷糊糊的入侵。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让她亲近他, 触碰他。
喻京奈睡得有点迷糊,抓着个东西就不放, 还硬生生往里面挤,十指相扣就是几秒钟内完成的事。
旁边的人呼吸绵长,梁砚商的视线移到喻京奈的睡颜上,目光微沉。
手段看起来有点卑劣,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是夫妻,怎么样亲密都可以。
此刻喻京奈的手被梁砚商抓着不放,跑又跑不掉,听他这么一说,还要担心万融影院的监控头有没有留下她轻薄梁砚商的“犯罪证据”。
反正整个影院都是万融的,让眼前这个万融老板删个她睡觉时的监控记录不过分吧。
对于喻京奈服软的小把戏,两人心照不宣,梁砚商揶揄,“不用钞能力也没人敢躲在这个影厅的监控后面偷看。”
“况且你这么厉害,谁敢随便拍你。”
闻声,喻京奈朝梁砚商干巴地假笑了两声,“我看你挺敢的。”而后,她把自己和梁砚商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举起来,“不然现在铐着我干嘛。”
手心和胶水糊了似的,怎么都松不开。
喻京奈盯着梁砚商,不提刚才的梦,也不提自己的梦游行径,倒打一把,“难不成舍不得松了?”
光线昏暗的电影院,大屏上的字幕还没滚动完,片尾曲也是电影那股暧昧柔情的调子。
四目相望,喻京奈在几秒钟后感到些不自在。
不明亮的地方最容易滋生欲望,喻京奈感受到梁砚商手指清瘦的骨骼,还有平缓的气息。淡漠的神情并不能掩盖他五官英俊,环境使然,那样平静的目光都有了几分缱绻之色。
稍不注意,容易被对方蛊惑。
喻京奈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另一只手掐着靠垫,突然就噤了声。
片刻,梁砚商缓缓松开手掌,姿态矜贵端方,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也好似找不出分毫错处,“我们是夫妻,你如果有需求,我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喻京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
被他的直白回应噎了一嗓子,喻京奈卡壳了下,而后不甘示弱地反问回去,“什么需求都行吗,那可不见得。”
闻声,正低头看腕表时间的梁砚商重新把视线移回喻京奈身上,默了三秒钟。
“你说说看,搞不好我会答应。”
“……”
喻京奈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她哪儿来那么多需求。
脑子里浮现出一张男人背手下跪的画面,喻京奈突然有点心虚。
好离谱的梦,那怎么可能是梁砚商。
然而此刻的梁砚商表情肃然,好像真的在等她的答案。
还真是个老古板,喻京奈在心里叫嚣,怎么口嗨的玩笑话都听不懂。
喻京奈不想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反正电影也看完了,也
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她从身后摸过包就想往外走。
然而,半边身体刚离开座椅,腰上横亘过来一条手臂拦住喻京奈的去路。
下一刻,整个人受力向后,喻京奈没站稳,身体东倒西歪地跌坐下去。臀下硬邦邦的,是梁砚商的大腿肌肉。
气氛微微凝滞,梁砚商眉眼间掠过丝淡淡的怔忡,变故显然意料之外。
喻京奈扶着梁砚商的膝盖,视线不动声色偏向他,低声控诉道:“谁让你突然拉住我。”
不多时,在对方疑惑的神色下,梁砚商抽出了挂在座椅扶手上的包包链条。
若是喻京奈方才就这样起身离去,估计会被这根链条扯得更加狼狈。
既此,喻京奈暂时放弃追究梁砚商突然拉拽她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只手掌突然握住喻京奈后颈。喻京奈一愣,紧接着,手掌微微使力,压住。
梁砚商的脸在喻京奈眼中迅速放大,距离缩短,在鼻尖相触的前一秒钟停下。
呼吸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喻京奈的掌根抵住梁砚商的肩头,背后的长发有几缕轻飘飘落在梁砚商的衬衣上。而后,喻京奈听到梁砚商问:“这就是你说的需求吗。”
耳中,梁砚商的声音像是蒙了层灰扑扑的雾,厚重且遥远。电影字幕滚动结束,屏幕黑了下来。影厅两侧出口的壁灯开着,虽然算不上多亮堂,至少能识人辨物。
梁砚商眼中出现了喻京奈熟悉的情绪,和在梁家老宅把她压在墙上时一样。
胸腔处的跳动声扰得喻京奈耳朵疼,像交响乐,从心肺处直击到四肢百骸。
防备被攻陷之际,喻京奈按住梁砚商,臀下坐得很实,“你刚才不是说,万融影院的摄像头能把整个影厅拍得清清楚楚吗。”
“……”
用梁砚商的话,反将一军。
突然起来的念头被硬生生断掉,梁砚商下意识瞥了眼头顶摄像头的方向,猛然有些懊恼。
眼下的姿势尴尬,喻京奈忽而想到什么,“奶奶要的打卡照片怎么办,我刚才睡着了,都没看到……”
“没事,我拍了。”
“喔。”
再次沉默下来。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拯救了濒临凝滞的气氛。
喻京奈从梁砚商身上下来,几步走远顺便按了电话的接听键。
“——喂。”
“奈奈,哪儿呢?”喻京熹懒散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今儿晚上厘桉,来蹭饭吗。”像是算到喻京奈有拒绝的可能,对方又补了句:“谢辛楼今天回来,是姐妹就帮我敲诈一笔。”
“……”
挂了电话,喻京奈扭头,就见梁砚商已经起身。
然后,喻京奈朝梁砚商挥了挥手机,“我们的第一次约会,电影之后是不是该吃个饭,我请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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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桉最上层VIP区,唯一的长桌上已经坐了几号人。
谢辛楼出差回来组局,喻京熹非要拉上喻京奈一起。也不知道他们夫妻又闹什么幺蛾子,让喻京熹产生了要宰谢辛楼一顿的念头。
然而请客吃饭也就是谢辛楼动动手指头的事儿,能敲诈什么。估摸着也是喻京熹找她当挡箭牌,从而不搭理谢辛楼的手段。
至于为什么叫上梁砚商,纯粹是喻京奈缺个司机。
对于和喻京奈的第一次「约会」,梁砚商感到突然又非常郑重。若不是喻京奈提醒,梁砚商还不懂这原来就是「约会」,以前他没有和别人做过,想来作为夫妻,以后是要和喻京奈多做的。
只是这次未免太草率了些,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不过既然已经答应,那他就不能敷衍着来。白天天气热,梁砚商只穿了件薄薄的衬衫。夜里晚风清爽了不少,餐厅内还有空调,梁砚商下车时还专门从后排拿上了西装外套。